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如虹散文詩的視野是寬廣的,從物到人,由自然到社會、鄉(xiāng)村城市,詩的感覺相當敏銳。語言上所下功夫很大,一些優(yōu)秀的篇章中。每有個性化的獨特發(fā)現(xiàn),詩的質(zhì)感與厚度,顯示了一種堅韌的氣質(zhì)。
譬如《珠穆朗瑪》,全都訴之于意象的塑造,處處以新鮮的感覺融鑄,鏗鏘而有力度,扎實,堅韌,毫不輕飄。我以為。如虹的這一章散文詩,即使置諸當今的散文詩壇,也是達到了一種高度的。請看其中的一段:
寒冷是珠穆朗瑪特有的質(zhì)素。浸透了陽光的雪蓮,正和一把登山的冰鎬喃喃對語。那片凝固已久的寒冷睜開眼睛,他知道,雪蓮不會背叛他的家固。
自地面而上,一種激情艱難地攀緣。大山以一種不規(guī)則的走向,隨意排列。
高過海拔線的巖石和雪花,以一種站立的形式增高珠穆朗瑪?shù)暮0危?/p>
自地幔深處不斷上升的液體,將海洋舉起,在土壤和石頭最薄弱處噴薄而出,熱情的巖漿漫無章法地敲打著山的傳說。
綿延百里的大山中。鳥的歌聲時常被一股冷流趕下山巒:冷冷的風(fēng),也很難越過那片沉重的森林。
我覺得,這樣的語言,這樣的境界,這樣的質(zhì)地,是與珠穆朗瑪?shù)膭C然高度完全匹配的。對于這樣的詩,任何多余的贊美都顯得無力,還是引用他在這詩中的幾句話。才較為切合。他寫道:
與大山的高度對峙。我感覺到了詩歌的魅力。一種自峰巒飛躍而下的愜意,讓我緊緊牽住了哲學(xué)的纜繩。
《傾聽卡夫卡》是寫人的了。以散文詩寫人,不能以紀實手法,無法求全,如何把握對象的精神實質(zhì),抓住其靈魂,是頗不容易的。尤其像卡夫卡這樣的大師,只能依據(jù)有限的資料,以及他的作品來捕捉。我覺如虹處理得也很出色,他只寫自己所感受到的“這一個”即我心目中的“他”
寒蟬沉默,牧鞭上布滿皺紋、
卡夫卡越過沼澤的誘惑,臥坐在透明的露珠里,思考一塊巨石,怎樣以思想者的光芒引誘紛沓而來的腳步,
一個蘋果被哲學(xué)的嘴唇銜走透過睫毛的柵欄,孤煙奮勇抗爭,視線以外,卡夫卡在一座島嶼上目睹這地平線悲壯墜落
這僅是其中的一段,無·句“寫實”,仿佛很抽象,其實很具體,幾乎每一句都暗示卡夫卡的精神性實質(zhì),彈無虛發(fā),準確地“抵達”卡夫卡的生命尤其是他獨特人格的高度,應(yīng)該說,這章散文詩的藝術(shù)概括力和詩美凝練性,達到了很高的水平。
如虹在鋼廠工作,他與鋼鐵有過較多親近的機會,濤學(xué)氣質(zhì)中有一種鋼性的園子,早已走出了某些工廠濤膚淺地表現(xiàn)勞動場面的格調(diào),而在更深層次上表達著工廠生活中的詩美情懷。譬如《春在鋼城》中,便是將鋼鐵和人互為照應(yīng)地突出了鋼的性格,在這里,寫鋼其實也是寫人,將鋼人性化的同時,也將鋼鐵的性格賦予了人,這是一種很巧妙的組合,他的成功之處在于不訴諸于概念化的直說,從意象的塑造中自然而然地“形成”,這一點,也是很值得贊許的,試引一段:
即便是在隆冬,也能在煉鋼爐前看到江南,
當寒冷遠走,春,在一片葉芽間綻開了笑靨,樹誕生了。
奮力將爐膛內(nèi)的太陽舉過頭頂,所有的音樂、舞蹈和詩,都隨著鐵汁的呼吸脈動。翱翔在紫霧上空的出鋼鐘聲,似天籟瀠洄。
鋼鐵是一株精神植物、對鋼鐵的虔誠與信賴,今信仰大氣磅礴,回旋曠古的葳蕤與寧靜,
我固執(zhí)地尋找創(chuàng)造,為了讓凝眸中的鋼鐵不至于生鎊,我可以爬行,但絕對不會放棄——向上的攀登。
“鋼鐵是一種植物”,毋寧說,是詩人賦予鋼鐵以一種精神,這種精神,不僅體現(xiàn)在他寫鋼廠的詩中,似乎也是他散文詩氣脈中的一個重要的精神支柱,那便是他的堅硬度,以至貫穿在他的語言性格中,那種鏗鏘堅韌的質(zhì)地,一種內(nèi)在的力度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