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級階段對外漢語語體教學探索

從對外漢語教學的初級階段開始就必須重視學生修辭能力的培養，這一點已有了廣泛的共識。李柏令(2005)指出：“在對外漢語教學界，越來越多的教師和研究者認識到了修辭在對外漢語初級階段教學中的重要性，亦即在零起點的學生開始學習漢語伊始，從其學習第一句漢語(例如“你好”)開始，即有意識地開展修辭教學。”并認為：“初級階段的修辭教學，應該而且只能從培養學生的語境意識開始。”

與培養學生的語境意識密切相關的是培養學生的語體意識。語境是指語言使用的環境，由主觀因素和客觀因素構成。語境的不同，要求人們在交際中選擇最合適的表達方式。“由于不同類型的言語環境，就各自形成一系列運用語言材料的特點。這就是語體。”(王德春1997：240)“這些語言材料在語音、詞匯、語法方面具有不同的功能特點，以適應不同的表達需要。”(胡裕樹1995：494)

語體首先可分為口頭語體和書面語體兩大類。口頭語體又可分為談話語體和演說語體。書面語體可分為事務語體、科技語體、政論語體和文藝語體四類。(參見胡裕樹1995：494)筆者認為，初級階段漢語教學的語體問題，主要集中于口頭語體和書面語體的辨別和正確使用。而口頭語體和書面語體的辨別和使用問題，盡管在語音、詞匯、語法方面均有表現，但主要還是集中于詞匯方面，即由口語詞和書面語詞構成的同義詞的學習方面。事實上，在漢語教學初級階段的前期，就出現了大量的具有不同語體色彩的同義詞。例如，在國家漢語水平考試委員會辦公室考試中心(200i)排列的甲級詞(相當于初級階段前期)中，已經出現了“父親/爸爸”、“母親/媽媽”、“星期日/星期天”等同義聚合。乙級詞(初級階段后期)中則繼續出現新的同義聚合或補足甲級詞中尚不齊全的同義聚合中的同義詞。例如，“京劇/京戲”是新出現的同義聚合，“大伙兒”與甲級詞中的“大家”構成同義聚合，“禮拜天/禮拜日”的出現則補足了甲級詞中已出現的“星期日/星期天”聚合。因此，如何教會學生認知同義聚合中不同同義詞的語體色彩，成為對外漢語教材編寫以及課堂教學中培養學生語境意識的重要課題。

一、從教材編寫和課堂教學兩方面培養學生的語體意識

筆者認為，在漢語教學中培養學生的語體意識，可以從教材編寫和課堂教學兩方面來努力。

(一)教材編寫

在教材編寫方面，教材編寫者應首先具有語體教學意識，并將它貫穿于教材編寫的始終。在具體做法上，應該在課文編選、生詞解釋、詞語注釋、外語譯文、練習設計等幾乎所有方面把這種意識體現出來。然而在這方面，目前的一些教材做得還是不夠的。

以目前出版時間比較新近的“北大版新一代對外漢語教材·口語教程系列”《初級漢語口語》(2004年第二版)為例。

例①媽媽/母親：“媽媽”出現于第一冊第14課，“母親”出現于第二冊第13課。生詞表中兩者的解釋如下：

媽媽 (名) mother，

母親 (名) mother母

(注：每條生詞后均有英文、日文解釋。)

看得出來，兩者的英語解釋完全一樣，顯然沒有表現出其語體色彩的差異。而事實上，英語中大致相當于“媽媽”的口語詞有不少，如mammy、mRma、mamma或mom，選擇其中一兩個用來解釋，就可以在說明“媽媽”的基本義的同時，表現其語體色彩。在這方面，其日文和韓文翻譯就特意選用了不同的詞，暗示了兩詞的差異。

此外，當“母親”一詞在第二冊第13課出現時，與“媽媽”交替使用，而教材卻沒有片言只字說明兩者的差異和用法。該篇課文中出現“媽媽”和“母親”的句子主要有：

后天是我媽媽的生日。

我媽媽不喜歡吃甜的。

我媽媽的毛衣都舊了。

我最了解我媽媽了。

想給我媽媽做生日禮物。

我媽媽特別喜歡這件毛衣的顏色和式樣。

您母親什么時候過生日?

其中用“媽媽”的是課文女主角“方雪青”，用“母親”的是“售貨員”。看得出來課文的編寫者在處理“媽媽/母親”這一組同義詞時是有一定的考慮的，但卻沒有在課文后的“注釋”部分加以說明，也沒有在“練習”部分設計適當的習題引導學生操練。結果，學生就很可能誤以為“媽媽”和“母親”是等義詞，可以隨便替換。

例②大夫/醫生；“大夫”出現于第一冊第16課，“醫生”出現于第24課。生詞表中兩者的解釋如下：

大夫 (名)doctor醫者

醫生 (名)doctor醫者

這就是說，無論是英文、日文解釋，都完全一樣。當“醫生”出現于第24課時，也沒有任何關于“大夫/醫生”詞義差別的注釋和練習。難道“大夫/醫生”真的是可以隨便替換的等義詞嗎?當然不是。

，

例③星期日/星期天：“星期”一詞出現于第一冊第6課，在“注釋”部分說明了星期的表示法，寫道：

一個星期有七天，分別是：星期一……星期日或星期天。

這部分的英文翻譯是：

Monday……and Sunday，

“星期天”出現于第12課，生詞表中的解釋是：

星期天 (名) Sunday日曜日

綜合對“星期日/星期天”的解釋，絲毫看不出兩者在語體色彩上的區別。在第12課的“注釋”部分，也不見任何對此問題的說明。

該教材雖然是口語教材，但在第二冊中已經出現了一些書面語的課文片斷。例如第13課課文中，除了三段對話和一段口語體的話語片斷以外，還設計了一段書面語體的“商店廣播”：

顧客朋友，您好!歡迎您光臨。本店服裝品種多，質量好，價錢合理，服務周到。自開業以來，受到很多顧客朋友的歡迎。希望您經常光臨本店。謝謝!

顯然，這段課文中使用了好幾個書面語詞，如“本”、“自”等。那么，生詞表中對“本”和“自”的解釋又是怎樣的呢?

例④本

本(店) (代)this本(店)

例⑤自

自 (介)

since：after…加6

同時，“注釋”部分分別解釋了“本”和“自”的意思，并舉了用例：“本”用來指稱自己方面的。如：本校、本國、本人、本市、本公司。

“自……以來”表示“從……到現在”的一段時間。如：“自畢業以來”、“自開學以來”、“自相識以來”、“自80年代以來”。

從以上較詳細的解釋中，根本看不出來“本”和“自”的書面語體色彩，學生也始終不明島既然“本店”的意思是“我店”、“我們店”，為何不說更簡單的“我店”、“我們店”而要自找麻煩說“本店”?既然“自”是“從”的意思，為何還要說“自”?“自”與“從”是否可以隨便替換?對此，教材語焉不詳，就把難題留給了任課教師。

綜上所述，我認為，在教材編寫階段應該特別重視語體意識的培養。建議具體措施為：在生詞的外文解釋方面，應盡量選擇語體相當的對應詞語。使學生同時了解其基本義和語體色彩。如果找不到語體相當的對應詞語，則應該標明(口)、(書)等符號。當某個同義義場中不同語體色彩的同義詞先后出現時，應該從第二個同義詞出現開始進行語體色彩辨析。同時，在“練習”部分設計適量練習，以幫助學生深入理解和鞏固所學知識。這些措施做起來其實并不太煩難，有的甚至只是舉手之勞，關鍵還在于教材編寫者是否具有語體教學意識。

二、課堂教學

在課堂教學方面，漢語教師也應首先具有語體教學意識，并將它貫穿于課堂教學的始終。在具體做法上，應該在課文和生詞的講解以及課堂操練、課后作業等方面把這種意識體現出來，能動地導八語體教學設計。

首先是要落實教材中體現出的語體教學思路。隨著教材編寫者語體教學意識的增強，一些新的教材也開始或多或少地關注語體教學，并形成了或明晰或隱含的語體教學思路。而這些思路只有通過漢語教學的實踐，才能得到落實。如果漢語教師語體教學意識不強，對涉及語體教學的內容不予重視或講解不到位，那么教材編者的一番苦心就難免收效甚微，甚至付之東流。

其次是要彌補教材中語體教學內容方面的不足。如前所述，目前不少教材在培養學生的語體意識方面尚嫌不足，有的甚至暫付闕如。在使用此類教材時，漢語教師應做一些拾遺補缺的工作，對教材的內容要有一個整體的把握，針對課文、生詞、練習等部分自然出現的語體現象進行總結、歸納并適時穿插講解，并設計相關練習以幫助學生加深理解。

三、結語

總之，語體教學是對外漢語教學特別是對外漢語修辭教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當引起對外漢語教材編寫者和教師的充分重視。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增強有關編、教人員的語體教學意識，使之在教材編寫和課堂教學兩方面能動地導入語體教學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