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小學語文教師如何提高自己的專業素養?著名語文教育專家、蘇教版小學語文教科書主編張慶先生,以自己的成長經歷、切身體會,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完整的樣本”。
1957年,我從徐州師范學校畢業,滿懷信心地走上了教學崗位。學校領導分配我代小學高年級的語文課。第一周還算平安無事,到了第二周,班里的幾個調皮生便“蠢蠢欲動”。我雖然大聲呵斥,也無濟于事。課堂紀律一亂,我的心也亂了,教學失去章法,在師范學校學的《教育學》《心理學》原則、方法到這時也全然派不上用場。
面對這種局面,我沒有氣餒。我向老教師虛心求教,請他們介紹管理班級的經驗。同時,我還向老教師學習教學經驗。每教一課書前,我先聽老教師的課,然后再上自己班的課。我認真地閱讀了原蘇聯教育家謝彼托娃的《小學閱讀教學法》,用以指導我的教學實踐。就這樣,我邊學邊教,班級管理和語文教學才漸漸地走上了軌道。
通過一年多的教育教學實踐,我深深地體會到,光有書本知識不行,還得有實踐的歷練。《教育學》《心理學》上講的一些教學原則、方法,只有經過教學實踐的檢驗,才能體會得深刻。記得葉老說過,“誰也不能說學過了就夠了,誰都必須隨時隨刻力求長進,永不停止。所以,你們雖然是師范出身,還得繼續地學,跟不曾學過師范的一樣”。對于我們這些剛剛踏上工作崗位的新教師來說,這番話真是金玉良言。
1960年初,我被調到教師進修學校,負責語文教材研究班的工作,任務是幫助小學老師鉆研教材備好課。我當時只有兩年半的教齡,語文教學剛剛入門,哪有資格去輔導別人呢?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我竟不知天高地厚地應承下來。
打鐵先得本身硬。為了做好這項工作,我先鍛煉自己鉆研教材的本領。拿來一篇課文,我先不看“教參”,而是一遍一遍地鉆研,遇有重點詞語便反復體會、玩味,并用紅筆在字里行間圈圈點點,在書頁的空白處寫下自己的體會、認識。待到課文吃得比較透了,就練習分段、歸納段意、總結中心思想。到這時,我再打開“教參”來看,比較一下“教參”上的看法與我的看法有哪些不同,誰說得更有道理。從這段鉆研教材中我體會到:要備好課,就要反復地朗讀課文;若是名篇佳作,還要熟讀成誦。
后來,由于中師進修班語文師資缺乏,學校領導又讓我擔任中師語文教學的任務。俗話說,要給學生一杯水,自己就得有一桶水。我只是個中師生,要我教中師的課程,這個難度是可想而知的。記得當時我教的第一課書就是韓愈的《師說》。韓愈的這篇名著我在學校里沒有學過。怎么辦呢?我用的是螞蟻啃骨頭的笨法。桌上左邊放《辭?!?,中間放課本,右邊放筆記。我一句一句地啃,碰到拿不準的文言詞語就查《辭?!罚痪浞g一句。整整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把這篇課文啃完??型炅司湍?,就背,直到背得滾瓜爛熟再去教。就這樣,我居然把這課書講下來了,而且學員們反映還不錯。
我想,這課書是應付下來了,以后的任務還很艱巨,要挑重擔還得煉就鐵肩膀,必須進修中文系的課程,從根本上提高自己的語文水平。于是,我雙管齊下,同時參加了兩項在職進修:一是徐州師范學院舉辦的夜大學中文系,一是地區教師進修學院舉辦的中文??坪诎?。夜大學每周三個晚上上課,我是風雨無阻,從不缺課。其余晚上和星期天則用來看書、做作業。我堅持進修了五年,終于在1964年修完了全部課程,取得了本科畢業文憑。
寒暑假,老師們都回家了,我就一個人留在學校里清清靜靜地讀書。記得當時我曾讀過一篇介紹文言文“過關”的經驗文章,文章上說,閱讀文言文,關鍵不在于古漢語語法,而在于掌握足夠的文言詞匯。為了突破“詞匯關”,我找來一本沒有標點和注釋的《史記》來讀,凡是不認識的字或意思拿不準的文言詞就查工具書,并把詞語解釋寫在筆記本上,基本讀懂了再斷句。如有疑難,就找注釋本來看看。就這樣啃了一個暑假,終于通讀了《史記》,光詞語解釋就記滿了三大本。
徐州師范學校有位老教師,在古典文學上造詣頗深。他講課從來不看課本,拿幾支粉筆就上講臺,可以邊講邊背,滔滔不絕。我們幾個青年教師都很佩服他,就拜他為師。每周星期三晚上和星期天下午聽他講《春秋左氏傳》和《文心雕龍》。聽講回來,我就把老師講過的部分翻譯成白話文。一年下來,譯稿就積了厚厚的一大疊。
作為語文教師還要有一筆漂亮的字,而我在師范讀書時沒有受過嚴格的訓練,字寫得不像樣子。為了補上這一課,我便結合抄書練習寫字。在聽課前,我在紙下襯著作文格,一筆不茍地抄寫老師要講的古文,抄一行空三行。這樣做一是為了預習,二是便于邊聽邊記,三是為了練字,可謂“一石三鳥”。
堅持業余進修,要善于合理地使用與支配時間。我的方法是:大塊的時間用來讀書、寫文章,零星的時間背詩詞或記憶一些東西。凡需要記憶的東西,我就抄在卡片上隨身攜帶。每當開會前、候車時,我就拿出卡片默誦、記憶?!短圃娙偈住罚揖褪抢蒙舷掳嘧咴诼飞系臅r間背會的。頭天晚上,我先讀鑒賞文章,把要背的詩句弄懂,然后再把詩抄在卡片上裝在衣袋里。上下班邊走邊背,如有遺忘就把卡片拿出來看看。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幾年的艱苦努力,讀的書漸多,知識面漸廣,教學功底也漸厚實,因而教起書來再不像過去那樣捉襟見肘,基本上能勝任并從中獲得愉快。
1962年、1978年我曾兩度調進市教研室,前后共擔任小學語文教研員23年。教研員頭上沒有“烏紗”,手中沒有“大印”,不能靠權力指揮別人。教研員開展工作憑的是知識功底和教學水平。人家覺得你說得對,對他有幫助,就聽你的;人家覺得你說得不對,對他沒有幫助,完全可以不買你的賬。這就逼著我努力讀書,努力工作,不斷地充實自己,提高自己。
我在教研工作實踐中,摸索出一個“三結合”的好方法,就是把調查研究、撰寫教學論文與有重點地學習教育教學理論結合起來。當我確定了某個研究專題后,就深入教學第一線作調查,再將得到的原始材料輸送進大腦這個“加工廠”。經過大腦由表及里、由此及彼、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加工制作,便初步形成了自己的認識。與此同時,我再配合研究專題有重點地讀一些書。如我調查閱讀教學的現狀,就選學《教育心理學》中有關閱讀心理的章節、《中國大百科全書·教育卷》中的有關條目以及《閱讀學概念》中的有關部分。這樣學習,理論聯系實際,可以相互啟發,相互印證,印象深,效果好。我認為,圍繞研究專題來讀書,對于我們這個年齡層次的人來說,不失為一種行之有效的學習方法。
葉圣陶說得好,“寫下來是個很有效的辦法,叫你非想清楚不可,這是大有價值的習慣,好處說不盡。因此,誰都應該通過經常寫些東西的辦法,養成這種習慣?!北娝苤?,教學研究工作是一個創造性很強的工作,作為教研員應當具有創造性思維品質。經常寫稿,有利于鍛煉創造性思維,這是因為寫出的稿子必須有新意,而有新意就意味著在教學領域中有所發現,有所發明,有所創新。我稱寫稿為“思維體操”。既是“體操”,就得經常做。我給自己壓擔子,定指標,規定每月寫四篇稿子。我從1982年開始這樣做,至今已堅持了十年,撰寫發表了近300篇文章。駑馬十駕,功在不舍。十年筆耕不輟,使我養成了勤于動腦、獨立思考的習慣,這對于我創造性地搞好教研工作大有裨益。
(本文原載《小學教學》,199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