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家都看到,對沖基金業者有所退避,有些甚至退下火線。Citadel的肯尼斯·格里芬(Ken Griffin)考慮降低收費,而前索羅斯基金經理人Duquesne公司的德魯·肯米勒(Stan Druckenmiller)甚至退隱江湖,打算打高爾夫球去。
但他的離任及格里芬先生考慮降低收費,并非個人軼事那么簡單。這兩件事反映了資本市場大趨勢:近十多年來,泛濫的廉價資金刺激資產價格膨脹至不可持續的高位,令我們先后經歷網絡股及房地產泡沫,而這一切因2008年的流動資金危機而告終。當然,近25年來,廉價的流動資金還驅動了許多其他成功的業務模式:住宅、商用地產、投資銀行,還有投資管理業——但這一切的終點,如今像是一個半永久的休息站,而不是一條高速公路。
新常態(New Normal)有新規則。大環境一度刺激資產價格膨脹,有利金融炒作而非實業投資,但這情況已如明日黃花。提高杠桿、解除管制的日子已結束,如今我們已進入恰恰相反的階段。
新、舊交替之際,無論從哪一種角度看,確鑿無疑的事實是:未來的投資回報將遠低于歷史平均水平。昔日肯米勒、索羅斯或格里芬在高杠桿協助下,可賺得兩位數的回報;如今對沖基金業者降低了杠桿,而且各類資產的收益率也顯著降低,他們因此很可能只能接受未來僅達較高的單位數字的回報。
長期而言,“市場”可為投資者帶來神奇的高單位數字回報率。另一方面,債券投資者若認為,目前2%至3%的孳息率水平可復制出過去25年亮麗豐厚的資本增值回報,那他們一定沒去過日本。
對于新常態下較低的回報率,市場上未認清現實的“投資者”數不勝數。近期美國退休基金還假設基金投資組合的資產回報率,長期平均值將達到8%。但現實是,近十年的回報率平均僅為3%。
常識告訴我們,如果投資組合的資產以60∶40的比例配置在股票及債券上,股票回報率必須接近12%,整體回報率才能達標。我日前查過,投資級債市的回報率僅為2.5%;也就是說,股六債四的投資組合,股票的回報率必須有12%,那神奇的8%回報率方可達成。
我們必須認清一個事實:債券回報率之所以這么低,是因為在新常態下,發達國家經濟體的增長及通脹率預期將非常低。即使是華爾街或國際股市最樂觀的,要在國內生產總值增長只有2%至3%的情況下,靠股票賺取12%的回報率,也會覺得非常為難。
德魯·肯米勒的舊常態透露出一個令人泄氣的事實:先前的繁榮和過度消費,乃拜資產價格膨脹所賜,而資產價格膨脹又跟杠桿及利率緊密相關。在去杠桿化大行其道、資產回報率又低得可憐的情況下,繁榮需要另一種基礎。
那會是什么呢?我承認,恢復繁榮的最佳方法,就是那美好的老方法——不,不是靠12%以上的金融投資回報,而是老老實實地回到投資實業的路上。如果我們有心靠實干恢復繁榮,最好的辦法,是利用科技努力制造其他國家想購買的產品。或許我們做得到,但這需要很長時間,以及自里根或羅斯福總統以來未曾出現過的政治勇氣。
當局更可能推行的,是多元化的通貨再膨脹政策:聯邦儲備局維持低利率,并推行量化寬松措施;華府執行財政刺激措施,財政赤字對國內生產總值占比接近兩位數。美國經濟若要回到舊常態,就必須再創造出5%的名義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當中很大一部分要來自通脹。自羅馬帝國以來,通脹就是政府削弱貨幣價值的典型手段。當局發行超過實際需要的貨幣,冀望私營部門將這些錢花在投資及消費上,然后幾年后再去處理可能出現的后遺癥。
但是,金融市場如今懷疑的是,當局期望的事可能不會出現,就像日本自20世紀90年代初期起,近20年經濟停滯不前的情況。倘若私營部門因為過度審慎或顧慮人口因素,不受當局的措施誘惑,那么再膨脹政策就無法奏效。
未來數年,投資者很可能無法知道,私營部門是否配合當局的政策。與此同時,投資者將面對收益率2.5%的債券與股票,以及新常態下2%或更低的實質經濟增長率。
現在已經沒有退休基金回報率8%、股票長期回報率12%這回事了。而政府希望幫助我們達成這種回報率的刺激政策,最可能產生的結果是美元貶值、美國人生活水平下降。德魯·肯米勒退下火線,是大有道理的。未來將是低投資回報率的年代,而期望過高的人,將面對重重困難。
作者為PIMCO(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創立人及聯席投資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