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作為《圣經》的兩大組成部分,《舊約》和《新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由于時代特征和地域背景的影響,兩者在思想上有著明顯的差異,主要體現在《舊約》的民族性與《新約》的普世性之間的區別。通過比較《舊約》和《新約》的思想差異,我們可以理清早期基督教思想的形成、發展和演變的基本脈絡,把握基督教思想的內核。
關鍵詞: 《舊約》 《新約》 思想差異
基督教作為三大宗教之一,在全球有著廣泛的影響,其信徒數量超過了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圣經》作為基督教的經典,對西方文化、西方歷史與西方社會各層面都產生了廣泛、深刻而持久的影響,基督教文化和古希臘羅馬文化作為西方文明的兩大支柱,鑄就了西方文化的靈魂,塑造了西方民眾的人格。從某種意義上說,不了解《圣經》,就不能真正理解西方文化。通過對《圣經》的考察,比較《新約》與《舊約》的思想差異,我們可以理清早期基督教思想形成、發展和演變的基本脈絡,把握基督教思想的內核,促進對西方文化的理解和中西文化的交流與融合。
一、《舊約》的民族性
(一)一神教
從起源上講,《舊約》主要是作為猶太人的民族宗教經典而出現的。公元前14世紀,猶太人的祖先由沙漠進入巴勒斯坦,與當地的迦南人逐漸融合,形成了農耕的以色列部落。猶太人是一個苦難深重的民族,從公元前12世紀開始,猶太人先后淪于非得士人、亞述人、巴比倫人、波斯人、馬其頓帝國、埃及托勒密王朝、敘利亞塞琉西王朝和羅馬帝國的統治之下,在數千年的漫長時期里一直處于失國狀態。[1]但是,在受異族統治期間,猶太人仍通過行割禮、守安息日等方式保持著自己的宗教信仰。與同時期其他民族的多神崇拜相比,猶太人恪守嚴格的一神教信仰。
在亞伯拉罕時代,猶太人的宗教已呈現出明顯的一神教特征。據《舊約》記載,亞伯拉罕時的神為Elohim。該詞字面上雖為復數詞,意思卻是指獨一神(God)。此后,猶太民族在長期的生活中基本上一直堅持著一神教的信仰,保持著相對穩定的純潔性,甚至與異教的外邦人聯婚也是被禁止的。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猶太人在流亡期間發展了一種比獨立時更為嚴格、更為排斥異民族的正統教義。“我是耶和華,你們的上帝,使你們與萬民有分別的”。(利未記20:24)一神教信仰起到了保持民族獨立性,使猶太人不致被同化而淪亡的作用,但也阻斷了《舊約》思想向外擴張的可能性。
(二)選民觀
因為有著亡國之痛的苦難感和被異族奴役的民族屈辱感,《舊約》宣揚“特殊神寵論”和“神之選民論”,在這種“選民”觀念的支撐下,猶太人鄙視并排斥其他民族。后來,行割禮發展成猶太民族作為上帝選民的一種確證,以和其他未行割禮的不潔民族區別開來。“猶太人竟以此禮驕人,視外邦未受割禮為可鄙惡”[2]。
“選民觀”最初運用在個人身上,最終發展成為整個猶太民族的共同信念。猶太人自認上帝的選民,是所有民族中的大宗,是上帝的“長子”,在理論上具有繼承上帝所創造的世界的合法性基礎,其他民族沒有繼承上帝的產業的權力。在他們看來,猶大國之所以滅亡,是因為猶太人未能完全按照上帝的意旨行事,沒能恪守與上帝立下的誓約,因此得罪了上帝,上帝才藉外邦人之手對他們加以懲罰。但是,猶太人堅信自己是上帝最優秀的選民,上帝不會永遠忘記他的子民,一定會拯救他們。在適當的時候,上帝將派“彌賽亞”降生,復興猶大國,主持猶大政權,給猶大國民以福蔭。這種強烈的民族優越感和民族主義信念,妨礙了《舊約》思想在其他民族中的傳播。
二、《新約》的普世性
(一)古羅馬帝國的“世界性”
《新約》宗教思想和以其為基礎的基督教起源于公元1世紀到公元2世紀末古羅馬帝國統治下的巴勒斯坦地區。當時,古羅馬已發展成為一個地跨歐亞非三洲的世界性大帝國。羅馬帝國的“世界性”,為《新約》思想的形成提供了廣闊的空間。
“在世界規模的羅馬帝國建立起來以前,世界主義思想,把人當成人看待而不是單純地作為希臘人、猶太人等看待的思想,不可能深深地扎下根來”。[3]大一統的世界,促進了猶太人和其他各民族間的經濟文化交流,使人們容易跳出狹隘的民族窠臼。而且古羅馬的大一統和古代中國社會的家國同構有本質的區別。古代中國把家庭的血緣人倫擴展為整個社會的行為規范,依靠倫理道德而不是法律制度來對國家進行統治管理。在古羅馬沒有“親親為大”的思想,[4]而是按統一的法律治理國家,“帶有明顯的平等及人道主義色彩”,[5]過去在社會政治生活中起主導作用的血緣關系已經不再是重要因素了。從理論上講,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有著獨立平等的權利,這成為《新約》普世價值的基礎。同時,為了維護對龐大帝國的統治,在律法和武力無法實現對廣袤地區的眾多人口進行有效管理的情況下,古羅馬政府開始考慮對人民的思想控制。隨著基督教民的發展壯大,古羅馬統治者對基督教由鎮壓改為利用,這在客觀上促進了《新約》普世理念的形成。
(二)斯多亞學派的影響
公元前后,在古羅馬占主導地位的學派是晚期斯多亞學派,它對正在興起的《新約》思想和以其為基礎的基督教以直接的影響。斯多亞派哲學家塞內卡更因為其對基督教的巨大影響,被恩格斯稱為基督教教義的叔父。[6]
斯多亞學派認為“邏各斯”或者理性流行于宇宙的各個角落,世界是一個在“邏各斯”控制下的和諧整體,而作為從屬于世界的個人,其目的就是要使自己服從宇宙的普遍理性,促進宇宙的和諧統一,而不是斤斤計較于一己的私利。既然都受到宇宙理性的支配,又有著相同的人生目的,因此,人與人之間沒有本質的類的不同。斯多亞學派因此拋棄民族偏見的影響,提倡“普世博愛”和“人人平等”的思想,而且從多角度論證了其合理性和必然性,認為人不僅有維護自身利益的本能沖動,而且應當對整個社會和他人負起關心和仁愛的責任。在此基礎上,斯多亞派還提出了“世界主義”的國家學說,主張消除民族界限,賦予所有人平等的公民權。這種平等思想徹底顛覆了傳統的對人的認識,打破了《舊約》對異民族的種種偏見,后來直接融入了《新約》的價值體系。這種突破狹隘的民族界限、平等對待一切民族的一切人的思想無疑也有利于《新約》普世觀念的形成。
(三)耶穌的普世情懷
公元前后誕生和傳道的耶穌,對《新約》思想的形成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耶穌本人出身貧寒,是木匠的兒子,對處于社會底層人民的苦難有著切身的體會。在古羅馬的社會背景和文化氛圍中,他擔當起了人們期待的“彌賽亞”,以大慈大悲的普世情懷關心幫助那些孤苦悲慘的人,為他們帶來了天國的福音,使人們在愛的感召下有了生活的希望。“凡是在社會上被壓迫被鄙視的人特別受到他的照顧,”[7]他說,“你們貧窮的人有福了,因為神的國是你們的。”(路加福音6:20—25)
但耶穌并沒有把傳道的范圍局限于此,他把自己的愛傳播到了社會的各個階層。在為苦難深重的勞動人民帶來關懷和希望的同時,他還以廣博的胸襟為有錢有勢的人敞開了愛的大門。耶穌擺脫社會傳統習俗的局限,以寬容平等的心態對待罪婦和稅吏,以及對撒瑪利亞人善良行為的肯定,說明他突破了種族民族主義的障礙,沖破了《舊約》只愛猶太同胞、不愛異族人的狹隘性,把愛推及所有民族的所有人。耶穌說:“我來,是叫人與父親生疏,女兒與母親生疏,媳婦與婆婆生疏,人的仇敵,就是自己的家人。”(馬太福音10:35—36)
三、結語
在數千年的漫長歷史中,猶太人長期受到不同民族的統治和壓迫,為了延續種族的血脈,保持民族純潔性,形成了在《舊約》中所反映出來的嚴格的“一神教”教義和“選民觀”理念。《舊約》的這種民族性特征,雖然對保護猶太民族文化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但同時也阻礙了其思想的向外傳播;《新約》在古羅馬大一統帝國的社會環境下,受到當時哲學流派,特別是斯多亞學派的影響,再加上耶穌等傳道者的努力,奠定了其思想的普世性。《舊約》到《新約》的這種思想跨越,使基督教的傳播沖破了猶太人的種族界限,完成了由民族宗教向普世宗教的轉變,對西方文明的發展和人類的歷史進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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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袁定安.猶太教概論[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9.
[3]大衛·弗里德里希·施特勞斯.耶穌傳(第1卷)[M].吳永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256.
[4]張茂澤.四書集注之一:大學中庸論語[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40.
[5]劉玉安,楚成亞,楊麗華.西方政治思想通史[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3:90.
[6]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斯大林文獻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12.
[7]朱光潛.基督教與西方文化[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5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