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權輸出與引進的數字較量

一說到圖書版權貿易，就會想起“1∶10”這個所謂的逆差。按照媒體的報道，這個逆差到2008年變成1∶7了。也就是說我們賣給外國人一個圖書版權，就買進外國人七個版權。看到這個消息，不少人歡呼雀躍，我們的文化輸出有了質的發展。即便如此，還有媒體發表文章對此很不滿意。

且不說“1∶7”的統計是否準確，單說某些媒體心中的問題，拿版權輸出與引進進行比較本身就不科學。這個“1∶7”的取得，是因為我們的輸出增加還是引進減少了?如果是輸出增加了，是怎樣一種增加呢?是人家那里的市場需求明顯擴大還是我們提供了種種優厚條件之后得到的結果?如果是引進減少了，是外國圖書不適合我們的需要還是國內圖書品種已經滿足讀者需要了?

其實，版權輸出與引進跟貨物貿易是一樣的。我們在貨物貿易上對某些國家之所以存在巨額順差，其實是我們的產品性價比更符合人家消費者的需要。我們進口人家的商品少跟他們商品的性價比與我們的產品不在一個層次有關。你想購買微軟的一款軟件，可是價格太貴，而且貴得出奇，你就不買了。圖書版權貿易也是如此。我們圖書版權的性價比一日比不過人家的產品，我們就休想讓人家的版權引進有實質性增長。

再者，文化與貨物不同，它涉及一個民族的傳統，甚至民族的尊嚴，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因素。換句話說，外來文化要想在一國民眾中占有一席之地是需要相當條件的，沒有這個條件，你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是無濟于事的。我們的近鄰韓國和日本大家都很熟悉。韓國出版機構能購買我們一些圖書版權，為什么?那是因為他們購買的版權都是一些他們沒有或者缺少競爭力的，只要他們有，只要他們自我感覺不錯，他們絕對不買。這一點在日本感覺最深刻。2009年我去日本訪問，所拜訪的出版社和版權代理機構中除了個別專司語言出版的以外，絕大多數沒有購買中國版權的意向。可以這樣說，向一個自視本國文化先進且民族自尊心很強的國家輸出版權，尤其是輸出那種你覺得應該大力推廣的文化圖書版權，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話雖然這樣說，可是這并不意味著向這些國家輸出圖書版權絕無可能。我們在這方面本來可以做得聰明一點，然而遺憾的是，我們在這方面還是堅持“以我為主”的思維方式，其結果是，我們主觀上想給人家的，人家拒絕接受;人家想要的，我們又不屑一顧，比如反映我們國家食品安全的圖書，日本多家出版社競爭，畢竟人家從中國進口食品，關心這方面的信息是很自然的，這就是市場需求。其實文化不是你貼上“文化”標簽就是文化。過去一百多年間，美國的可口可樂風行世界200多個國家和地區，平均日銷售量超過9億杯，你能說美國向其他國家和地區只賣了飲料沒輸送文化嗎?

根據我的觀察，我們圖書的版權輸出今年恐怕要有一個明顯的回落，我說的是訂立合同之后付了款并最后實現出版的項目，個中原因很多，也很復雜，其中之一就是金融危機對一些國家的深刻影響。去年我訪問韓國，韓國的版權代理對我說，以往他們向韓國出版社介紹一本中國的書一周后便有反饋，如今要一個多月或者更長時間，這說明金融危機之后韓國出版社更謹慎了，選題更挑剔了。另外，一些有購買潛力地區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比如印度尼西亞、新加坡、越南、俄羅斯等，他們中的一些會減少購買數量，有的雖然不會減少，可是價格壓得很低，近乎要我們贈送。至于歐美和日本，本來他們從中國購買版權就少，如今購買版權的前景就更加暗淡了。

與此同時，國內的一些出版社和民營機構的動向卻值得注意。有的出版社社長表示，現在引進版權能掙錢，所以要加大引進力度。一些民營公司眼光本來在國內作者身上，現如今也開始瞄準引進圖書這塊市場。前不久，我拜訪了一家民營機構。過去他們的引進版圖書絕大多數來自日本，如今他們已經開始增加從歐美引進的力度。南方有一家出版社前不久找到我，希望我幫助引進國外的圖書。他們提出的第一批目錄是十幾年前甚至更早的圖書，可是沒想到這種“老書”的預付款也在1500美元以上，有的甚至比新書價格還高。

當然，我提供的情況只是我接觸到的，沒有統計數據作依據。不過，我的這種感覺已經開始得到間接證實。我經手或者看到的版權引進價格比以往有了很大提高。如今三五千美元的預付款已經是小意思了，動輒八九千乃至上萬美元也常常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二十多年的版權貿易經驗告訴我，不論是版權輸出還是引進，都應該是市場行為，都應該按照市場規律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