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然 王少磊

入刊理由:
一個優秀的企業文化,可以促進企業群體行為規范化、企業品牌信譽化、企業形象具體化;可以保持企業先進性、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增強企業自身凝聚力,最終提高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企業文化,就是企業的軟實力,是它將企業推向強盛的巔峰。
王少磊:嘩眾取寵算什么本色?我甚至覺得,真正的思考者應該跟所有人保持距離。當然你可以是個和善的鄰居,但做學問呢,就別費厄潑賴師兄師弟了。你看期刊報紙上,有多少作家學者互相撫摸?長序短跋,肉麻得叫人牙根兒癢癢。
徐浩然:那你也太絕對了吧呵呵,我的《浩然觀點》還想請你“序跋”呢。高情厚誼,相互鼓勵有什么問題?
王少磊:豈敢。序跋我贊成那種做法:把書當成由頭,來闡明自己在同一話題的觀點。就算是捧場也不只是諛辭,得有真的領悟真的褒貶。我的書評得罪過不少朋友,可謂吃力不討好里外不是人——在我的個人經驗庫里,尚未找到一個企業,它的老板和員工有你所謂的“共同愿景”。這不是價值判斷了,這是事實判斷,難不成本人的運氣特別糟糕?在媒體上,我看到的也都是形形色色的“門”——從員工猝死到集體辭職。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留意它們的網站……
徐浩然:哦?看他們的官方態度?
王少磊:不是。看專題或頻道里的企業文化表達。如前所述,一多半是庸常的白話,一小半是動聽的大詞兒,后者我猜想有專業的咨詢公司,在做文字推敲和語言美化,總之都很正確很高尚,很美好很宏大,但我看不出這些說辭,對他們的行動有任何約束,或者退一步,他們能以行動佐證這些說辭。
那段網絡視頻你看了嗎?就咱南京的,好像央視也播過:在某公司門口,一個叫朱亞的青年被捅了刀子,此后從他旁邊走過的56個同事,沒有人表現出一點幫忙的意思,他捂著肚子踉蹌著向保安求助,后者于是給隊長打了個電話,甚至沒去攙扶一下傷者……你猜想一下,這家企業有文化嗎?我打賭他們一定有企宣部門,有口號標語句句動聽。哦,這群不敬神的野蠻人,他們有自己真正的理念嗎?
徐浩然:是很可惡。但是你說的這個事件遠不是什么企業文化有無的問題,而是法制、道德與良心有無的問題,我們不能把企業文化無限的上綱上線。不過的確有一些企業,它的文化努力是儀式化的,貼個標語啊,出個畫冊啊,實際上是空洞有害的東西,暗中明里甚至激起員工的反感。還有,如果反思國人的民族性里面,是否我們常常說一套做一套,有人格分裂的傾向呢?這個儀式化的文化,顯然會加重那種傾向。你的例子,恰好證明了精神建設的重要。要知道企業文化,并非生長在文化真空里,它跟整個的社會空氣都有關系,換句話說,這個命題可能超出了本章的范疇。
但我又不能肯定,我們也別老往壞處想吧。有一些老板,大概是想從文化角度升華企業?也許他在成長經歷中有過遭遇,從而希望有些子精神追求——有追求總比沒追求好吧?只是要考慮,如何能讓個人追求變成企業追求?我雖然不贊成泛文化,但也不贊成沒文化。一個老板,希望企業帶點他本人的色彩,大約也是無可非議和不可避免的。也許我們該有一點平常心?個人色彩,也未必總是意味著“人治”,你細想還是區別很大的。
王少磊:但是,有時候,老板的個人追求,也可能變成一場災難。假如你有“上山下鄉”的情結,然后就在企業內恢復“知青文化”。把公司餐廳改名叫“公社食堂”都是小事,有的老板推崇迷戀的,正是給我們帶來噩夢的文革記憶。我們不能脫離歷史背景,去苛求拷問一代人的文革表現,但也不能像張承志那樣美化傷疤——即便是那些單純的革命熱情。總體說來,我不喜歡企業里皇帝般的老板,就算他有無上的成績和威信。他把私人經驗粗暴地強加給員工,制定稀奇古怪、不近人情的規矩——它們被作為廠訓寫到墻上,或者當作軼事花絮,進入報紙成功人士的特寫欄。總得說來,這都讓我感覺不好。
徐浩然:你在說南街村集團嗎?紅色億元村的神話破滅了,我看媒體的標題,甚至有“天堂還是地獄”的標題。
王少磊:我并不專指。但對模范村,我確實心存疑慮。大寨不說了,從大邱莊到小張莊,神話不是破滅一次了。有人說禹作敏是土匪頭子、太上皇,而王宏斌可以一人決定上馬“永動機”項目,這說明了什么呢?
徐浩然:南街村是有些過了。我看《南方周末》的報道,村民們在《東方紅》的樂曲中齊齊走進工廠,每天下午又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樂曲中齊齊走出工廠;在改革開放進入30周年之際,他們每月仍拿著250元工資……這個文化是太夸張了。
王少磊:大邱莊的意義也不過時。最近一期的《財經》雜志,還有長文《大邱莊經濟標本崩頹背后》。你說明星村莊是不是包裝出來的呢?南街村的所謂成就,應該是政策扶植,貸款傾斜的結果吧?
徐浩然:難以想象,王宏斌個人的瘋狂念頭,怎么就成了全村的戒尺了呢?然后一個村莊就做了太上皇,難道大邱莊不屬于某個鄉鎮?而這個鄉鎮不屬于某個縣市?
王少磊:更多的時候,與其說是老板的個人追求,毋寧說是老板的功力考慮,他希望借助這些口號統一思想,從而最大限度地減少管理成本吧?怎樣讓員工辛勤工作,而他又不用更多的現實支付?然后企業文化就有用處了……
徐浩然:剛才我們所說的以村莊為主體的企業,其實不具有廣泛的代表性,老板關心成本也無可非議,哪個企業不追求低成本大利潤?企業文化可以拆解出一些理念,比如榮譽感、責任心、主人翁意識和自我犧牲精神等等,顯而易見,對實際經營也確有幫助。難道這有什么不對嗎?在倡導企業文化的背后,老板們的動機是各不相同的。可能有人做企業,確是希望既帶來利潤又帶來榮譽。但你不能妄自揣測,所有的企業文化都是管理工具,一點沒有老板的價值追求;或者價值追求,只是功利追求的旗號——另外,就算有功利追求也無所謂,畢竟有人惦記著百年基業,并不爭蠅頭蝸角一時一地的得失,這樣一來功利也不那么功利了,那該改叫“宏圖大志”吧?
王少磊:可我覺得,無論長遠利益還是即時利益,既然是文化,就不能有太多的實用目的。企業文化,如果是企業管理的特殊手段,它或許可以是“非罪”的,但不應該贏得這樣的尊敬了。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它沒有贏得這樣的尊敬,企業會花錢拿它當旗號嗎?我最近檢索了一些文章,關于企業文化的,有至少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都是談它對管理效率的影響,而跟企業的價值觀基本無涉。你剛提到老板關心成本,這倒罷了,奈何學界也這么功利?我見過太多的經營大師,但就沒碰到弄商業倫理的。
徐浩然:企業文化,是企業的一種軟實力。這沒有什么遮遮掩掩的。軟硬兩條腿走路,固然不是什么新鮮的比喻,但確屬真理無疑。你開始需要質量、價格、渠道、服務這些硬的,然后到了一定的規模,就得同時強調品牌、傳播、廣告、公關……包括企業文化這些軟的。其實也不光企業,國家不也同一個道理嗎?所以老板做這樣的現實考慮,我想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可以說完全是好事嘛。至于學界,他們的論文若有價值,不就是要對業界有參考價值嗎?難道他們就該在書房里仰著臉說話?(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