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中的關聯(lián)推理

摘 要: 翻譯是傳遞信息的跨語言交際，而語言交際的基礎是交際雙方共有的認知環(huán)境。根據(jù)關聯(lián)理論，翻譯是一個雙重明示—推理交際過程，在這一過程中，譯者同時扮演了讀者和交際者兩個角色，翻譯的過程就是推理和尋找關聯(lián)的過程。本文作者從關聯(lián)理論的角度來論述翻譯中的關聯(lián)推理，意在提升譯者在翻譯文學作品過程中運用關聯(lián)理論的意識，對譯者的翻譯實踐有所啟發(fā)和幫助。

關鍵詞: 翻譯 推理 關聯(lián)理論

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經常會遇到一些乍一看不知如何下手的地方。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很多，有時是因為文化差異，有時是因為源語的語言特色，但相當一部分是由于表達方式造成的。表達得過于簡約，過于含蓄，或在上下文中暗含大的轉折，都可能造成我們理解上、表達上的問題。這時就需要我們從宏觀和微觀兩方面入手，進行大膽的想象和合理的推理，以判定原文的內在意義和欲表之情。譯者要想成功地與原作者交際，就必須獲得與作者共享的認知環(huán)境，獲得與作者共享的認知環(huán)境就需要推理。推理機制給成功的交際提供了可能，推理的目的是獲取信息和意圖。

一、推理

推理是一種復雜的認知活動，它涉及許多加工過程，如激活、記憶搜索、信息提取等，是指沒有包括在語篇中，但通過語篇內在表征而且同時被當前語境激活而提取的信息的過程。[1]布洛克[2]認為，推理是指語篇中未明確提及，但被語篇讀者在理解過程中所激活的信息。信息激活有長短強弱之分，但布洛克認為，語篇讀者激活語篇中未明確提及的信息的過程，短時激活和長時編碼并不是相互獨立的，相反，短時激活為長時編碼提供了基礎。因此，短時激活與長時編碼都是構成推理過程的重要組成部分。

嘎恩漢姆[3]把語篇中的推理分為三類:第一類為語用推理，它涉及范圍廣，包括基于語篇的詞匯和字面意義、根據(jù)真值進行的純邏輯推理;第二類為橋聯(lián)推理，主要保證語篇連貫;第三類為闡釋推理，起闡釋作用的推理。本文認為，推理的本質是讀者在被激活的信息中尋找關聯(lián)性，即關聯(lián)推理。

二、關聯(lián)理論

隨著認知科學的迅速發(fā)展，認知科學受到學術界的青睞并深入到各門學科中，認知語言學是認知科學與語言的交叉學科，主要是對語言功能的認知研究，尤其是語言在交際中的認知研究即認知語用學。其代表人物是斯佩貝和威爾森。他們在《關聯(lián)性:交際與認知》[4]一書中提出了關聯(lián)理論，該理論是一個有關語言交際的理論。

關聯(lián)理論把語言交際看作一個明示—推理過程，是按照一定的推理規(guī)律進行的認知活動。明示—推理涉及交際的兩個方面，從言者角度看，交際是一種明示過程，即言者明白無誤地說出自己的意圖，每一種明示的交際行為都為這個交際行為本身具備最佳關聯(lián)性;從聽者角度看，交際是一種推理過程，即聽者從言者提供的信息中推斷出言者的隱含意圖。根據(jù)關聯(lián)理論的交際模式，一個交際行為的大體過程是:發(fā)話者根據(jù)對受話者語境知識的推斷，將自己的意圖轉化為意義信息并通過語言對語義信息進行編碼，外化形成文本。受話者以同樣的語言對文本加以編碼，獲得語義信息，然后對語義信息進行推理，獲得發(fā)話人的話語意圖和含義。斯佩貝和威爾森認為，交際雙方說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對方明白，雙方要求“互明”。任何說話者的意義都有明說和隱含兩個方面，因此，交際雙方既要明了對方的明說，更要互明對方的隱含。言者的明說可能是一種僅限于提供交際內容的信息意圖，聽者可以從中獲得語境假設。言者還可能不通過明說傳遞交際意圖即言者的隱含。因此，明說與隱含實際上都包括在明示—推理交際模式之中。

該理論認為話語的關聯(lián)程度依賴于語境效果和推理努力，語境效果和關聯(lián)成正比，推理努力與關聯(lián)成反比。語境效果好，推理時所付出的努力就小，關聯(lián)性就強;語境效果差，推理所付出的努力就大，關聯(lián)性就弱。該理論的核心就是交際與認知。因此，關聯(lián)的理論原則就是認知原則和交際原則，它是基于下面的邏輯:話語的內容、語境和各種隱含往往使聽者對話語產生不同的理解，而聽者不一定在任何場合下對話語所表達的全部意義都得到理解，他只用一個單一的、普通的標準去理解話語，并認定他的理解就是唯一可行的理解，這個標準就是關聯(lián)性。

可見，交際是一個認知過程。要想交際成功，明白言者的隱含內容，聽者必須找到一個最佳的模式即關聯(lián)性。換句話說，要找到言者話語與語境假設之間的最佳關聯(lián)，就得通過推理推斷出語境隱含，最終取得語境效應，達到交際成功。簡言之，要想認知就得尋找最佳關聯(lián)，要找到最佳關聯(lián)就必須推理。

從以上論述，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推理是一種思辨過程，大腦中的演繹系統(tǒng)就是大腦的中心加工系統(tǒng)本身，它根據(jù)不同的輸入手段提供的信息進行加工，也就是大腦綜合獲得的新、舊信息與關聯(lián)信息，作出推理。正如斯佩貝和威爾森認為的那樣，所有的推理，甚至通過各種各樣的猜測而形成的命題，都是有理有據(jù)推理出來的。在言語交際中，言者通過明示行為向聽者展示自己的信息意圖和交際意圖，為推理提供必要的理據(jù)，聽者就根據(jù)對方的明示行為進行推理，而推理就是尋找關聯(lián)。最佳的關聯(lián)性來自最好的語境效果，因此，人們對話語和語境的假設、思辨、推理越成功，話語內在的關聯(lián)就越清楚，無需付出太多的努力就能取得較好的語境效果，從而正確地理解話語，獲得交際的成功。

三、翻譯中的關聯(lián)推理

從關聯(lián)理論角度看，翻譯是一種跨語言的兩輪交際活動。第一輪，原作者是交際者，譯者是受體;第二輪，譯者是交際者，譯語接受者是受體。可見，譯者扮演的是雙重角色，他是信息傳遞的中轉者，不僅要與原作者進行交際，而且要與譯語讀者進行交際。因此，譯者既要從原作中尋求最佳語境關聯(lián)，又要從譯語讀者的文化背景中獲取最佳關聯(lián)，譯者與作者交際的目的是獲取作者的明示和隱含。正如前面所說的那樣，明示和隱含是兩種表達意義的手段。譯者在與譯語讀者進行交際時也可以采用明示和隱含。采用何種方式，都與譯者跟譯語讀者所建立的語境即文化背景假設程度有關，如果譯者假定譯語讀者的文化背景無法接受作者的明示內容，或者讀者無法明白作者的隱含內容，譯者在翻譯策略上會采取變通。

從關聯(lián)的角度研究翻譯，突出了翻譯的認知特性。因為，從本質上講翻譯是一種交際行為——交際自然要看交際者的意圖和聽者的期待。譯文正是根據(jù)意圖和期待進行取舍的:譯者從原交際者明示的交際行為中尋找最佳關聯(lián)性，再把這種關聯(lián)性傳遞給受體。由于人類交際的選擇機制，大多數(shù)情況下，譯文和原文只是在相關方面等同。[5]當然，在保證交際成功的前提下，譯文應盡可能向原文靠近，獲得更好的交際效果:使話語本身具有最佳關聯(lián)性，使譯文和原文最大限度地契合，達到逼真境界。因此，翻譯是一個對原文進行語際闡釋的明示—推理的動態(tài)認知過程。[6]由于它的關注點是交際與認知的關系，與翻譯現(xiàn)象十分契合，因此能夠有效地解釋翻譯這一“宇宙歷史上最為復雜的現(xiàn)象”。[7]

格特1991年出版了《翻譯與關聯(lián):認知與語境》主張用關聯(lián)理論研究翻譯，試圖具體說明人們大腦中的信息處理機制在人際交流中所起的作用。因此，其范疇是大腦機制而不是語段本身或語段產生的過程。在這種邏輯下，格特把翻譯定義為語際間明示—推理的闡釋性言語交際活動。在他的關聯(lián)翻譯理論中，格特提出了三個主要觀點。

1.翻譯是一個涉及大腦機制的推理過程，它的研究對象是人的大腦機制。

2.翻譯活動是一種言語交際行為，是語際間明示—推理的闡釋活動，多數(shù)的翻譯活動可以分解成交際的闡釋性應用的不同范疇。

3.譯語讀者對翻譯作品的理解建立在他們的認知知識基礎之上。

格特對翻譯的解釋幾乎可以刷新人們對翻譯的宏觀認識，在關聯(lián)理論的框架內，翻譯是一個對源語(語內或語際)進行闡釋的明示—推理過程，譯者要根據(jù)交際者的意圖和受體的期待進行取舍。作為交際者，譯者需要完成兩個交際任務。

首先，既然翻譯是一種明示—推理交際，那么，譯者就必須從原文的交際線索中體會出原文言者的意圖，亦即原文作者企圖通過原文字句傳達給讀者那些假設。按照關聯(lián)理論的交際觀，翻譯就是一個明示—推理過程，而不是單純的“解碼”，這就要求譯者從原交際人的明說及隱含意義中確定其交際意圖。換句話說，譯者的任務是從原文作者明示的交際行為中尋找最佳關聯(lián)性，再把這種關聯(lián)性傳遞給受體，也就是說譯者把自己的理解傳遞給受體。由于譯文讀者與原文讀者在自然規(guī)律面前認識相同，具有相同的語境知識，譯者只需按照原文的字面意義翻譯就能成功傳達這種關聯(lián)性。作者在交際時一般都有兩種意圖，即信息意圖和交際意圖，前者指說話的字面意義，是言者向聽者傳遞某種信息的意圖，后者則指言者傳遞該信息意圖的意圖，兩者密切相關，缺一不可。因此，翻譯理解就是從作者用明示手段表現(xiàn)出來的東西推導出其中的隱含意圖。譯者要能從原文作者所明示的信息意圖中找出交際意圖，并把這兩種意圖也傳遞給譯文讀者，當然，在傳遞時要明確譯文讀者也能從信息意圖中推理出相同的交際意圖。

其次，既然交際的基礎是雙方具有共享的認知環(huán)境，那么，譯者就必須了解譯文讀者的認知環(huán)境。也就是說，譯文讀者的語境假設中是否存在原文言者企圖傳達的語境假設。如果譯文讀者的語境假設中存在原文言者企圖傳達的語境假設，那么就要看從中調出所需要的語境假設是否十分費力，推理努力與語境效果是否相稱。由于翻譯是涉及兩種語言的交際活動，兩種語言文化之間的差異是非常明顯的，加上時間因素，有時原文作者的語境假設與譯文讀者的語境假設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譯者不僅應該傳達原文信息，而且應該通過他對譯語讀者認知狀況的認識，把譯語讀者期望被傳達的信息傳達出來。也就是說，譯者要幫助改進譯語讀者的語境假設，以使他們可以用較少的推理努力來達到足夠的語境效果。

總之，翻譯就是交際，是交際就要求傳達意義和意圖。意義和意圖的理解要求譯者洞悉掌握兩種語言的文化背景知識和語言內涵，深切體會作者的明說和隱含。要理解作者傳遞的信息和意圖，譯者就必須加以推理即根據(jù)自身的世界知識和原文提供的詞匯信息、邏輯信息來尋找最佳關聯(lián)，只有這樣，翻譯理解才能達到一定的深度。

參考文獻:

[1]Singer，M.Discourse inference processes.In M.A.Gernsbacher.Ed.Handbook of Psycholinguistics.San Diego:Academic Press，1994:479-517.

[2]Broek，P.V.Comprehension and Memory of Narrative Texts.In:Gernsbacher，M.A，eds.Handbook of psycholinguistics.San Diego:Academic Press，1994.

[3]Garnham，A.1985.Psycholinguistics:Central Topics.London:Routledge Gerver，D.1976.Empirical studies of stimultaneous interpretation:A Review and a Model.In:Brislin，R.W.eds.Translation:application and research.New York:Gardiner:165-207.

[4]Sperber，D.，Wilson，D.Relevance: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

[5]Gutt，Ersnst-August 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Cognition and Context.Oxford:Basil，1991.

[6]孟建剛.關聯(lián)性·翻譯標準·翻譯解讀.外語與外語教學，2000，(八):25.

[7]Richards，I.A.Towards a theory of translating.In Studies in Chinese Thought.ed.Arthur F.Wright，1953:247-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