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和言語一直是一對彼此不同而又相互聯系的概念。語言是人們交際的工具,而言語是人們說出的話,是交際活動的過程。語用學的研究對象就是在不同的語境因素支配下的言語現象。電影劇本和人物對白就是最典型的言語現象。它可以通過純熟的人物對白展開故事情節和戲劇沖突,充分利用話語的語用特征,借助富有含義的人物語言展現人物性格。本文從語用學的角度運用言語交際的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這將有助于我們更深刻全面地理解和剖析作品和人物,更好地領會作品。
語用學是語言學的一個分支,源于哲學家對語言的探索。語用學研究“符號和解釋者的關系”,研究“符號與有生命的方面,即研究符號作用下出現的所有心理、生理和社會現象”,也即如何通過語境來理解和使用語言。因此它的研究對象是動態的語言。電影中的語言大多是口語對白,可以借助于語用會話漢語理論來分析。
在Grice看來,在言語交際中,會話不是說話人所進行的雜亂無章的語句堆砌,它總是伴隨著一定的目的,或者說具有一定的意圖。為了保證會話等言語交際的順利進行,交際雙方必須遵守某些基本原則,即合作原則,并“根據雙方會話的目的或交流的方向,在一定的語境下提供會話所需的話 語 或 信 息。”(Cruse 2000)。Grice所提出的合作原則包括四條準則:
(1)質準則——關注話語或信息的真實性,不要說自知是虛假的話語或提供虛假的信息或者說出缺乏證據的話語或信息;
(2)量準則——關注話語的信息量,即所提供的信息應是交際所需要的;不要提供交際以外的額外信息或者少提供信息;
(3)關系準則——關注所提供的話語或信息是否相關;
(4)方式準則——關注的事所提供的話語或信息是否清楚、明白,要盡可能地避免晦澀,歧義,要簡練,井井有條。
言語交際中另一個重要的語用學原則就是禮貌原則,禮貌原則的使用范圍很廣,它是與社會語言學因素、社交文化語用因素等密切相關的,對語言的使用、語言理解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Lakoff試圖將禮貌與合作原則結合起來,提出了禮貌策略,即要清楚的規則;要有禮貌。Leech將禮貌原則進一步發展,提出了包含一系列準則的“禮貌原則”,也就是得體準則,慷慨準則,贊譽準則,謙遜準則,一致原則和同情準則。
電影《手機》中,嚴守一是整部電影的主角,所有的故事情節都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與費墨之間的同事兼朋友的關系,與于文娟之間的夫妻關系,與武月之間的曖昧關系,以及與沈雪之間的男女朋友關系,構成了嚴守一所生存的復雜的關系網。這些復雜的關系構成了人物對白的語境信息,這些背景信息對于我們理解人物之間的對白起著重要作用。下面是嚴守一和沈雪的對白,他們之間的對話看似無關,其實大有深意。
嚴守一:(慢慢走近沈雪)怎么不開燈啊?
沈雪: (頭也不抬)你想看什么?
嚴守一看到了沈雪邊上他的手機,拿起來看。是武月發來的短信,內容是“我想見沈雪,你看著辦”,還有嚴守一摟著光著上身的武月親熱的照片(圖文并茂)。
這段對白是在女朋友沈雪發現了嚴守一與武月之間的私情之后發生的。而在此時嚴守一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因此沈雪的回答讓他不知所措。也就是說沈雪沒有按照嚴守一所需要的給他足量的信息,只是問他想看什么。正是她違背了“量準則”,沒有提供足夠的信息量才使嚴守一通過場景來推導沈雪的真正意圖。開燈就意味著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看到什么比不看到什么要好的多,一切灰暗的東西還是留在黑暗的角落吧。同時將會看到的還有兩人破裂的感情和黑暗的前途。沈雪在此情此景下卻表現的異常冷靜——點火柴梗燒。在這里玩火的鏡頭實際上也是一種背景信息,一種內心的煎熬,玩火者必焚。
在電影《手機》中,農村人與城市人的反差僅僅通過幾個鏡頭,幾段對話就一目了然。
于文娟:(笑了笑)你一村里的農民,成天在地里干活,買手機干嗎呀?
磚頭哥:也就是一頭豬的錢,跟你說話唄。
在電影中,于文娟是一個城市小市民,而磚頭哥則是不折不扣的農民。農民的實在與城市人的虛偽和謊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作為城里人代表的于文娟心目中,農村人貧窮,況相鄰之間都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有必要買手機,而且也沒什么用途。而磚頭哥所說的話超越了于文娟想要的信息,他通過違背了合作準則中的“量準則”回答了于文娟話語的言外之意。磚頭哥正是在這種語義推動下,才說出了超出說話人想要的信息。同時也反映了磚頭哥身為一個農民的不卑不亢。
下面是嚴守一與武月,沈雪三人之間的對話,他們的關系決定了他們之間會話的言外之意。
沈雪:哎呀,我一看見牛排肚子就餓呀,我先吃你的啊。
嚴守一:吃吃吃。
武月:(笑了下)我也是吃上這口就上癮。
(武月在桌下伸出腳蹭嚴守一。)
嚴守一:我們沈雪要是餓了,一分鐘都等不了。
在劇中嚴守一和武月是曖昧關系,武月相對于嚴守一和沈雪來說是第三者。因此在沈雪面前,武月就故意話中帶話,通過使用歧義的話語來隱含她和嚴守一之間的關系絕非尋常。根據Grice的合作原則,言語交際雙方都應該遵循方式準則,其中的一個次準則就是避免歧義。很顯然武月的言語違反了這一準則,從而隱含了武月的真正目的是在沈雪面前揭穿他和嚴守一之間的情人關系。而其后嚴守一的對白則是出乎武月的想象的,嚴守一通過使用“我們”拉近和沈雪之間的距離,也就拉長了和武月的關系,間接地表達了武月你不要胡說八道這樣一個意圖。這里嚴守一正是遵守了禮貌原則中的得體準則和寬宏準則,使整段對話更加生動,人物的個性和內心活動更加鮮明。
《手機》中的臺詞不乏經典,經典之中也不乏成功的言語行為。下面是沈雪在發現嚴守一隱瞞和武月單獨見面時的一段對白:
嚴守一:不是社長走了,服務員給收了?
沈雪: 你的臺詞練得有點退步啊。
這句話看似跟前一句沒有關聯,實則用詞恰到好處。沈雪是臺詞老師,同時嚴守一也曾經參加過臺詞短訓班。因此使用兩人共知的背景信息來表達沈雪對嚴守一的說謊的不滿,用的恰到好處。同時在這里沈雪遵循了禮貌原則中的得體準則,明明是要指責嚴守一說謊,卻還要盡量地維護嚴守一受損的面子,使其受受損程度降到最低。這從劇情的角度來說,一方面沈雪還在盡力地維護著這段感情,另一方面則表現了沈雪的某種失望的情緒。兩人因臺詞培訓而結緣,而又是因為謊話而產生矛盾,這里的對白對整個戲劇情節的表現都起著重要的作用。
從上面的分析可知,從語用學的角度來分析電影的語言,對于揭示作者的整體構思和人物的內心世界都是非常重要的。會話中的合作原則在會話中起著調節說話人說話內容的作用,禮貌原則是更高一層的原則,它對維護整個會話的順利開展和交談雙方的平等利益起著調節作用。這兩個原則對人們在交際的過程中有效地使用語言,實現交際的意圖起著重要的作用。通過我們對《手機》中言語行為的分析,我們會發現這兩個原則在人們的交際中相輔相成,互相補充,從而為作家更巧妙的使用語言來刻畫人物提供了法寶。
[1]姜望琪,當代語用學[M].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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