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成瑞龍案的辦案檢察官,作者跟蹤采訪了成瑞龍從逮捕到死刑執行整個過程。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她不僅多次與成瑞龍和他的家人面對面交談,還前往他的家鄉、曾經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實地走訪,她以一名法律人特有的嚴謹與細致試圖詮釋整個案件的前因后果及背后的深層次誘因。
在她的筆下,我們可以看到,成瑞龍性格中所具有的執著、倔強、乃至承擔,都在某些不可預知的刺激下演變為偏執、仇恨以及瘋狂。很多時候,我們從褒義走向貶義,只是毫厘之間
許多文學作品熱衷于演繹殺手的多面性,如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就描寫了神秘冷靜的殺手里昂作為市井小民的一面,他拯救了一個有生命危險的小女孩并且與之相愛、為之犧牲。
現實中的“殺手”成瑞龍,也在世人面前展露出了性格中的多重特質:一方面他是身負13條人命的殺人犯;另一方面他好像不乏溫情:例如堅持要看到情人的照片才肯供述,行刑前也在詢問他的家人為何沒來告別。
對此,不同的專家也給出了不同的理解,有專家認為,在成瑞龍身上,反社會人格占主因,也就是龍勃羅梭所謂的“天生犯罪人”,但具有一定的悔悟能力。也有專家認為,從成瑞龍四處結交女孩子的過程可以看到,一個孤獨的殺手在內心里渴望他人的關心,想要回歸家庭、回歸正常生活軌跡的一種努力。
不論如何解讀,成瑞龍既是可恨的,也是可憐的。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而“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如果說前者是一種對自己掌握命運的企圖心,后者則更多地帶有對世事的慈悲之心。
11月2日上午10點14分,廣東省佛山市殯儀館。
37歲的成瑞龍戴著手銬和腳鐐被幾名法警押到一間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間里,然后躺到屋子一側的單人床上。這是一間空曠的房間,四壁雪白,除去一張單人床外別無外物,特別之處在靠床的一面墻壁上開出了一個小窗口。平躺下的成瑞龍把一只胳膊伸到窗口外的另一間屋子里,之后,負責執行死刑的工作人員開始用剪刀剪開他的衣袖。
成瑞龍兩眼直直盯著頭頂上白色的天花板,肅穆的房間里只能聽到布料被撕剪的“嘶嘶”聲。
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呢?站在一旁的我無從得知。他的腦海里是否會回想起數十年來殺害過的十幾個人呢,是否會在心里默默對他們表示歉意?雖然這句“對不起”他從未開口對這些受害者說過。
過去十余年間,他一直是背負十三宗命案的公安部A級通緝犯。
1995年,他伙同他人敲詐廣東佛山市某海鮮店老板,勒索20多萬,后逃至桂林。
1997年,他伙同他人搶劫廣西桂林某房地產商,并將其用刀捅死。
1997年,他伙同他人潛入湖南株洲富商李某家欲盜竊,被發現后,將李某及妻女一家三口殺害。 1997年,他潛逃至浙江湖州,在市民沈某家門口搶劫,致成夫妻二人一死一重傷。
1998年,他伙同他人在廣東肇慶搶劫并殺害一名剛從證券交易所提取現金出來的儲戶。
1998年,他開槍打死廣東佛山市公安局巡警支隊民警姜明華和鄧勇堅。
1998年,他開槍打死廣西桂林市公安局刑警隊副大隊長白華恩。
1999年,他開槍打死重慶南岸區南坪鎮治安員王光祿。
1999年,他在江西大余盜竊并奸殺一名初二女生。
2001年,他伙同他人在江西信豐縣曾某家搶劫,被發現后,將曾家母子二人殺害。
……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也許,這些罪孽的細節只能被猜測而不能被記敘。或許他因懊悔而留戀塵世,或許他還在回憶生命中僅有的溫暖片段。然而,正如他曾經寫給他的辯護律師的一封信中提到的,“地球人都知道我是怎樣的下場!”
執行死刑的工作人員先給他注射了一些麻醉藥,過了大概幾秒鐘,又給他輸入了特定針劑。兩分鐘過后,儀器上的指示燈顯示,針劑已經完全輸入到他的體內,幾秒鐘后,儀器“滴”地一聲響,意味著成瑞龍的生命從此永遠消失于人間。
所有在場的工作人員表情都非常凝重,難言的感觸彌散在寂靜的行刑間。戴著白色手套的法醫來到成瑞龍面前,用手翻開他的眼瞼,仔細察看他的瞳孔是否放大,鼻孔是否還有余息。前來監督死刑執行的檢察官,待法醫驗證其死亡后,在死刑監督筆錄上簽名。
在死刑執行前,我清晰地記得成瑞龍的最后一句話,那是他在法庭宣布死刑復核決定后脫口而出的,他問:“為什么我的家人沒有來?”法庭對他解釋,一則他的家人不愿意出現;二則在死刑執行現場也不適宜讓家屬觀看。
其實,他的這種時而冷酷時而溫情的舉動,在我追蹤此案一年多的時間里交織出現,一方面他是身負13條人命的殺人犯;另一方面他好像很重情義,例如堅持要看到情人的照片才肯供述,庭審時也不斷回頭張望自己的家人是否到場。
在他的身上,我更多的感受到的是一種偏執——只遵照自己認可的原則,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也許,這種執拗從童年開始就已經主導了他的人生,令他一錯再錯,永不回頭。
“肥仔”的童年
我曾經多次與成瑞龍面對面交談過,他跟我談起過自己的家鄉粵北革命老區連州旱沖村。雖然話語不多,但是,可以感受到曾經發生在那里的人與事對他的印象至深,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左右了他的人生走向。
后來,我來到了這個村莊。眼前的旱沖村,彌漫著淳樸悠遠的氣息和意境,村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村莊里一片寧靜。
他的父親成方平(化名)做旱沖村的一村之長多年,因處事公正而很有些威望。他平時種煙葉,一畝能有八百塊錢的收入,同時也做點小生意,家底雖不算很殷實,但因為他的精明能干,一家人倒也過得還不錯。
成瑞龍的名字就是父親給取的,“瑞”象征著吉祥如意,“龍”意味著他望子成龍的殷切期望。
因為小時候的成瑞龍很胖,當地人稱其為“肥仔”。但是,成方平慢慢地感覺這個孩子離他的寄望越來越遠。成瑞龍昔日的鄉鄰們斷斷續續給記者講述了一些他小時候的故事。
小時候每逢在外跟人打架,不管打贏還是打輸,成瑞龍都默不作聲地回到家里,即使臉上掛彩或是胳膊腿腳受傷,他也不吭一聲。但這一切總瞞不過父親成方平的眼睛,畢竟總會有家長向作為村長的他投訴關于成瑞龍的“光榮事跡”的。每每此時,成方平就會罰成瑞龍跪木凳子,讓他“認錯”再起來。
鄉親們每每都能看見成瑞龍跪在高高的木凳上,倔強的小脖子像正情緒激昂地參加戰斗的小公雞一般筆直地挺立著,紋絲不動。鄉親們的心腸也是軟的,便在一旁勸成方平說:“算了,別讓孩子受這罪。”又反過來勸成瑞龍:“肥仔,你就認個錯吧,好漢不吃眼前虧不是?”
母親也看著不忍心,便偷偷把他拉起來。可成瑞龍的脖子挺得更直了。他就這樣跟父親成方平較著勁,寸毫不讓。
他不能受制于父親的權威,雖然他還小,可是已經懂得了要掌握在這個家庭、在這個村莊的絕對主導權,就決不能服軟??粗扇瘕堥L大的鄰居認為,他把對父親的低頭看作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
十二歲時,他跑到親戚家掛了一個大沙袋。放學或放寒暑假,他就跑到這個親戚家去練拳。他從小就喜歡搗鼓些拳術之類的東西。那時候電視機對于農村家庭來說還是件非常奢侈的物品,所以拳術這類東西都是他從小朋友們傳閱的小人書里得知的。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很向往自己能成為像小人書里所描寫的那些英雄俠客們一般,利用自己所掌握的功夫去行俠仗義。
應該說,成瑞龍命運的第一次轉折,是他因在學校跟校長的女兒戀愛和在校表現差而被學校開除。
被學校開除后,成方平思考了很久,終于決定讓成瑞龍去報名參軍。參軍是彼時當地農村孩子失學后都會考慮的一條出路。成瑞龍還專門針對考核項目進行了為期半個多月的體能訓練。到了真正考核時,他在很多項目上的測試成績都名列前茅,可到公布錄取結果時,他卻意外出局。而一個同去參加考試、測試成績不理想的人卻入選了。這讓成瑞龍感到非常憤怒,當時他就傷心得哭出聲了。
“當兵對我來說是最大的夢想。如果說我真的不行,那還可以,但是有人比我更不行,卻都可以,讓我感覺到這個社會就是有關系好多事情也能擺平?!背扇瘕垖τ浾哒f。
在后來的采訪中,成瑞龍也給我反復提及這兩件事情,“在我成長的過程中,被我非常信任的老師欺騙而被學校開除,以及在征兵過程中被別人擠下,這兩件事對我的影響最大。也許從這兩件事以后,我就慢慢開始對社會有些排斥和憎恨的感覺”。
他當時感到自己“被放棄了”,也“徹底失去對老師和學校的信任”。
成瑞龍初中時的班主任黃明(化名)談起這個學生,說自己感覺非常尷尬, “讀書時候的成瑞龍,他可能不是一個好孩子,但絕對不是一個壞人。他很調皮,經常惹事,但對老師都比較尊重,我教的是數學課,他一直很想在我面前表現自己。他成績比較差,但很聰明?!秉S老師接著說,“社會是一個大染缸,他如果再讀幾年書,人生也很難說得定。”
“當時有個姓潘的伙伴對我后來走上犯罪道路的影響也挺大的。我那時候讀初二,他應該比我大一兩歲,是我的一個同學。” 成瑞龍說。
“后來我才發現這個姓潘的應該是有意接近我、跟我玩的。他向我傳授一些詐騙、盜竊之類的犯罪技巧。他看到我爬上爬下很厲害,就叫我去爬107國道上的貨車偷東西,后來我就上了他的道。1991年時,我偷到了一兩千塊錢。后來,只要一有‘內線’看好的作案地點和對象,姓潘的就會叫我去偷。后來我感覺他是把我當做了為他作案的‘工具’來對待和使用的?!?/p>
在同村人看來,成瑞龍性情非常暴躁,但為人很講義氣。提及“肥仔”的經歷,鄉親們無不嘆氣,他們記得“肥仔”被學校開除后去佛山打工,騎著三輪車收廢品,賺了一些錢,少的時候一天能掙幾十塊,多的時候一天能掙一百來塊錢,他還把他哥帶出去幫忙打理廢品收購站。當時村民們都想,照這樣下去,有一天成瑞龍會做老板的。
“干違法犯罪的事情來錢快點”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也許當年那個在佛山騎車收廢品的少年會在爬坡的路上猛蹬幾下,熬過那段最艱苦的日子,也許昨日被學校開除的“壞孩子”會成為今天一個事業有成的老板,而非被執行死刑的罪犯,但是,現實永遠沒有假設。
“我也想過,如果我沒有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的人生會是什么樣子,但是我走錯了,想這些也沒有用。我想我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還是因為我太急功近利了,想著干違法犯罪的事情來錢快點?!痹诳词厮铮扇瘕垖τ浾哒f。
1993年,20歲的成瑞龍因盜竊被勞教,這之前女友姚林(化名)已經懷孕。當時家人勸她打掉這個孩子,可是她堅持生下了這個孩子。
1996年的五六月份,等到成瑞龍從高墻出來重獲自由時,兒子已經一歲多了,而姚林此時也在做著一點小生意,他回到老家旱沖村的當天,抱著曾與自己早戀、并與自己有著事實婚姻、還給他生了孩子的姚林哭著說他對不起她娘兒倆。當時,她勸他痛改前非,從今以后老老實實做人,規規矩矩掙錢養家。他滿口答應,可是沒安分幾天,他又跑去找以前一起瞎混的那幫人,她便對他感到有些失望了。
也許,在他人看來,那是一群酒肉朋友,但是在成瑞龍的心里,他們是無話不談、生死與共的“兄弟”。簡單的“兄弟”兩個字承載了成瑞龍太多的復雜的情感。
1996年年底,他就和 “發小”蘭啟榮重回佛山。因為當時二人都沒有工作,他們就常常和在餅屋打工的同村兄弟成勝聚會聊天。在交談中,蘭啟榮和成勝都跟成瑞龍說沒錢花,想搞點錢花花,于是三人一拍即合,開始到處尋找作案目標,成瑞龍還叫上同村的成海芳一起干。
有一天,三人游蕩在佛山街頭,當路過佛山南海某酒店后面的海鮮冷藏廠時,成瑞龍看到老板桌面上放了一疊錢,當即就對蘭啟榮說,“這個老板可能很有錢,我們不如搞他!”
鎖定目標后,成瑞龍按照影視劇中常用的套路,叫蘭啟榮去踩點,跟蹤這個老板從而摸清他的活動規律和住處,自己則著手準備工作,買了幾把刀和黑色女式褲襪。
半個月后,成瑞龍他們開始動手了。他們將老板妻兒綁架到隱藏的地方,然后和海鮮店老板就贖金問題討價還價,老板最終愿意出二十萬元。成瑞龍跟該海鮮店老板談好價錢后先走了,走之前他對那老板說,“不準報案,也不能遲于明早九點交錢,否則你等著幫你妻兒收尸!”
成瑞龍下樓后就在海鮮店老板家附近等著,暗中跟著老板,看他有沒有報警,后來見到他開著小貨車回店鋪拿錢去了才安心。第二天早上九點左右,老板帶著二十萬元現金按照他們約定的地點交錢。
成瑞龍不知老板在籌款過程中,考慮到家人的安全,已打電話給兩個親戚,通知他們到他住處樓下守候看護,如果綁匪收錢之后不放人,就要這兩個親戚與綁匪搏斗救人。所以,海鮮店老板將錢交給蘭啟榮后,就與親戚們在住處樓下守候,等蘭啟榮和成勝走下樓后不久,他們就沖上去合力將走在后面的成勝抓住,并通知了派出所。
這就是成瑞龍口中所說的“第一次干大事”。這次犯案得逞讓他得出一個結論,即通過綁架,可以更安全地獲得錢財,還不會損害對方生命。
但是,也是這一次大事,讓他“損失巨大”。不久后,成勝被判處死刑, 1996年5月27日,警方在連州市大路邊鎮抓捕成海芳時,因其拒捕而被當場擊斃,后經搶救無效死亡。
一下子失去兩個“發小”,這令成瑞龍很有些悲傷。而這種混合了憤怒與仇恨的悲傷,在日后逃亡的日子中愈加明顯,并始終與一種漂泊天涯的孤獨感相伴。
逃亡生涯
成瑞龍從未想過要去投案自首。在他看來,搶劫是非常非常嚴重的事情,一旦被抓,等待他的將是無盡無涯的牢獄之災甚至是死刑。
這源于他的內心藏有一個被普遍認同的邏輯,即一旦犯罪了,就不能回頭了。他和我們大多數人一樣,對法律的理解發生了偏差,盡管法律設置了后退之路和后退的余地。從立案、拘留、逮捕、審查起訴、審判到判決各個刑事訴訟環節都給人留下了后退的機會與選擇。
但是,成瑞龍下定了決心,從此以后哪怕天涯亡命,也絕不能讓警察逮著,絕不能坐以待斃,自己必須做點什么。
從此,他與“發小”蘭啟榮開始了漫長的逃亡生涯。
這一路,他們東躲西藏。成瑞龍每天都通過報紙觀察佛山海鮮店老板被搶案的破案進展,心里像是安裝著一枚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引爆的可能”。
一路上為了躲避警察,他和蘭啟榮風餐露宿、顛沛流離,吃盡了苦頭。他們爬過火車,甚至爬過客車,偷過自行車,也偷過摩托車,因為他們不敢光明正大地搭乘任何交通工具。衣兜里揣著搶來的十幾萬元卻不敢花,也不知道怎么花,還生怕被人發現識破,更害怕遇到“同行”來個“黑吃黑”。一碰到穿警服的人他們就趕緊把脖子縮起來,把頭藏在衣領里,或者用報紙擋住臉,低頭匆匆而行,或者扭頭就躲,恨不得自己能變成隱形人才好。
一路東躲西藏,成瑞龍和蘭啟榮終于到了廣西梧州,之后又到了桂林,到桂林后,兩人以楊光華(化名)的名義將搶來的14萬人民幣存進了農業銀行,一萬港幣存在了步步高銀行。
第一條人命
在桂林,成瑞龍和蘭啟榮在風景優美的七星公園附近租了房子。在放肆揮霍著搶劫得來的十幾萬贓款的同時,成瑞龍開始感覺到這樣連高聲說句話都害怕的日子太單調和乏味了。
不久,成瑞龍在一桑拿店邂逅了后來被他視為紅顏知己的李小如(化名),兩人很快同居。成瑞龍告訴記者,與李小如在一起的日子是非常幸福而溫馨的。這些美好的記憶在后來的日子里經常會浮現在腦海中,讓他一遍遍回味不止。以至于在后來偵查機關對他的審訊中,他要求警方提供李小如的照片,這樣他才愿意配合審訊,否則不說話。
但是,這種既有愛情相隨又有友情相伴的短暫的甜蜜被無意中打破了。
1997年4月的一天晚上,成瑞龍和李小如正在熟睡當中,當地警方來到他們所租住的出租屋進行突擊檢查,并詢問了李小如所從事的職業。當得知李小如從事桑拿按摩之類的職業時,警察把搜查出來的李小如的二萬多元人民幣作為非法所得而予以收繳了,而他們租住的屋子也因涉嫌賣淫嫖娼被查封了。就這樣,成瑞龍和李小如的生活便變得朝不保夕,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窘迫的生活讓成瑞龍和蘭啟榮決定重操舊業。偶然情況下,成瑞龍聽說李小如姐姐的李老板很有錢,他和蘭啟榮就決定密謀綁架此人,他想,綁架房地產老板后,一定要勒索1000萬元,然后拿著這筆錢潛逃出境,從此“金盆洗手”。
1997年4月14日晚上大約十點鐘左右,成瑞龍和蘭啟榮兩人潛入李老板居住樓房對面的樓中,凌晨一時許李老板一回來,兩人就在樓下堵住了他。蘭啟榮拿刀頂住他的胸口,后又用鐵鏈從后面反綁他的雙手,但對方拼命反抗,蘭啟榮朝他的肚子捅了一刀,然后又連捅了好幾刀,直至他倒在地上不出聲為止。
這就是成瑞龍身上所背負的第一條人命。
成瑞龍后來回憶說,“這件事情雖然已過去了十幾年,但由于是第一次干這么‘大’的事,我還清楚記得那晚的情景?!?/p>
之后,忐忑不安的成瑞龍時時刻刻都會通過各種方式去打聽這宗命案破案的進展,比如他會揀報紙來看,或者路過報攤或書攤時,他會裝作要買報而翻看有關消息,或者趁著在飯店吃飯時看飯店的電視新聞等。
他之所以要在后來的案件中把當事人統統殺害,正是出于這種他自己所聲稱的“自我保護”的需要。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不能留下活口,任何一個他染指過的被害人,只要他們活著,那么就會對他的生命構成威脅,因為他們的生存很可能會讓他的行蹤和罪行得以暴露,那么等待他的后果將不堪設想。
13年后,成瑞龍說,“這是我最后悔的一次犯罪。蘭啟榮失手殺了人,導致我沒有了回頭的余地?!钡珶o論當時還是此后,成瑞龍說他都沒有過多責怪蘭啟榮的意味,“事情已經這樣了,干脆干到底。我又拿刀在他(李老板)背上狠狠捅了幾刀,就跑了?!?/p>
第一條命案之后,成瑞龍開始“大開殺戒”。
1997年4月13日,成瑞龍和蘭啟榮逃竄到湖南省株洲市,殘忍地殺害了李建敏(化名)一家三口,共搶得現金8萬余元,金銀首飾若干。
1997年的9月份,成瑞龍、蘭啟榮流竄到浙江省湖州市南潯區,在這里入室劫殺了沈姓夫妻二人,值得慶幸的是,事后受重傷的妻子經搶救而挽回了生命。
1998年,在仔細商討好各種應對抓捕的逃亡預案后,成瑞龍與蘭啟榮曾一度悄悄潛回桂林,與各自的女友團聚了。關押在看守所的成瑞龍曾無比懷念地對記者講述跟李小如在一起度過的那段雖然短暫卻帶給他一生溫暖的記憶的時光,他說,在自己短暫人生中最最溫暖和最像“家”的美好記憶都是她帶給他的。
這些溫情的話語也在后來的訊問和審判中得到了印證,令我印象深刻。
例如,在民警對他的審訊中,他要求民警提供李小如的照片,否則不配合審訊。在庭審中,當公訴人當庭宣讀了其女友李小如的證詞時,成瑞龍當庭承認,還連連聲稱“這不關她的事”,極力表示出對于女友李小如的維護。
其實,李小如并不知道成瑞龍的這些犯罪事實,成瑞龍也從未打算告訴過她。
在他的內心世界里,他始終是孤獨的。除了蘭啟榮,沒有人能讓他放下防范和警戒。他無疑是愛李小如的,但他無法讓她走進他的世界。
尋槍
審視成瑞龍的犯罪歷程,1998年是個重要的節點,這一年他擁有了一把槍。
“只要有了槍,碰到警察都不用太害怕了!”他是這么想的,蘭啟榮也是這么想的。他甚至還懊悔,如果當時成勝和成海芳手中有槍,他們也不至于被警察抓到而被判死刑或被擊斃。也就是這把槍,成為他們日后制造幾起血案的重要武器。
編號為1809519的手槍主人是廣西合浦縣公安局警察李桂。
最初發現“槍”的是蘭啟榮。1998年3月,成瑞龍和蘭啟榮逃亡到廣西北海,蘭啟榮說自己發現了一個老警察一個人住在一棟樓里,身上有一支手槍,成瑞龍便讓蘭啟榮留意老警察的行蹤。
沒過多久,蘭啟榮說他已經把槍弄到了手了。成瑞龍后來交代,“為搞這支槍,蘭啟榮殺死了那名老警察?!?/p>
成瑞龍常常仔細端詳著這把被他視若心肝寶貝的槍,槍把上刻有“七七式”字樣,還有一顆五角星,他走到哪里都帶著這把槍,連睡覺都不放下。
自從得到這支槍后,他一有空就偷偷拿出來練習射擊,隨著練習的次數越來越多,也隨著時間的一天天推移,他的槍法越來越嫻熟,瞄準的精確度也越來越高。后來他在一次入屋盜竊時,竟然偷到了7發子彈,這更讓他喜出望外,他感覺自己的膽子也好像比從前大了許多。
1998年5月16日,廣西肇慶。成瑞龍和蘭啟榮在守候在證券交易所門口,跟蹤并槍殺了一名市民,并搶走了他白天提取的10萬元現金。
有了槍,又有了錢,成蘭二人決定回佛山找南海海鮮店老板為死去的發小報仇。
1998年5月22日晚上9時多,兩人在佛山親仁西路剛下車,就遇上警察盤查。自覺心虛的成瑞龍槍殺了民警姜明華和鄧勇堅。
從案發現場的另外兩名警察的證言來看,成瑞龍槍殺警察的動機非常惡劣。他沒有絲毫猶豫就拔槍射擊警察。他拔槍的速度之快和槍法之準超乎想象。每次射擊,他都選擇槍擊要害部位——頭部,而且槍槍斃命。
如果最初的殺戮還有一絲出于良知的猶豫和慌亂,現在的成瑞龍已經無所顧忌了?!皻⒁粋€人是殺,殺兩個人也是殺。”對他而言,差別的不過是數量而已。
“他們只是看到表面,他們覺得這么多年確定我比較瘋狂,他們也不知道每個案件(我)都不是真心要殺他們,只是突然之間發生的,不是第一時間就想殺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如果讓他們叫喚,結果全部人都知道,當時所有人都知道你往那個方向跑,是個什么人,那就完了。”
可見,成瑞龍此時已經在內心形成了一種邏輯,即保全自己的性命大于一切。
之后,公安機關立即通緝抓捕兇手,成瑞龍和蘭啟榮兩人分開逃跑。
幾天后,蘭啟榮在南昌落網。1999年,蘭啟榮被執行死刑。
仇警情結
“發小”蘭啟榮的死對成瑞龍是個很大的刺激,在與他面對面的幾次采訪中,他屢屢說起。
在我們的眼里,蘭啟榮不過是成瑞龍的“作案同伙”、“幫兇”,但是,在我聽到的成瑞龍的多次講述中,蘭啟榮是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真正的朋友”。
上學的時候,蘭啟榮是成瑞龍的同桌。蘭成績很好,但成瑞龍成績不好,蘭就經常在考試時幫他,兩人之間建立起深厚的友誼。
“他對我最信任。如果有什么生意叫他打理,他還行,但他確實不是做這行(指犯罪)的料,因為他比較容易緊張。他比較依賴我,什么都聽我的。我對很多事情的處理比較正確、比較好,比如當時我對第一宗案件的處理方式和逃跑時設計的路線,他都很佩服我。還有一些如何尋找作案目標和一些作案技巧等等都是我傳授給他的?!背扇瘕埜嬖V記者。
“我到佛山來時,他也畢業來了佛山。開始我買了個三輪車收廢品,后來有一次我眼睛受傷了,蘭啟榮就帶我去醫院,還交了五百塊錢看病。住了一天一夜的院,醫院說要收一萬塊錢,我跟蘭啟榮說我寧愿瞎了這只眼睛都不治了,他堅持要治療?!睆拇耍扇瘕堃恢焙軐μm啟榮不離不棄,放言“有錢吃飯,沒錢睡大街。”
然而,這一切所謂友情的積淀,并沒有澄凈成瑞龍的心境,而是滋長了他的仇恨。蘭啟榮的離去讓他更加孤獨,甚至長時間他也找不到可以說上一句話的人,他最終把這筆“血賬”算到了警察身上。在逃亡期間,他只要看到警察巡查,就開槍射擊,毫不留情。
1998年5月31日下午約四時許,廣西桂林,成瑞龍經過一家酒店門口時,看到有人盯著他,他感覺那是“便衣”,便往前走了幾步,當聽到有人在后面大聲呼喊,“站住!我們是警察!”時,他馬上掏槍射擊。桂林市公安局刑警隊副大隊長白華恩在這次遭遇中犧牲。
1999年春節,成瑞龍在重慶市郊區的一家儲蓄所行竊后,在等候公交車時引起了一個治安隊員的懷疑,治安隊員叫他拿身份證出來。他裝著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快到巷口另一端時,這個治安員呼叫其他隊員在巷口攔截。這時,他突然從褲兜掏出槍來,向其中一個治安員頭部開槍,在這次作案過程中,頭部中彈的治安員經搶救無效死亡。
他為什么如此痛恨警察?在采訪中,他坦率地說,自己小時候其實對警察這個職業是很敬畏的,但后來發生的一件事情改變了他對這個職業的看法。
讀初二時,成瑞龍老家鄰鎮有一個姓王的警官,有一回他跟成瑞龍的一幫同伴發生了沖突。晚上,這個警官到成瑞龍的家中聲稱被成瑞龍打傷了,要求他爸爸賠錢。王警官威脅說法院里有熟人,可是成瑞龍不服氣,即便他爸爸答應賠錢,他還是放話說:“明早法庭見”。當天半夜,幾個人闖進成家,抓走了成瑞龍。被抓后,成瑞龍遭到了王姓警官的電棍擊打。
“我那時還小,從沒有嘗過電棍的滋味。我被他電完就瞪著眼睛很氣憤地望著他,他就把我關起來。我的力氣比較大,半夜時我用力把用來關我的鐵欄桿掰彎,然后逃了出來。我怕他又跑到我家里去抓我,所以我就跑到山上去,好幾天都不敢回家?!?/p>
他說當年在勞教所也曾被看守用警棍擊過,這一切讓他更痛恨警察。所以,他在作案過程中一遇到警察就毫不猶豫拔槍射殺。他感覺自己殺得特別痛快,覺得這個世界上少一個警察,自己就少一份威脅,也多一份安全感。
化名“周全”
“隨著逃亡日子的不斷增加,也隨著殺人越來越多,我的心變得越來越冷漠,還產生越做越大的欲望。”成瑞龍說。
1999年七八月份,成瑞龍發現江西大余縣一家賓館的防盜意識非常差,他便進了這家賓館旁的一個房間伺機作案。大概一個小時后,他強奸并殺害了房間里的一名初二女生。
2001年8月,成瑞龍潛逃至江西省信豐縣,他和同伙“小九一”潛入一對母子睡覺的三樓臥室,試圖盜竊。在扭打中,兩人合力將母子二人一并殺死。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次案發后,成瑞龍把這位母親的尸體移成橫臥在床的樣子,再把她的睡衣褲脫掉,偽造成強奸現場,試圖擾亂偵查視線,這說明此時的他已經具備一定的反偵查能力了。
事后,當我提及這個案子時,問到他為何要殺死手無寸鐵的母子倆時,成瑞龍說“你要懂得這一點,什么是后患無窮,還有危險重重呢?”
“你認為你自己還有良知嗎?”我追問。
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沉重,“我肯定還是有良知的,只是當陌生人的生命與我自己的生命相沖突時,我肯定會選擇保護我自己的生命。這是無奈的選擇,已經沒有辦法了。我認為被搶劫的人極力反抗是最愚蠢的?!?/p>
一邊逃亡,一邊殺人,成瑞龍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之中,他很清楚那一天終會到來。
2005年1月18日凌晨,成瑞龍和一個“朋友”到江西龍南縣盜竊巨額現金后,在公交車上遇到警察盤查,成瑞龍迅速拔刀向一名警察刺去,那位警察躲避不及,從臉頰至耳際被成瑞龍狠狠刺了一刀,重重地倒在車上。另一個警察見狀,便沖過來與成瑞龍展開搏斗,被成瑞龍刺傷手臂。成瑞龍趁亂下車逃跑。手臂受傷的警察下車撿起路邊的磚頭,成瑞龍的頭部被砸中并昏厥倒在地上。由于警方未能查實他的身份,他因搶劫罪以化名“周全”被判有期徒刑七年,在江西一所監獄服刑。
2009年5月20日,公安部下發了佛山市公安局提供的成瑞龍相關信息A級協查。5月21日,江西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接到公安部對重大逃犯成瑞龍協查通報后,立即部署全省刑偵技術部門展開協查。5月24日,南昌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警察劉軒平(化名)通過全省信息系統進行查詢時,發現罪犯“周全”很像成瑞龍。最后,經江西省公安廳刑偵總隊專家反復核查,確認“周全”就是公安部A級通緝嫌疑犯成瑞龍。
獲悉情況后,佛山市公安局立即組織精干警力連夜趕赴江西南昌,對成瑞龍的信息進行精密核對,通過指紋比對和識別,終于鎖定了成瑞龍。
“死要面子”的庭審
2010年1月7日上午,佛山的天空陰沉沉的,成瑞龍的審判在佛山市中級法院刑一庭舉行。
開庭前,成瑞龍對佛山市禪城區看守所的工作人員提出,要穿上新衣服,戴上眼鏡,并把頭發打理整潔才愿意出庭受審。于是,成瑞龍的老父親和哥哥便為他買了黑色休閑服和一幅平光眼鏡,并通過看守所人員轉交給他。
1月18日,成瑞龍在給他的辯護律師任小憲的一封信中寫道,“一個人不管怎樣在臨時之前都想有個不錯的形象!正所謂‘死要面子’吧!哈!哈!!”
對此,中國心理衛生協會會員尹戟分析說,“臭美來源于他知道社會對他評價不好,他想要標榜自己的與眾不同,標榜自己并不像人們想象中的罪犯那樣邋遢,而是講究、干凈的。社會上有很多人說不應該給他穿得那么好,但我想說,人之將死,給他一點最后的人性的關懷未嘗不可?!?/p>
成瑞龍庭審后告訴我,他在庭審中曾頻頻回頭朝旁聽席上張望,因為他是從看守所工作人員的口中得知他的早已發誓跟他斷絕父子關系的老父親和哥哥要來庭審現場,所以自己一再回頭張望,但并未看到他們。
事實上,開庭當天,兩鬢斑白的成方平和成瑞龍的哥哥成瑞凌(化名)出現在了庭審現場,只是坐在旁聽席的左邊,而他一直回頭張望的是旁聽席的右邊。
“能看到一些親朋好友,我就覺得高興,說實在的,我并不是說怕審判”。成瑞龍說。
他曾告訴媒體,自己逃亡十余年,老是被噩夢驚醒。但面對廣東媒體,他微笑道“從不做噩夢”。他說,自己是個“死愛面子的人”。他的神情很是鎮定,時不時還笑一笑,他的語調很是平緩,仿佛他一手造成的這些帶著濃濃血腥味的案件只是一場自娛娛人的小游戲和小電影!
庭審中,他還不時地用穿著白色李寧運動鞋的腳有節奏地敲打著地面,翹著二郎腿,顯得悠閑自得。時不時,他會回頭在旁聽席的人群中搜尋著什么,面帶著陰柔味十足的笑意,讓旁聽席上的人們大為憤慨和不解。旁聽席傳來小聲而憤怒的聲音,“虧他還笑得出來!”
他言語簡單,態度冷漠,語調平淡,人們從他平淡的語氣中絲毫看不出他有悔恨和反省之意,這是讓人們無法理解的。他甚至放言:“人只有一次生命,自己的生命最大,我為了能活著,必須殺人!”
事后有記者采訪他,問他當時的笑是不是刻意為之,他回答,“沒有什么裝的,其實很自然,在發現我真實身份的時候,我一直都有微笑,發現身份的時候其實是最大的一個轉折點,那時我都保持這個樣子,因為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當我問他,對別人稱呼他為“殺人狂魔”如何看待時,他說,“我們這些人,是遺臭萬年的名?!?/p>
幾次與成瑞龍面對面
2010年1月7日,成瑞龍案一審開庭,佛山市檢察院副檢察長區贊權、公訴科科長陳雷、副科長徐磊、承辦人趙曦出庭支持公訴,由區贊權副檢察長宣讀起訴書,僅起訴書就宣讀了一個多小時!
庭審中成瑞龍驚人的記憶力讓人們訝異不已,因為他在回憶和訴說起這十多樁血案時沒有一絲慌亂失措,任何一宗案件的任何一個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他是用左手還是用右手去砍殺被害人的細節他都記得很清楚,要知道這些案件有很多是發生在十多年以前的!
2010年2月21日上午,成瑞龍案一審宣判。法院以故意殺人罪、搶劫罪、強奸罪等數罪并罰判處成瑞龍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2010年7月10日,成瑞龍案二審宣判,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依法報請最高法院核準”。
之后,成瑞龍一直關押在佛山市禪城區看守所。
在追蹤成瑞龍案件的過程中,我曾經幾次跟著案件承辦人趙曦采訪成瑞龍。記得有一次,正值南方寒意料峭之時,我們一行不得不在檢察制服外套上大衣。為了拍攝需要,我們一行人脫下大衣,身著檢察制服,這個空當,坐在對面的成瑞龍笑著對三位工作人員說,“天氣冷呢,美女帥哥們別凍著了?!?/p>
這讓我們心里感覺到些許無奈,人性本善,縱使再如何兇殘的殺人狂徒也還是在內心深處某個地方保留了一絲溫情。
得知前一天是他的生日,我們便問看守所是否給他加餐,他非常開心地笑著說,“是的,他們給我炒了幾個小菜,很好吃!”然后我們又問他,“看守所的工作人員對你還好吧?”他又非常高興地笑著回答說,“管教他們都對我很好,很溫和。”隨后他話鋒一轉,“說實話,要是他們待我很粗暴,我要是有機會出去一定會報復社會的!要是以前我服刑的時候,那些工作人員能待我這么好,我也不會產生報復社會的心理!”
他問我為何要采訪他,我說我想圍繞著他的故事寫些東西,他很是高興的樣子。他的這些表現讓我有些困惑,我猜想,他是不是很期望有人能走進他的心底去探尋真實的他?在我對他的采訪過程中,他一直顯得很有傾訴欲望,對此,中國心理衛生協會會員、佛山市心理衛生協會理事尹戟的解讀是“因為他非常地孤獨,他的內心被壓抑了這么多年,他需要找個出口,需要這種傾訴的方式。再說,他覺得‘時不我待,去日無多’。”
死刑執行的日子
2010年11月2日是成瑞龍面臨死刑執行的日子,我隨同陳雷科長、徐磊副科長、曾宇輝主訴一同前往佛山市禪城看守所,當天與成瑞龍一同執行死刑的還有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成一出倉見到這個小伙子,便帶著輕松的笑意很是灑脫的樣子沖那小伙子打招呼,“嘿,你犯了什么事情啊?告訴我你的名字,咱們地下見!”
所有在場的工作人員都被他這句話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他此刻是真灑脫還是裝灑脫,抑或他早就在腦海中設想這個日子來臨的情形有千遍萬遍了吧。
在執行前,他和其他幾個犯罪人被押到佛山市中級法院,聽取宣判。
宣判結束后,我和法院的書記員各自拿著筆錄問詢他是否有遺言,他說:“我的家人今天沒有來,我認為這一點是讓我心里很難過的!這是我寫給我孩子和妻子的信,叫她等今后孩子再長大一些后交給他讀,現在不要給他看。我在看守所還有一些衣物請寄到我家去……叫他們自己管好自己吧,我只能這樣了?!?/p>
我真想問問他有沒有繼續寫他自己的故事,因為我記得第一次采訪的時候,他說他叫同倉的人幫他寫自傳。但最終,我沒有問出這個問題,我想,那也已經不重要,一切都過去了。
今天,當我打開記憶的閘門,再次回憶起歷時一年多來跟蹤此案的整個歷程時,我依然感覺到深深的無奈與悲傷。這悲傷不僅僅是為了那些不幸而無辜的魂靈與英年早逝的英雄們,也因為成瑞龍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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