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機械地適用“解釋”,其結果是,形式被害人與實質被害人相分離,法律在對利益進行再次分配的時候,不經意地倒向了富者、強者。
如果某一天,在某個嘈雜的菜場,或者是菜條略顯僻靜的郊區小路上,你突然發現前方匆匆的行人不經意掉了一疊錢,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不過有時候,又或者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這塊美味的餡餅在某一天與黎某不期而遇,不過黎某還沒來得及激動,一名女子就迅速地撿了起來,她四下張望后神秘地對黎某說:“別出聲,我們找個地方把錢分了。”于是,黎某隨她走進了一片小樹林。
這時,一男一女追進了小樹林,詢問黎某等人有沒有撿到二萬元錢,得到的回答自然是否定的。于是,那名男子要求黎某等人拿出銀行卡并告知密碼,讓他到銀行查詢一下有沒有存進銀行。黎某與那名撿錢的女子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或者說為了能分享一塊美味的餡餅,把銀行卡交給了那名男子,并如實提供了密碼。
或許有人會認為這樣的做法過于輕率,不過再增加一個情節的設計就多少有些讓人接受了。那名男子讓他的妹妹(也就是掉錢的女子)留在小樹林里陪黎某,而讓第三者(也就是撿錢的女子)陪同去銀行,而那名撿錢的女子事先把放著錢的包交給黎某保管。
經過這樣的安排,小樹林里就剩下了黎某與那名掉錢的女子。其實這個時候,黎某對包的注意勝過邊上的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找個借口便脫離了黎某的視線。樹林里,只剩下空等的黎某和裝著假錢的包。這時候,黎某的銀行卡已被取走一萬余元。
這樣的故事人們通過媒體的報道已經似曾相識,不同的是,先前的案例多是直接騙取現金、首飾等,而本案則是騙取信用卡并提現。這在2009年12月16日前并無適用法律上的問題(定詐騙罪),直到2009年12月16日施行了某個司法解釋。
這個司法解釋就是《關于辦理妨害信用卡管理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由于這個名字太長,下面我們就簡稱為“解釋”。這個“解釋”對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一款第(三)項規定的“冒用他人信用卡”進行了列舉式解釋。
在“解釋”施行以前,人們對于“冒用他人信用卡”保持應有的謹慎,相對權威的學理解釋也只是說,所謂冒用他人信用卡,是指非持卡人以持卡人的名義使用持卡人的信用卡,而騙取財物的行為,如使用撿到的信用卡,未經持卡人同意,使用為持卡人代為保管的信用卡進行消費等等。
這里的“等等”,其實并非學者們缺乏想象力,而是除“撿得”以外,把“冒用”行為界定在“合法持有非法使用”上。至于以非法手段獲取信用卡并使用的,放在刑法的體系中自然有其他罪名予以規制,如盜竊他人信用卡并使用的,定盜竊罪;詐騙他人信用卡并使用的,定詐騙罪。
但“解釋”實施以后,情況就完全不同了。“解釋”第五條對“冒用”的情形作出了具體的規定,其中包括“騙取他人信用卡并使用的”,理由是,行為人騙取了他人信用卡不等于騙取了信用卡所記載的錢款,只有使用了該信用卡才能取得他人的財產。
這個理由似乎不無道理,但卻忽略了刑事案件的一個基本問題。也就是,如同本案,在騙取他人信用卡并使用的情況下,誰是被害人?是黎某抑或是銀行。
這個問題并非毫無意義。從犯罪人的角度來講,本案無論是定詐騙罪還是信用卡詐騙罪,對它的刑事處罰并無二致。而從被害人的角度來講,則意味著,贓款(如果有)將發還誰,是黎某還是銀行。
也許這個問題還另外一個解決路徑:如果信用卡被透支了則發還銀行,如果信用卡沒有透支則發還黎某。但這里的前提是,前者銀行不要求黎某歸還透支款項,后者司法機關追得了贓款。否則,被害人總是銀行,而受損失的總是黎某。
不難看出,如果機械地適用“解釋”,其結果是,形式被害人與實質被害人相分離,法律在對利益進行再次分配的時候,不經意地倒向了富者、強者。而忽視了貧者、弱者,似乎有“嫌貧愛富”之虞。
責任編輯:王 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