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5日,溫家寶總理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并通過《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下文簡稱《綱要》)。《綱要》的研究制定歷時一年零九個月,兩次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目前已基本成熟。起草過程中尤其征求意見稿出臺之后,出版行業對《綱要》表示了極大的關注。《綱要》的四個部分中第三部分專題講“體制改革”。應該說,改革的精神貫穿了《綱要》的始終。出版產業與教育事業都處在波瀾壯闊的大改革、大發展的歷史進程中。《綱要》的頒布與實施,將推進教育事業與教育出版的改革更加緊密地形成因緣際會的共振性生態。未來教育出版的市場、內容以及體制機制的調整和變革,都將受到《綱要》廣泛而深刻的影響。
正值行業史無前例大改革的時空區間,教育出版如何抓住《綱要》頒發和實施的歷史性機遇,推進自身的整體性、結構性變革,是我們面臨的巨大的戰略性課題。
引言:用全局觀、系統觀來研究《綱要》
從產業規模和利潤的份額來看,教育出版無疑是我國出版業的主體。教育出版的各個業態、各類業者,都必須全面、深入、細致地研究《綱要》及其對教育出版的影響。這當然自不待論。問題是,我們應該取何種姿態如何來研究《綱要》與教育出版業的關系。
第一,必須在產業級別的更廣闊層面,全面思考《綱要》對教育出版的影響。
我們注意到,見諸報端網絡的許多思考和觀念,往往太過于“聯系本社實際”。如此“業務化”地看待《綱要》,其對我們的影響只能是淺表的局部點撥和提示,甚至只是對我們有些現行工作合理性的某種確認。教育出版的各類業態和各類從業人員,都必須以宏大視野和戰略思維,在產業級別的層面全面思考教育出版與《綱要》的關系。這不是簡單的在一般要求之上提出更高的要求,而是基于這樣一個基本判斷:未來教育出版的市場結構,將是《綱要》規劃的我國教育改革與發展圖景在出版行業的投影。尤其是《綱要》規劃的“戰略目標”“戰略主題”“發展任務”所表述的具體內容和精神,將是未來教育出版市場布局的顯性而強勁的動力要素和配置節點。也就是說,《綱要》對我們,不是一網一鉤一魚的關系,而是一海一江一湖的魚蝦蟹蚌的生態環境和生態圈的關系。
研究《綱要》,遠不止是學習好文章以期有所獲益,而是研判大形勢以期安身立命。基于產業級別研究《綱要》與教育出版的關系,既是出版人思維邏輯的最高點,也應該是出版人思維邏輯的原發點。
第二,必須將教育出版放置在《綱要》的次生層面來全面規劃未來教育出版的改革與發展。
如果說第一點講的是全局觀,這里講的則是系統觀。研究者可以把《綱要》與教育出版的關系設為A—B關系。但筆者認為,更應該把《綱要》與教育出版的關系設為A—A’關系,也就是說,將教育出版放置在《綱要》的次生層面來規劃教育出版的改革與發展。
其一,需要提示的是,《綱要》不是一般理解的“教育”一家的事,而是根據黨的十七大關于“優先發展教育,建設人力資源強國”的戰略部署,在我國整體社會經濟政治文化改革和發展的大視域中制定的具有鮮明的全國性、全局性、長期性、系統性特征的國家文件。其二,在《綱要》第一部分的第二章“戰略目標和戰略主題”,尤其是整個第二部分“發展任務”,從教育出版的內容板塊和業務板塊看,幾乎都可以在出版行業層面接著在下一個層級繼續往下寫,這也就是我們講的將教育出版放置在《綱要》次生層面的操作性理由。其三,《綱要》最后有簡要的“實施”部分。《綱要》頒發后,將有一系列的實施方案或實施細則出臺。《綱要》提出“充分調動全社會力量關心和支持教育”。出版行業完全應該也完全可以站在國家教育改革和發展的大局,充分發揮本行業的特色和優勢,在實施層面形成《綱要》的“教育出版版本”,為《綱要》的具體實施,創造性地做出自己獨特的貢獻。
教育出版市場結構將呈現出均衡化和擴展化趨勢
《綱要》把促進公平作為“國家基本教育政策”,將均衡發展列為“義務教育的戰略性任務”。農村與城市、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一般群體與弱勢群體等教育資源將趨于均衡。從教育出版的市場格局來看,這一戰略性變化在推進教育出版市場布局均衡化的同時,將大大擴展教育出版的有效市場規模,給產業發展提供更大的空間。促進公平和均衡發展,不是基于現有規模,而是在“優先發展教育,建設人力資源強國”的戰略指導下大發展、大投入水平上的規劃和布局。與之對應的教育出版市場結構的均衡化,將呈現出揚長補短的格局,均衡化的過程同時也就是擴展化的過程。
從2009年到2020年,我國幼兒在園人數將從2658萬人增加至4000萬人,從業人員繼續教育將從16600萬人次增加至35000萬人次,具有高等教育文化程度的人口數將從9830萬人增加至19500萬人,主要勞動年齡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將從9.5年增加至11.2年,等等,可以預見教育出版的消費群體大大擴展。到2012年,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占GDP4%,這意味著按GDP年增幅8%計算,2012年較2008年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新增加6000億元左右。當然,我們不能說,這里面有多少可以體現為教育出版的新增消費,但是可以看到,它將大大帶動包括社會資本和家庭支出在內的其他類型和層次的教育經費的投入,進而催生教育出版市場新的需求板塊和需求量、新的購買人群和購買力。
教育出版內容結構將形成戰略性調整
隨著《綱要》的頒布與實施,教育出版的內容和產品結構必將形成戰略性的布局調整。
從外延角度看,傳統理解的教育出版的一些主要業務板塊都有較大發展。隨著“到2020年,基本實現教育現代化,基本形成學習型社會,進入人力資源強國行列”的戰略目標的逐步達成,社會教育、國民閱讀等新的業務板塊將快速成長并形成規模性增長。
比如,學前教育。2009年,三年適齡兒童入園率僅占50%。《綱要》要求:“積極發展學前教育,到2020年,全面普及學前一年教育,基本普及學前兩年教育,有條件的地區普及學前三年教育。”再比如,高等教育業務板塊。2020年,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40%。40%!這是一個什么概念呢?也就是說我國接受高等教育的勞動力存量將會達到2億人,相當于世界上第五個經濟體。主要勞動年齡人口受過高等教育的比例如能躍升到20%以上,意味著我國高端人力資源開發將達到全球范圍內前列的水平。這對出版行業,昭示了許多戰略性需求信息:高等教育教材及相關圖書的發展空間進一步擴大;人口素質的提高,為學習型社會的建立打下了最為堅實的基礎,國民閱讀的消費需求總量將不斷攀升,基于終身學習的教育資源的需求將日趨旺盛,等等,這些都帶給出版人對出版物市場以及各類教育資源市場滿心期待和無限遐想的空間。
從內涵角度看,《綱要》對教育出版內容結構調整的驅動點可以說比比皆是。本文只能例舉以示。
其一,教育出版在內容上將日益堅實地從應試教育向素質教育轉變。《綱要》首次在國家文件層級直接地總體性地指出“素質教育推進困難”。隨著《綱要》提出的人才培養體制、教育質量評價標準和人才評價制度、尤其是高考的“擇優錄取”“自主錄取”“推薦錄取”“定向錄取”“破格錄取”等一系列多元錄取機制的形成和完善等改革的推進,已經“板結”了的應試教育的土壤將被持續撬動而松軟,素質教育的價值、理念和內容將逐漸比較容易地滲透到教育體系的方方面面。教育出版尤其是基礎教育出版的內容變化將呈現出:從關注“課業”向關注更廣泛的“學業”的轉變,內容的視域將大大拓寬。從關注“題目”向關注“問題”的轉變,內容及其形式將發生深刻的變化;“問題”不僅是內容本身,也是內容形式,也就是說許多內容將通過寬泛意義上的“問題式”來呈現;死的孤立的一條條題目將逐步讓位于活的獨立的一塊塊問題,素質教育的價值和精神也才能夠在出版讀物這樣特定的限度內出乎其里。
其二,《綱要》提出“把提高質量作為教育改革發展的核心任務”。國家在推進教育質量提高的管理制度和工作機制上,很重要的內容就是一系列標準和制度的建設,也就是“制定教育質量國家標準,建立教育質量保障體系”。標準化、制度化,是《綱要》在許多教育類別中都提出的。如“建立幼兒園注入和督導制度”“建立國家義務教育基本標準和監測制度,嚴格執行義務教育國家課程標準”“建立健全職業教育質量保障體系,吸收企業參加教育質量評估”“國家制定教師資格標準”“改進教育教學評價,根據培養目標和人才理念,建立科學、多樣的評價標準”“制定教育現代化基本標準,促進信息系統互聯互通”,等等。出版部門必須高度關注于此,追蹤、熟知、研究、分析、應用、轉化,及時推進教育出版內容轉變和內容板塊調整,切實提高內容質量,促進教育事業的改革和發展。
需要提示的是,《綱要》提出“規范各種社會補習機構和教輔市場”,這是唯一的一處明確和直接提到出版部門的地方。事實上,大量的理念落后、內容陳舊、質量粗糲的教輔圖書,對應試教育的因襲積重起到了非常負面的推波助瀾的作用。事關教育,我們必須強化國家立場和國家意識,在教育出版圖書的生產經營上努力做到“幫忙不添亂”,在確保社會效益的前提下健康、有序、可持續地促進出版產業的大發展、大繁榮。
資源建設將成為教育出版的核心戰略
可以給教育出版目前的狀況一個這樣的評價:我國教育出版總體運行品質不高,即便是那些高產值高利潤的領域,總體看根基不牢、墻壁不堅、活力不強。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在“資質”“資源”“資本”這三個行業的立鼎之足中,我們主要還是靠審批制管理體制賦予的出版資質吃飯。極端的例子是屢禁不止的買賣書號,還有各種形式的合作出版;普遍性的例證是如何回答這樣一個反向命題:如果沒有了出版資質的賦予,我們會怎么樣?可喜的是,十年來,行業已經開始從戰略高度關注資源的價值,出版機構作為內容提供商這一界定被廣泛認可。但是,再回過頭來理一理家底,到底擁有多少真正屬于自己的具有核心競爭力的內容呢?恐怕更多的回答是:“多乎哉?不多也。”《綱要》啟示我們,教育出版必須將戰略重心逐步偏移到優質教育資源的開發和提供中。
應該看到,內容提供對出版資質的依賴性逐步減弱,也就是說,將會有越來越多的資源不需要通過傳統的出版管道就可以進入經營領域。義務教育的區域均衡發展當然包括知識型資源的均衡配置,很難想象用于均衡配置的知識型資源主要是依賴出版物。“推動普通高中多樣化發展”“鼓勵普通高中辦出特色”,多樣化、特色化,需要強勁的資源支持,但這一類資源很大程度上會限制以大規模復制為主要生產方式的出版物形態。
國家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給出版部門極大鼓舞,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到總量更大的專業課層面,職業教育的課程開發方式將越來越依靠校-企-科研機構的模塊化、個性化、組合化的資源開發。隨著職業教育的發展,這類資源對出版形態的依賴度將逐漸減弱。
數字化、網絡化,將逐步成為未來教育資源的主要生產方式、管理方式、傳播方式和經營方式。 “到2020年,基本建成覆蓋城鄉各級各類學校的數字化教育服務體系。” 作為學習型社會重要保障之一的“靈活開放的終身教育體系”將越來越依靠現代遠程教育。教育資源的網絡化的兩大瓶頸是優質資源的海量和信息傳輸的標準化。《綱要》規劃“制定教育現代化基本標準,促進信息系統互聯互通”,要求加大數字化、網絡化“優質教育資源開發與應用”的力度;顯而易見,其對傳統出版業的沖擊將是持續的和巨大的。
如此等等,都要求出版人在做好傳統教育出版的同時,必須加強資源開發的力度,盡可能快些再快些實施向教育服務的戰略型轉型。
如何才能將資源建設真正放置在核心戰略地位?需要回答的問題很多。這里僅提示兩點。一要建立產研一體的新型教育出版體制,努力打造研究型出版機構,有效促進“研”對“產”的支撐、“研”向“產”的轉化、“研”與“產”的融合,提升教育出版的運行品質。這是講內部變革。一要目光向外,合縱連橫,加大資本運作力度,努力突破傳統出版業的邊界。教育資源的開發和運營,相當一部分要通過一體化的社會生產、管理方式達成。也就是說,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出版企業依憑一己之力可以做成做大的。出版部門必須要通過資本運作,以要素配置的方式,或引進,或加入,形成新的要素集結體,聯合作戰,進行大規模的社會化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