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2.0時代

紙質圖書作為一項閱讀技術，已經近乎完滿，因此數百年來，從技術角度而言，紙質圖書沒有多少改進和變化。現在，托亞馬遜“火種”閱讀器之福，電子圖書在美國已成燎原之勢。西蒙舒斯特出版公司總裁卡洛琳雷迪最近對《經濟學家》雜志說，她預計，3至5年內，電子圖書的銷售量將占美國圖書銷售總量的1/4。但是，在電子圖書已成主流的美國市場，電子書仍舊在竭力模仿紙質圖書的閱讀體驗，如“火種”閱讀器，僅僅增加了字典查詢和文字朗讀功能。亞馬遜所做的創新，體現在為讀者提供最經濟最快捷的購買體驗，讓讀者在不到1秒鐘的時間內，從42萬種電子書庫存中無線下載電子圖書。“火種”閱讀器的設計原則，是讓電子閱讀保留紙質圖書的閱讀體驗。

阿爾維托·曼古埃爾(Alberto Manguel)在其《閱讀史》(The History of Reading)一書中，描述閱讀的過程是一個人與字互動的過程:“被人閱讀之前，文字不過是一種靜止的存在。沉默的文字一旦受到好奇目光的觸摸，便霎時生機盎然。所有的文字都離不開慷慨的讀者。”

曼古埃爾所描述的這種讀者與文字之間的互動，發生在讀者的腦海之中，并非發生在圖書的頁面之上。德國人工智能研究中心(German Research Center for Artificial Intelligence)科學家拉爾夫比德特(Ralf Biedert)領導的研究小組開發出一項結合眼球跟蹤技術、網絡技術和JavaScript的閱讀應用技術，名為“文本2.0”(Text 2.0)，能夠像曼古埃爾所描述的那樣，實現文字與讀者之間的互動，不過，這種互動始于書頁上，而不是在讀者的腦海里。

眼球跟蹤技術通過衡量目光凝視點，即用戶正在看什么地方，和眼球的運動，來研究視覺系統、心理學、認知語言學和產品設計。例如，網頁設計專家雅各布·尼爾森(Jakob Nielsen)通過眼球跟蹤技術研究人們閱讀網頁時的特點，發現讀者的目光運動呈“F”型，讀者先從左至右快速掃描網頁頂部內容，然后視線往下移動，從左至右掃視網頁中部內容，但是比第一次的橫向瀏覽短暫，最后，讀者從上到下垂直地掃描網頁左邊內容，整個目光的運動像一個“F”字母，也就是說，眼球跟蹤技術顯示，人們閱讀網頁時，網頁右邊的內容多被忽略。

借助電腦攝像頭和眼球跟蹤技術，“文本2.0”能夠跟蹤讀者目光在書頁上的移動，自動探測到讀者的閱讀意圖，也就是說，采用這項技術的電子圖書，書頁上的文字知道自己正在被人閱讀。當讀者的目光接觸到某些關鍵詞或疑難詞匯，“文本2.0”就自動在書頁旁邊顯示出定義和解釋，或者根據閱讀的內容自動顯示出圖像和插圖。讀者也可以對電子書發問，讓“文本2.0”讀出一個字的發音。“文本2.0”使數字技術更聰明，更有人性，為作者和藝術家提供了一個新的創作工具，為讀者提供了一個新的圖書類型。“文本2.0”能記住讀者閱讀的地方，當你轉移注意力，目光看到別處，再回到書上，一個紅色箭頭就引導你的目光回到上次閱讀的位置。“文本2.0”還可以探測到讀者是在仔細閱讀，還是在匆匆瀏覽。如果讀者僅是瀏覽書頁，“文本2.0”就將重要的詞匯和段落突出，而淡化周圍的文字。

拉爾夫比德特稱使用“文本2.0”技術的圖書為“好萊塢圖書”。書上的文字盯著讀者，猜測讀者的意圖，自動做出不同反應。例如，閱讀小說《吸血鬼》(Dracula)時，當讀者目光經過“咆哮的豺狼”這一句的時候，背景便會響起豺狼嗥叫的聲音;當讀者目光落到“半夜”一詞的上面，書頁就自動變暗。“文本2.0”技術也完全可以用在電子報紙和電子雜志上，當你讀到文章中的某個人名、地名、某個事件，目光就會觸發“文本2.0”自動顯示人物小傳、錄像或歷史事件的描述。

目前此項技術還很粗糙，如果閱讀的目光過快，“文本2.0”軟件就會失去線索，不知所措。而且，讀者眼鏡的反光有時也會干擾軟件工作。但是，拉爾夫比德特很樂觀，軟件智能會越來越高，硬件體積會越來越小，他相信“文本2.0”最終會應用到電子圖書閱讀器上，或蘋果公司的平板電腦上，給讀者提供全新的閱讀體驗。

種種跡象顯示，蘋果公司非常熱心眼球跟蹤技術。2009年，蘋果公司向瑞典的托比技術公司(Tobii Technology)購買了眼球跟蹤儀器，托比眼球跟蹤儀的價格在7000美元到3.5萬美元不等。而且，蘋果公司在2007年申請了一項“凝視載體”專利，這項技術可以根據讀者視線的位置，自動調整和修改電子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可以想象，不久的將來，電子書上的文字充滿了活力，可以反過來“閱讀”讀者，根據讀者目光的“提示”，像魔術師一樣，變出種種文字的戲法，來豐富讀者的閱讀體驗。

(本文作者系紐約佩斯大學兼職教授，本刊特約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