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柔弱的外表背后,是一顆堅強的心。對真相近乎潔癖的追求,卻使他有時顯得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有多少人愛他,就有多少人恨他
如果肖傳國雇請“教訓”他的人,不是那幾個連個文弱書生都搞不定的“笨蛋”,而是稍微“專業(yè)”一點,方舟子或許現(xiàn)在還躺在病床上,甚至可能“世上已無方舟子”。
出道以來,因為“對真相有潔癖”(方舟子語)而壞過多少人的“好事”,恐怕他自己也早數(shù)不清了。被回擊、被謾罵、被拉上法庭,對他已是家常便飯。然而,2010年8月29日下午5點, 歹徒向他扔出的鐵錘——探究真相要面臨血光之災,這或許是他未曾預見到的風險。
“如果我是方舟子,遭遇過這樣的危險之后,還會有堅持下去的勇氣嗎?”我多次在內心深處這樣問自己,每次答案都是“夠嗆”——因為我做不到,所以我佩服能做到的人。看他依舊精神抖擻干著“扒糞”的“老本行”,不能不在內心感嘆“這是條漢子”。
打假人士司馬南曾為他辯護:“很多人不理解他,無非是因為這樣的人生活中很少遇到,所以,人們不敢相信,今天這個無利不起早的世界還有人無利而起早。”事實上,在對他打假的質疑聲中,“利益”是被提及次數(shù)最多的詞匯之一。所以,用“無利而起早”替他辯護,反而不如方舟子自己說得坦率:“科學問題,應該不問動機,不問態(tài)度,只問事實。”
他不是圣人,我們沒有理由用圣人的標準來要求他。他的判斷,有時的確太過主觀,比如“一棍子打死中醫(yī)”;他的話,有時的確太過尖刻,比如說鄭淵潔的童話“很黃很暴力”;而得理不饒人,更是他和別人論爭時的常態(tài)……這些都是他的“毛病”。不過,如果用對常人而不是圣人的標準要求,這些“毛病”,真的是我們不能容忍的嗎?
他的質疑,給社會帶來了什么?遠的不說了,就說今年的吧。肖傳國“肖氏反射弧手術”終于被衛(wèi)生部門叫停,患者以后不必再承受“合法傷害”,肖本人最近也被單位解了職;至于“打工皇帝”唐駿,最近又出來演講了,這多少讓人有點詛喪。不過,他總算承認文憑風波“起源就是我沒有透明起來含糊了,這是我的錯”, “是虛榮心造成的”。想想這幾個月以來唐駿的灰頭土臉,以后再有人想沽名釣譽,估計內心得合計合計,能不能過了方舟子這一關。
所以,我常想,不用多了,如果我們的社會能有100個“方舟子”,隨時睜大質疑的眼睛,眼里從來不揉沙子,社會風氣估計能凈化不少。對我們這個轉型中的社會來說,“方舟子”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
如果說之前我對會有更多“方舟子” 出現(xiàn)還抱樂觀態(tài)度,那么,他的遇襲,讓我的態(tài)度審慎一些——我知道,飛出去的鐵錘,會讓一些人“知險而退”;而遇襲案不明不白結案,則讓我對此有些悲觀——當法律不能提供有力保護,輕緩判決在某種程度上等于鼓勵犯罪的時候,我們沒有理由要求個人為了公共利益去冒險。
警方迅速破案捉獲肖傳國,曾讓方舟子大為贊賞。但之后的法律程序,估計讓他對中國的司法現(xiàn)狀有了比較深的了解。多年來一直探究真相的他,或許永遠等不來他被襲案件的真相。我不明白,接受被害人申請重新作個傷情鑒定,有什么不可以?明明不符合簡易程序審理的條件,換作普通程序審理晚幾天結案怕什么?至于尋釁滋事的罪名,過些年回頭看,我們或許會覺得是笑話。
“童話大王”鄭淵潔最近被方舟子“纏上”。誰對誰錯的官司,我斷不了,但鄭淵潔在微博中對方舟子質疑的回應,頗耐人尋味:“我不敢理他。肖傳國雇兇案警方破案程序是將被襲者所有對頭列為嫌疑人排查。以此人的行事,生命風險不會小。一旦遇害,如果我搭理過他,也會上警方嫌疑人名單。有的人能理,有的人絕對理不得。別的咱可以當,唯獨不能當替罪羊。”
一句“生命風險不會小”,令人不寒而栗——方舟子做了什么,又做錯了什么,值得他承受“生命風險”?
人有病,還是社會有病?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除了保鏢,還有誰應該保護方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