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
今夜,我的兩個要回四川的妹妹,將帶著她們的孩子,從老家包一輛微型車,離開我們的父母的視線,抵達我蝸居的縣城。
今夜,我一直開著手機,我的房間爐火旺盛。我已經空出床位,備好禮物。
今夜,我不能入睡。我要在天亮前,打點行裝,熱好飯菜,然后帶著妹妹和她們的孩子,趕早班車到火車站。我還要買四張票,再把妹妹和外甥們送上火車。
對于我的兩個妹妹來說,我不是惟一的親哥,只是她們惟一的依賴。
牽掛母親
在山村勞作的母親,前天被病擊垮在春天。為了不讓我擔憂和分心,她把病藏在軟弱的身上,直到我的一個妹妹走漏了風聲,我才打電話詢問。當我得知母親渾身無力,而且晚上還做怪夢,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由于我兩天后要到昆明開會,只好試打老家一個鄰居的電話,他經常騎摩托往返于城鄉,如果來趕場就請他捎藥,巧的是他真的在縣城。我趕緊買了幾盒安神補腦的口服液,又請醫生開了一副中藥,請他捎給我善良的母親。
再寫父親
他和我的母親,在被農事圍困的山村,歷經寒霜,至今沒有枯萎。
他作為一個當過合作社長的老黨員,一個當過生產隊長的老文盲。衰老得讓我放心不下。我只好給他配了手機,可他不懂撥號,只會接聽。由于他耳朵開始背。我每次與他通話,都要大聲吼叫,他才聽清兒子的焦慮和牽掛。
盡管如此,我仍然像交黨費一樣,不間斷地給他交話費。因為我每次打通他的手機,只要還能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就會如釋重負。
悲憫大地
季節殘忍如青黃不接的愛情,詞語焦灼成熱鍋上的螞蟻,我枯萎的筆擠不出一滴墨水。
如果能用南方的炎熱換取北方的雪花,滋潤干渴難忍的大地和人心,我愿拿出身體里燃燒的所有陽光。
農村女孩在縣城
她們套上印有瀏陽河酒的廣告衫,穿著掛有一串鑰匙的牛仔褲,風吹楊柳般地走在街上,從眼神和聲音,就能猜出她們誰是中學生,誰是小保姆,誰是服務員。
她們手腳和心情空閑的時候,除了愛挽著同伴的手閑逛,多半都把豐滿的乳房端在橋欄桿的黃昏,給在飯店系著圍裙炒菜的張師傅,在酒店穿著保安服用對講機喊總臺的李哥,在工廠肩搭毛巾往鍋爐里加煤的王叔,在馬路邊用白手套和罰款單協管微型車的趙四娃——
打電話或發短信。
童年
天剛麻麻亮,我就起床,背一背籮干柴塊,到很遠的縣城,賣得兩角錢。我連米粑粑都舍不得買一個,卻餓著肚子到新華書店,買一張扎一條粗黑長辮的李鐵梅,貼到我家堂屋的破墻上。樣板戲劇照中的美女。就這樣用她掌握的紅燈,照耀我忽明忽暗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