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后,隨著接受美學進入理論反思時期,接受美學創始人姚斯、伊塞爾深刻反思了自身理論的片面性與極端性,日益將接受美學發展為一種文學對話和交流的新理論,其理論中心由先前的極端讀者中心論進一步轉變為雙向交互作用的“文本——讀者”交流論,這一點得益于哲學解釋學為它提供的哲學基礎。
前期接受美學打破了以文本為中心的結構主義,建立了以讀者為中心的主體性接受理論。姚斯認為讀者是帶著“期待視野”去閱讀文學作品、參與文學作品意義的發生的。所謂期待視野就是讀者在閱讀中對于文學內容的預期,不僅僅是讀者的個人閱讀習慣,它還來源于社會的文學傳統、慣例。“讀者的期待視野是由傳統或以前掌握的作品構成的,由一種特殊的態度構成的。”其實,這是一種主體理論,與結構主義的客體理論相似,同樣具有極大的片面性。然而,現代解釋學卻克服了結構主義和接受美學在“文本一讀者”中各取一端的做法,建立了主體間性的接受理論。解釋學認為,文學接受是一種解釋活動,闡釋者與文本之間的關系是主體與主體之間的問答、對話關系,通過對話達到理解,產生了讀者與文本之間的視閾融合。鑒于解釋學理論的啟發,接受美學的創始人認識了自身理論的片面性,把對話理論引入了接受美學,使“文本一讀者”二者之間,因為對話關系的存在,產生了互動。
接受美學的另一代表人物w·伊瑟爾提出了“未定性”、“空白”等概念,也即是吁求讀者的召喚結構,可以從兩個層面來認識這種“未定性”和“空白”:一、藝術形式上的表現手法和技巧,它是一種含蓄的筆法,象征的手段,隱喻的技巧,是一種暗示,是一種無表達的表達,這是側重于文本層面上的東西二、相對于接受者的審美感受,“它是一種召喚,具有調節功能的意義,是以不全向全作出的誘導,是通過未到頂點喚起接受者對頂點的期待與想象,是通過懸念引導閱讀者在運動中對最終意味的具體體現或實現。”在這一層面上,未定性和空白集中反映了文本的讀者意識,并且還是“客體、文本”和“主體、讀者”之間達成對話所必須的溝通橋梁。由于文本具有“召喚結構”這種特性,文本意義就具有了極大的不確定性,如果沒有讀者的填充,文本將是殘缺不全的,這就造成了文本與讀者雙向交流對話的閱讀動力。伊瑟爾審美反應的基點在于,文本的“召喚結構”架起了文本與讀者溝通的橋梁,為二者的對話提供了契機。這樣,文本意義就在文本和讀者相互交流中生成,文本與讀者共同構成一個審美網絡。與姚斯相比,伊瑟爾的理論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讀者中心”的偏激,也是接受美學與對話理論互動的結果。
此外,讀者在進入文本閱讀前具有期待視野,它總是要通過預告、信號、暗示等為讀者揭示一種特殊的接受,喚醒讀者以往閱讀的記憶,將讀者帶入一種特定的情感態度中,一開始便喚起一種期待。讀者帶著這種期待進入閱讀過程,并在閱讀中改變、修正或實現這些期待。因此,在文學接受活動中,讀者總是從他所受教育的水平、他所處的地位和境況、他的生活體驗和經歷,他的性格、氣質和審美趣味,他的人生觀、價值觀出發去閱讀作品的。
當帶著“期待視野”的讀者與文本相遇,這時閱讀就是在讀者的期待視野和文本的召喚結構互動之中完成的。讀者的期待視野與文本的召喚結構相互溝通碰撞,文本意義就是二者交流、對話、融合后的生成物。“未定性和空白”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讓讀者把作品與自身的經驗以及自己對世界的想象聯系起來,文學的特點就在于未定性與空白給讀者提供了能動反思與想象的寬廣余地。
讀者在意義未定與空白的召喚下,努力尋找作品的意義,并參與到作品意義的構成中,只有進行閱讀,
作品的意義才能產生。在閱讀中,讀者與作品的關系不是主體和客體的反映和被反映的關系,而是一種相互提問和回答的關系。讀者的閱讀本身就是不斷地向作品提問,同時作品則不斷地以自身世界的豐富性回答讀者的問題。在這個相互提問和回答過程中,閱讀的審美感知會發生次序性,
進而形成不同的階段。每一階段都要在現有意象的基礎上建構對象,從總體和整個過程來看,具有不完整性和未完成性。正是這種閱讀階段的不完整性和未完成性提供了復義、雙關、復調、懸念、沖突、鋪墊、映村、對比、情節轉換等藝術形式技巧展開的廣闊的天地,它們不斷引起讀者追根窮源的內在心理動力,形成強烈的閱讀愿望,使作品在讀者的意識中不斷得到轉化,從而推動著閱讀的行進。也就是說,讀者絕不是一次性地加工作品信息,由于讀者的記憶材料不斷進入新語境,便必然不斷引起再綜合和再加工,這就使作品中潛在的意味世界不斷得到呈現。而文學的具體接受就是在本文的空白和未定點形成的召喚結構和讀者的積極參與下共同作用、對話交流的過程。
接受美學中的對話觀,架構起了讀者與文本之間溝通的橋梁,避免了把讀者當作一切文學批評的中心,而走向極端的危險。讀者與文本之間的對話,使得文學活動中兩個重要的因素之間實現了溝通,對文學的解釋,文學的閱讀等都提供了以資借鑒的理論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