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05-0019-01
《看不見的人》(InvisibleMan)是美國20世紀50年代最著名的黑人小說家拉爾夫·艾里森的代表作,1952年出版后,在美國社會引起了強烈反響。小說真實反映了美國社會黑人的生存狀況,揭示了在充滿種族歧視和種族壓迫的以自人為主的美國社會中黑人的“無形”境遇,以及作家對自我和走出困境之路的探尋。
主人公無名無姓,因此從一開始他就探求自我的身份,從南方到北方,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他對現實世界的非理性日趨了解,最終由無知到覺醒。本文就借助成長的“原型”理論來分析《看不見的人》中的黑人少年的成長。按照榮格的“原型”理論,文藝作品的創作過程常常受到一種沉淀在作者無意識深處的“集體無意識”的影響。人們可以通過分析文藝作品中反復出現的敘事結構、人物形象或象征,重新構建出這種“集體無意識”,即構建出“原型”。通過分析成長小說,
芮渝萍發現:成長小說在情節結構上有相當的趨同性,其典型情節模式可作如下歸納:誘惑、出走、考驗、迷惘、頓悟、失去天真、認識人生和自我。
一、誘惑出走
書中的主人公“我”在種族歧視相對嚴重的南方小鎮上長大。幾百年來受奴役、受歧視的生活,使南方的許多黑人仍未擺脫奴隸制思想的毒害和束縛,養成了謙卑、順從的性格,認為:只要恭順白人,就能過上好的生活。白人世界的一切深深地誘惑著一代又一代的黑人青年。
中學畢業前夕,主人公感到非常榮耀,因為他被邀請參加當地白人的聚會并發表演講。但他報快發現白人感興趣的不是他的演講,而是拿主人公在內的黑人男孩取樂。他們先是用一個全身脫光的白人姑娘來挑逗這些青年人的情欲。然后命令黑人男孩蒙上眼睛互相斗毆,看著他們一個個被打得鼻青臉腫,鮮血淋淋而興奮不已。接著。又讓這些窮孩子在通了電的地毽上去搶硬幣,看他們被電擊得渾身抽搐,滾例在地,酒足飯飽的大人物樂得前仰后合,心滿意足。而這些硬幣后來證實是不值一文的汽車標牌。等到講演的時刻,主人公已經滿嘴鮮血,他堅持講述了一遍“黑人的社會義務”。白人‘對此不屑一顧。但當他不小心將“社會責任”說成“社會平等”時立即遭到自人的訓斥。主人公的演說是模仿華盛頓的演講。布克·T·華盛頓是美國著名的教育家,1895年,在佐治亞州的亞特蘭大演講,--呼吁他的同胞接受目前不平等的社會地位,并通過職業培訓和經濟自立來提升自我。主人公當時對華盛頓十分崇拜,對他的觀點深信不疑。在付出屈辱的人格代價后自人獎給主人公一個他所渴望的公文包和一份進入州立黑人學院就讀的獎學金。
白人在經濟上剝削黑人,在思想上打擊黑人,但卻用金錢、美色和教育等來誘惑黑人。由于主人公太年輕、太幼稚,白人的侮辱沒能激發起他的羞恥感和自尊心,當晚,主人公竟天真地認為白人給他資助是因為他配得上,他們伸出援助之手完全是為了改善他和黑人同胞的命運。獎學金的獲得,也在某種程度上,鼓勵了他的奴性表現,認為只要按白人的話辦,就會得到獎賞,卻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陷入了白人的陷阱,被他們所利用,開始淪為+看不見的人。
懷著追求自我、改變命運的希望。主人公從小鎮來到黑人學院學習,但他不了解的是。雖然是黑人學院,但卻被白人的意識形態所統治,因為白人是出資者。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為了讓白人老板滿意,校長布萊索身上的黑人人性已被徹底扭曲,他甚至說;”為了保全我的地位,我不惜讓國內所有的黑人一個早上都在樹上吊死。”。學習過程中主人公接受了駕車陪伴白人校董諾頓參觀校園的任務。在諾頓的要求下,主人公帶他來到黑人居住區,聽到了吉姆與女兒的亂倫故事、看到了黑人退伍兵的淫亂、頹廢場面。讓白人了解到黑人的陰暗面導致了布萊索校長的不滿和憤怒,因為他只讓白人參觀他安排好的地方,主人公的行為傷害了他的虛榮心;而且這種事還可能危及他的校長地位,于是布萊素毫不留情地開除了主人公并騙他說為他在紐約介紹工作。
主人公天真地帶著希望來到紐約,他拿著布萊索的“介紹信”到處找工作,卻毫無效果。后來才發現信的內容原來是:“敬啟者,務使小黑鬼繼續奔波”,即讓他找不到工作。而又懷著一線希望不停地奔波。這是白人欺壓黑人的一種方式,這說明布萊索早已成了白人意識的幫兇,為了自己的權勢和地位,虛偽地對待黑人兄弟,出賣種族親情。如果說主人公因為無知受到誘惑從小鎮離開,到大學。又到紐約,布萊索則蓄意地“精神出走了”,他的身軀是黑色的。但靈魂已被“洗白”。
二、考驗迷惘
在紐約,主人公繼續尋找自我,并經歷了一系列考驗。為了謀生,他在油漆廠找到一份工作,但黑人工頭認為他是工會派去的密探,來搶他的工作,兩人扭打起來,引起鍋爐爆炸,主人公身受重傷。在醫院里他又被白人醫生當作新設備的試驗品,差點兒失去了記憶,當醫生問他姓名時,他不停地闖自己:“我是誰?”。后來哈萊姆的“兄弟會”雇他為職業演說家,但要求他改換名姓,演講內容也必須遵照兄弟會的綱領。主人公在兄弟會內積極工作,發揮個人創造精神,卻收到一封警告他認清自己身份的匿名信及委員會成員的責難,杰克對他說“我們雇你不是要你思考問題。唐你只是讓你講話。”他對兄弟會的順從使他再次淪為白人的木偶。
紐約有一群以“規勸者”拉斯為首的黑人種族主義分子,認為自己是“非洲人”,反對與任何白人合作,號召把哈萊姆區一切與白人有關的東西都加以毀滅。白人組織“兄弟會”因而也成為他們的追擊對象。為了躲避,主人公戴上一副墨鏡和一項白草帽,卻被人們叫做“萊因哈特先生”,一個兼有流氓、財棍、情人、牧師等多種身份的人。“我是誰?”這不禁使主人公對自己的身份再次產生懷疑。
“兄弟會”的黑人成員克利夫頓被白人警察無辜殺死,杰克兄弟不但不采取任何措施,還責備主人公組織的黑人自發抗議活動。杰克兄弟說:“這些群眾只是我們的原料而已,是為適應我們的綱領而需要加工的各種原料中的一種。”這些話表明日口聲聲為大眾謀利益、為有色人種謀權益的“兄弟會”,只不過是利用大眾達到自己政治目的的騙子而已。黑人根本就無法選擇自由和權利,只不過是一顆棋子,是他們爭權奪利的工具。
紐約的工作經歷使主人公對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別人只將他看作他們想讓他成為的人,從沒有考慮過他存在的真正價值。那“我”到底是誰?黑人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三、頓悟與成熟
“頓悟”一詞在小說領域的運用始于詹姆斯·喬伊斯。主人公在遭遇了誘惑、考驗和迷茫之后,在特定的某個時刻、某種環境下對自己和事物的本質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認識,于是產生“頓悟”。頓悟離不開成長引路人的影響,他們從正反兩個方面豐富主人公的生活經歷和對社會的認識。
在故事的開端,主人公完全按照白人的文化教育模式塑造自己。主人公的祖父即將去世時,一反常態地稱自己為叛徒,要求后代盡可能地表面上討好白人,假裝順從和忠誠,而在內心詛咒白人,痛恨白人。作為領路人的祖父的話令主人公無法理解,但卻時時刻刻縈繞在心頭。其實祖父意識到白人統治的社會里黑人卑微的地位,公開反抗顯然是不行的,但是黑人可以戴上面具,隱性地反抗,以此來達到削弱和損毀白人的目的。
在金日酒家,主人公遇見的一個瘋癲的老兵是為數不多能認清自己的人。在北上紐約的汽車上老兵告訴他“做自己的父親,年輕人。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只是你要去尋找發現”。老兵的話為主人公指明了道路,要想實現自我,首先要做自己的主人,不能對以諾頓為代表的白人唯唯諾諾,更不能對布萊索之流畢恭畢敬。
在紐約從醫院出來之后,不再是白人醫生的實驗品,他在街上漫步、思索著自己到底是誰。他想起故鄉的黑人童謠、吃著黑人愛吃的烤山藥,心里涌起了強烈的幸福感和自由感。他不再怕人嘲笑了,他開始面對自己是南方黑人這一事實
幫助主人公找回自我的還有瑪麗。出院后無家可歸,是瑪麗收留了他,把他從“讓這個黑鬼不斷奔波”的世界中解脫出來。瑪麗愛好唱歌,那一首首黑人曲子經常勾起主人公對故鄉的無限眷戀,不由地想起自己的黑人血統和民族情結。當主人公困惑于自己的身份并為將來擔憂時,隔壁傳來了瑪麗的歌聲——《回到布魯斯》,這是一首惆悵的歌曲,講的是一個人在困境中奮斗的故事。瑪麗用愉悅的方式吟唱著,就像她本人,雖然受盡白人們的冷眼,但始終樂觀地面對著一切。瑪麗鼓勵主人公一定不能頹廢消沉,要有生活的目標。對于黑人青年的期待,對于本民族和人民的熱愛,使瑪麗成為黑人母親的化身。黑人的文化、黑人的精神鼓舞了主人公,使他不再侵懼生活的艱難與挑戰,找到了自我的“根”。
在躲避“規勸者”拉斯制造的黑人騷亂中主人公失足掉進一個煤窖,從地上“消失”了。從此他就生活在這個黑暗的、被人遺棄的世界里,在黑暗中主人公頓悟了,終于明白了祖父悔恨的話,老兵“瘋癲”的話,杰克的謊話和瑪麗的真話,認識到布克·T·華盛頓理論的弊端,認清了布萊索的本質;更重要的是他終于找到了自我即自己是個“看不見的人”,認識到了白人世界中自己的不可見性,認識到美國社會對于黑人的壓迫與蔑視已上升為無視其存在的地步,使黑人們陷入“無形”的境遇。
主人公燒掉了畢業文憑,匿名信和在“兄弟會”時寫有新名字的字條等所有象征舊我的東西。在蟄居之后,他決心從地下走出來,一個“新我”誕生了。“我”要回到社會中,不再一味討好白人、卑躬屈膝,不再以喪失自我而求融入白人社會,而要超越這個社會規定的角色,為身份和存在價值而不懈奮斗。
結 語
《看不見的人》描寫了主人公從南方小鎮到紐約、從無知、困惑到覺醒的成長經歷,揭露了黑人受到的種族歧視和壓迫并因此陷入“無形”的境地,同時探索了走出這一困境的途徑,那就是不應卑微順從,也不能堅持民族中心主義,而是要接受黑人傳統文化價值觀中的積極因素,從而實現了人格上的獨立。只有接受自己民族的歷史和文化,才不會喪失自己真正的身份和自由,這對于任何一位追求自我價值的青年成長都具有極大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