論《三國演義》對《世說新語》素材的吸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05－0065－03

歷史通俗小說《三國演義》在吸收《三國志》史料的基礎上，還大量吸收自魏晉南北朝以來的民間傳說與講史話本、小說、影戲、戲曲等方面的創作成果，同時根據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價值觀念，經過進一步的藝術加工，對人物進行了再創造。關于《三國演義》吸收小說的素材，學人多把注意力集中在話本小說與《三國演義》的關系上，而《世說新語》對《三國演義》影響的探討卻鮮有人問津，歷來研究《三國演義》的成書過程基本不提或極少提到《世說新語》，實際上二者關系十分密切。《世說新語》主要記述了從東漢到東晉時期士族階層的遺聞逸事，全書除數則記東漢前事外，均為漢末至東晉間事。《三國演義》從東漢末年黃巾起義寫起，一直到司馬炎統一全國，小說所敘的歷史年代與《世說新語》所記時間大致相合，《世說新語》中有許多三國人物的故事。《世說新語》對《三國演義》最直接的影響是為其提供了豐富的索材。

《世說新語》中，涉及到《三國演義》故事中的人物，就有30余人，與這些人物有關的故事片斷，大部分被《三國演義》綜合采用。《三國演義》的作者根據情節發展和人物形象塑造的需要，對《世說新語》中的素材或直接搬用，或增刪情節，或移花接木，使情節更為緊湊，人物形象更加豐滿，個性更加突出。《三國演義》對《世說新語》素材的吸收、加工、改造有以下幾種類型：

一、稍作改動，直接搬用

如《言語11》“鐘毓、鐘會少有令譽”條和《言語17》“鄧艾口吃”條在小說第一百一七回中通過夏侯霸之口向姜維說出，將鐘會和鄧艾看作吳、蜀之大患，以此強調二人的過人才能，

再如《方正8》“高貴鄉公薨”條被小說吸收后放在第一百一四回中，情節基本相同，改動不大。

《假譎2》“魏武行役”條，即是曹操“望梅止渴”事，也幾乎是全文移植在小說第二十一回中。不過《世說新語》將這個故事放在“假譎”門中，旨在表現曹操的奸詐。《三國演義》并未孤立使用這一故事，而是將此故事置于曹操邀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之際，從曹操口里親自道出，由梅子引出后面的煮酒論英雄，這一改造，突出了曹操多智又不失豪爽的一面，塑造出曹操“奸雄”的立體形象。

《言語3》“孔文舉年十歲”條，幾乎全文被小說第十一回吸收。另如管寧華歆割席斷交、曹操夢中殺人等故事，都是如此，小說吸收這些素材后，基本未作太大的改動。

二、移花接術或增刪、改造情節

《三國演義》在吸收《世說新語》故事進行創作時，為了塑造主要人物的需要，將一些重要事例加工、集中到主要人物身上，對原作的情節進行了移花接木式的重組或改造。

如《德行31》：庚公乘馬有的盧，或語令賣去，庾云：“賣之必有買者，即復害其主，寧可不安己而移于他人哉?昔孫叔敖殺兩頭蛇以為后人，古之美談。效之，不亦達乎?”

這則故事本是寫庾亮的高風佳品的，《三國演義》把這個的盧馬的故事移花接木，用到了劉備身上，又將故事擴展渲染。第三十四、三十五回中約有一半篇幅記“的盧馬”事，這匹馬原為劉表手下降將張武所有，后來張武造反，劉備投靠劉表后，主動請纓征討張武，劉各大將趙云在陣前斬張武后得到的盧馬。劉表見而喜之，劉備遂贈與劉表。蒯越告訴劉表此馬名為的盧，乘則妨主。于是劉表將馬送回劉各，并不言原因。后伊籍勸諫劉備不可乘此馬，劉備云：“但凡人死生有命，豈馬所能妨哉?”從這段以的盧馬為引線串起的小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出劉表、劉各二人品德的高下。劉表在處理此事時，表現得性弱而識短。相形之下，劉各則顯得胸襟開闊豪邁。后來蔡瑁欲設計謀害劉各，幸賴此馬載其從澶溪躍出，跳上對岸，從而保全性命。

第三十五回寫徐庶與劉備相遇相知之事，的盧馬又起到了穿針引線的作用。徐庶見劉備，先言其馬，告訴劉備此馬不可騎，并勸劉備將馬賜給有仇怨的人，以禳其禍。劉各聞言，頓時色變；“公初至此，不教吾以正道，便教作利己妨人之事，備不敢聞教。”賓主二人，本其樂融融，因為的盧馬事，忽起波瀾。此時徐庶才笑謝曰：“向聞使君仁德，未敢便信，故以此言相試耳。”小說就這樣通過一匹的盧馬，突出了劉備仁厚愛人的性格。

在第六十三回中，劉備因見龐統坐騎老弱，為了顯示自己對龐統的重視而將珍愛的寶馬借給龐統，卻被張任誤認龐統是劉各，把他連人帶馬射死。因為劉備的仁德，的盧馬非但沒有“妨主”，反而救了劉備一命。

可見，小說作者通過移花接術與虛構，并吸取了《世說新語》擅以細節傳神的藝術特點，利用“的盧馬”故事去點染襯托人物，在刻畫人物時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不僅使劉備的形象更加高大豐滿，還從側面烘托出劉表、徐庶等人物的性格特征，為塑造劉各的仁君形象提供了絕好的道具。

再如《方正5》：諸葛亮之次渭濱，關中震動。魏明帝深懼晉宣王戰，乃遣辛毗為軍司馬。宣王既與亮對渭而陳，亮設誘譎萬方，宣王果大忿，將欲應之以重兵。亮遣間諜覘之，還曰：“有一老夫，毅然仗黃鉞，當軍門立，軍不得出。”亮曰：“此必辛佐治也。”

此事被《三國演義》吸收，但卻將辛毗之事移植到司馬懿身上。小說第一百零三回寫魏蜀兩軍在五丈原相持，司馬懿堅守不出，諸葛亮為激怒司馬懿出戰，“乃取巾幗婦人縞素之服，盛于大盒之內，修書一封，遣人送至魏寨”，對司馬懿極盡羞辱之能事。然而司馬懿雖“心中大怒，乃佯笑曰：‘孔明視我為婦人耶!’即受之……并不嗔怒”。經《三國演義》這一改動，充分表現了司馬懿長于謀略的性格。這樣的改動符合小說所塑造的司馬懿一貫的性格特征，體現了高度的藝術真實性。

曹操是《三國演義》中寫得最為栩栩如生、血肉豐滿的人物。在《世說新語》中，涉及到曹操的故事有十余則，多是記其偽詐，已初步確立了曹操的形象特征。《三國演義》吸收這些材料來塑造曹操，不僅突出了曹操的狡詐多智，更為其增添了一份睥睨天下的英雄豪情，使曹操成為《三國演義》人物畫廊中最具光彩的人物形象。如《識鑒1》品評曹操的記載：曹公少時見喬玄，玄謂曰：“天下方亂，群雄虎爭，撥而理之，非君乎?然君實是亂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賊。恨吾老矣，不見君富貴，當以子孫相累。”

《世說新語》中是喬玄品評曹操，《三國演義》第一回在運用這則材料時，不僅只引用了喬玄前半段話，還將喬玄言曹操“亂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賊”改造為許劭言操“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從而為全書塑造曹操的主導性格“奸”和“雄”定下基調。此后，小說便通過一系列的情節，從各個方面成功地刻畫出曹操的“奸雄”形象。

另如曹丕“納甄氏”的記載，《惑溺1》曰： 魏甄后惠而有色，先為袁熙妻，甚獲寵。曹公之屠鄴也，令疾召甄，左右白：‘五官中郎已將去。’公曰：“今年破賊，正為奴。”

此條故事為《三國演義》所吸收，但情節略有不同。《世說新語》中寫曹操攻打袁紹的目的是為了得到甄氏，不想卻被兒子捷足先登，只欲體現曹操的極度好色。而《三國演義》第三十三回中寫曹軍攻破袁府，曹丕看見甄氏，“以衫袖拭其面而觀之，見甄氏玉肌花貌，有傾國之色。遂對劉氏(袁紹婁)曰：‘吾乃曹丞相之子也。愿保汝家。汝勿憂慮。’……操至紹府門下，問曰：‘誰曾入此門來?’守將對曰：‘世子在內。’操喚出責之。劉氏出拜曰：‘非世子不能保全妾家，愿獻甄氏為世予執箕帚。’操教喚出甄氏拜于前。操視之曰：‘真吾兒婦也。’遂令首丕納之。”此處甄氏是袁紹妻為保全家門而主動獻出的，刪去了曹操為奪美而戰的目的。從《三國演義》對此故事的改造，我們可以看出曹操的性格已由《世說新語》中的單薄趨于豐滿。

再如曹丕、曹植的故事，《世說新語》多有記載，如《尤悔1》：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驍壯。因在卞太后閣共圍棋，并啖棗，文帝以毒置諸棗蒂中。自選可食者而進，王弗悟，遂雜進之。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帝預敕左右毀瓶罐，太后徒跣趨井，無以汲。須臾，遂卒。復欲害東阿，太后曰：“汝已殺我任城，不得復殺我東阿。”

《文學66》：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步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應聲便為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慚色。

這兩則故事反映的主要是曹丕、曹植的矛盾，二人才能不相上下，但曹操偏愛曹植，幾次想立其為世子，經過幾番斗爭較量，曹丕終被立為太子，繼而嗣位稱帝。曹丕對曹植一直心存疑忌，想殺之以絕后患。《三國演義》第七十九回《兄逼弟曹植賦詩，侄陷叔劉封伏法》中將這兩則故事放在一起，擴充并改動情節，在小說中，任城王并未被殺害，只是令其交出兵馬。主要還是寫曹丕、曹植的矛盾。曹丕欲害曹植，令其行七步吟詩一首，若不能，則從重治罪，首植果然七步成詩，再加上卞太后求情，得以保全。小說用曹丕的兩次無理刁難來表現曹植的植才思敏捷、詩才橫溢，從而反襯出曹丕屠殺手足的狠毒性格。

三、根據創作主題對《世說新語》故事進行相應的改動

“擁劉反曹”是《三國演義》中最鮮明的思想傾向。具體表現在對劉備蜀漢“正統”的維護，對相關人物和相對事件的褒揚性描述；對“篡逆”的曹魏政權及相關人物、事件的貶斥性描述。魏晉南北朝以來，中國的歷史皆是以曹操父子建立的魏國為正統，因此，《世說新語》所敘三國時期人物大多是曹魏集團的人物言行，其中不乏溢美之辭。而羅貫中在創作《三國演義》時，受“擁劉反曹”思想的影響，采用了以蜀國為正統，魏國和吳國屬陪襯的寫法，在選材時，堅持遵循為“擁劉反曹”這個原則服務。從整部《三國演義》所選擇的《世說新語》內容來看，作者所選的曹魏集團人物的事跡基本上都是帶有貶斥色彩的。如曹操、華歆；而對于作者心目中理想君主形象的劉備，則不惜移花接術，將《世說新語》中敘述人物美德的內容改頭換面用在其身上，如上文提到的“的盧馬的故事”；對于《世說新語》中貶低劉備的內容，則一概棄之不用，如《識鑒2》：“曹公問裴潛曰：‘卿昔與劉備共在荊州，卿以備才如何?’潛曰：‘使居中國，能亂人，不能為治；若乘邊守險，足為一方之主。’”

這則故事中裴潛并不認同劉備的才能，《三國演義》對此則棄之不用，由此也可見作者選材時的原則。

《世說新語》中有大量關于曹操的素材，反映曹操之狡獪多謀的，僅《假譎》一門就有五則，這些素材大多數為《三國演義》吸收，并加以改造。作者刪除了《世說新語》中與塑造曹操奸雄性格關系不大的情節，增加了許多有利于刻畫其性格特點的情節，集中表現曹操一代奸雄的性格特點，如楊修故事的取舍就是這一創作主題的體現。

《世說新語》中有多處關于楊修的記載，《捷悟》門有四則記楊修的俊才，主要表現其才思敏捷，沒有提到其恃才傲物的性格特征，故事中雖然涉及曹操，但二人沒有沖突。在《三國演義》關于“楊修之死”的情節中，作者不僅吸收了《世說新語》的素材，也借鑒了正史及民間傳說，通過增刪情節，既表現出楊修才思敏捷而又恃才傲物的性格特征，又刻畫出曹操妒賢忌能的陰暗心理。

《三國演義》中楊修共出場三次，第一次是在第六十回，作者寫道：“修亦自恃其才，小覷天下之士。”為楊修侍才傲物的性格定下基調。

第二次出場是在第七十一回中，幾乎全文引用了《捷悟3》中“曹操與楊修共過曹娥碑”的故事。但將故事中曹操行三十里后才悟出“黃絹幼婦，外孫齏臼”之意，改為行三里后悟出。并且刪去了曹操自嘆“我才不如卿，乃覺三十里”的話，改為曹操大驚曰：“正合孤意。”《世說新語》所記，曹操能坦率承認自己才智不如楊修，頰為誠直、謙遜，表現出一種坦白開闊的胸襟。但《三國演義》中曹操“大驚”之態透露出其忌才心理，為后文埋下了伏筆。

第三次出場則是第七十二回的“雞肋”事件。為了說明曹操殺場修的真實意圖，小說作者運用了插敘的寫法，追述此前楊修“恃才_放曠，數犯曹操之忌”的六件事。這六件事大體上分為兩類：一類屬日常生活范圍，包括改建花園大門、分食塞北酥餅和所謂“夢中殺人”三事，前兩則故事出自《捷悟》第1、2條。小說作者將兩則故事相聯，以加強對曹操忌才之心的描繪，這又為楊修之死作了一層鋪墊。第三則故事出自《假譎4》“曹操詐言夢中殺人”故事，并把這個故事與楊修聯系起來，寫曹操殺人后。裝作不知，佯問：“何人殺我近侍?”痛哭而厚葬之。人皆以為曹操夢中殺人，惟獨楊修洞察曹操的偽詐心理，在埋葬被殺侍從時，指而嘆曰：“丞相非在夢中，君乃在夢中耳!”以上這些事深為曹操所忌惡，楊修之死遂成必然之勢。另一類屬于政治活動范圍，包括楊修告發曹丕事、教曹植斬門吏而出和為曹植作《答教》三事，楊修卷入曹植和曹丕爭奪繼位權的斗爭中，犯了曹操之大忌，因此起了殺修之心。通過這些事件，使曹操對楊修從“心忌之”到“心惡之”，終于在漢中之戰時借“雞肋”事件除之。楊修因才而受到曹操賞識重用，卻又恃才放曠，不知韜晦之策，又因才而被殺。

可見。促使“楊修之死”的幾個基本情節大多來自《世說新語》，但作者對這些材料并沒有照抄、照搬，而是通過對《世說新語》中的材料進行選擇加工，逐步鋪墊，從“擁劉反曹”的主題出發進行了再創作。刻畫出《世說新語》所未能表現的曹操性格中忌才妒能的一面，借寫楊修之死來反襯曹操之奸，突出曹操既重才又忌才的雙重性格，將曹操之奸刻畫的淋漓盡致。

“擊鼓罵曹”也是《三國演義》中最精彩的片斷之一。《三國演義》第二十三回“禰正平裸農罵賊”的情節充分渲染了曹操的陰險狡詐的性格。此情節出自《言語8》：禰衡被魏武謫為鼓吏，正月半試鼓，衡揚袍為漁陽摻撾，淵淵有金石聲，四坐為之改容。孔融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能發明王之夢。”魏武慚而赦之。

《世說新語》中并無禰街罵曹之語，《三國演義》在世說新語素材的基礎上，增加了禰衡“罵曹”的情節：“汝不識賢愚，是眼濁也；不讀詩書，是口濁也；不納忠言，是耳濁也；不通古今，是身濁也；不容諸侯，是腹濁也；常懷篡逆，是心濁也!吾乃天下名士，用為鼓吏，是狁陽貨輕仲尼，臧倉毀孟子耳!欲成王霸之業，而如此輕人耶?”

以此來渲染曹操之好險，孔融為禰衡求情，曹操并未如《世說新語》中所寫的“慚而赦之”，而是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實欲置禰街于死地而后快，便陰險地以借刀殺人之計，將禰衡差往劉表處，希望劉表會殺禰衡。劉表識透其用心，轉將禰衡遣去見黃祖，曹操終于借黃祖之手殺了禰衡。《三國演義》將此故事生發改造，鋪陳排比。不僅是故事情節更為曲折動人，而且活現了禰衡的狂直，孔融的機智，曹操的險毒，使小說中的人物形象在相互映襯中更具個性，作品具有更強的可讀性和文學性。

作者對華獻形象的塑造也充分體現了“擁劉反曹”的主題。《世說新語’中記載其事的有《德行11》“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條、《德行12》“王朗每以識度推華歆”條、《德行13》“華歆、王朗俱乘船避難”條、《方正3》“魏文帝受禪”條，除“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條對之持批評態度外，其他均對其品行才識大加贊賞。因為華歆是曹氏集團的重要謀士，《三國演義》將《世說新語》中對華歆的贊美之詞全部刪除，而將之塑造成了一個見異思遷、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的奸佞小人。在《三國演義》中，歆先事孫權，后歸曹操，幫曹操收捕伏皇后(第六十六回)；曹操亡后，華歆逼獻帝下詔任命曹丕為魏王、丞相、冀州牧，因功封為相國(第七十八回)；建議曹丕殺曹植和曹熊(第七十九回)；后又“逼帝禪位”，因功封為司徒(第八十回)。在這一系列的事件中，華歆均扮演了反面角色。

《三國演義》對華歆的反面描寫，影響了普通民眾對華歆的認識。在京劇《受禪臺》(又名《獻帝讓位》)中，華歆金冠玉帶，翎羽高挑，按劍逼帝，也是一副奸臣模樣。但實際上，華歆在正史記載中，才能過人，甚有清名。袁術、孫策、孫權、曹操等，都曾先后相邀其出山為官，并委以重任。曹魏建立后，華獻先后在文帝和明帝兩朝擔任要職，官至相國、司徒，雖身居宰輔高位，卻嚴于律己。史載其“素清貧，祿賜以振施親戚故人，家無擔石之儲。”可見作者受“擁劉反曹”主題的影響。有選擇地吸收了《世說新語》有關華歆的素材，并結合民間傳說、野史筆記等，對華欹形象進行了再創造。

總之，《世說新語》中有大量對三國人物的記載，《三國演義》有選擇的吸收了部分故事，從而突出“擁劉反曹”的政治傾向。從《三國演義》對《世說新語》素材的吸收情況，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作者按照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價值觀念對這些素材進行了相應的改造和加工，對人物進行了再創造；也可以看出作者對歷史人物所持的褒貶態度，以及圍繞著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而選擇材料的特點。

《三國演義》體裁不同于《世說新語》，語言風格也大不相同，《世說新語》文言氣息較濃，情趣高雅，因此接受者主要是文人士夫；《三國演義》吸收了部分《世說新語》素材、正史及大量的民間傳說，語言是淺近的文言，雅俗共賞，因而接受者范圍廣泛，上至文人士夫，下至普通市民，只要粗通文墨，都能讀懂《三田演義》；且《三國演義》成書后，以之為底本出現了大量的三國戲，如<赤壁記》、《錦囊記》、《西川圖》、《蘭顧茅廬》、《襄陽宴》、《單刀赴會》、《借東風》等。這些三國戲在演出后，從宮廷到民間都受到了極大的歡迎，《三國演義》也就隨著這些戲曲傳遺全國；《三國演義》還通過說書的方式進行傳播，使得三國人物故事婦孺皆知。普通人對三國歷史的認識，首先是通過《三國演義》開始的。人們想到三國人物，首先就想到的是《三國演義》中所塑造的形象。‘世說新語》是《三國演義》的一個重要的素材來源，其中的許多材料為《三國演義》吸收后，隨著《三國演義》的廣泛流傳而家喻戶曉，也擴大了《世說新語》的傳播范圍。

可見，《三國演義》受《世說新語》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三國演義》吸收《世說新語》素材并非只是素材的簡單堆積，面是在創作過程中，按照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增進故事曲折性、增強整部作品思想性、藝術性等原則進行選擇及融合加工，通過再創作，使其成為《三國演義》有機整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三國演義》對《世說新語》的加工改造，不僅表現在對材料的精心選擇上，更重要的是在此基礎上，以豐富的藝術想象和虛構創作出更具藝術真實性的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充分體現了作品的主題和思想傾向。通過對《世說新語》原始素材進行集中、加工和巧妙的改造，我們可以看到《世說新語》里那些用白描手法簡約描繪的歷史人物，在《三國演義》中變得有血有肉。活靈活現，形象更加豐滿，個性更加突出，深刻影響了后世讀者對三國人物的情感投向，給人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