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I流入的產業結構對我國出口貿易結構的影響①

趙 沖，劉向麗，于 左

(1.中共遼陽市委黨校 經濟與管理教研室，遼寧 遼陽 111000;2.遼寧大學經濟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6;3.東北財經大學產業組織與企業組織研究中心，遼寧 大連 116025)

一、國內外研究文獻綜述

國外學者關于FDI對東道國外貿結構影響的實證研究，得出了不同的結論。一些研究認為FDI會改變東道國的貿易結構。Lall利用比較分析的方法，對印度FDI與出口結構的關系進行了實證檢驗，認為FDI對出口結構升級起到了促進作用［1］，Farrell，Gaston 和 Sturm 對 1984—1998 年日本的FDI進行了分析，發現外國企業為跨越貿易壁壘進行的直接投資對東道國貿易結構的變化會產生積極的影響［2］。

而另外一些研究表明，FDI對東道國貿易結構的影響并不顯著。Zhang和Markusen用一般均衡方法對垂直型直接投資的跨國企業在東道國的特征進行分析，得出的結論是，此類直接投資的主要目的在于獲取技能熟練的勞動力，從而為跨國企業的垂直分工服務，對東道國的貿易結構并無影響［3］。Zhang在研究FDI從中國臺灣和香港轉入大陸的原因時，提出了同樣的觀點，認為大陸的勞動力資源和出口導向政策是FDI最看重的要素，而這些要素也正是香港和臺灣地區曾經具備的，這類FDI對東道國貿易結構的影響不大［4］。

國內學者就FDI與中國對外貿易結構之間的關系進行了一些實證研究，也存在兩種不同的觀點。張曉萍、于英川和方培基認為，FDI對于提高中國進出口貿易結構和貿易競爭力有明顯的促進作用［5］。朱廷珺經過分析指出，外國直接投資對中國制成品出口的促進作用明顯大于對初級產品出口的促進作用［6］。張紅霞、劉繼生和馬廷玉針對山東省制造業FDI流入與對外貿易結構優化的定性與定量分析表明，兩者具有密切的聯系，制造業FDI流入對貿易結構優化具有促動作用［7］。但是，周靖祥和曹勤則認為，外資的流入并未促進中國出口貿易結構的優化［8］。

國內外學者主要從總體貿易和制成品貿易兩個層面對貿易與FDI的關系進行了研究，籠統地研究了FDI流入總額對不同產業出口貿易的影響，具體分析不同產業FDI對各產業出口貿易影響的研究較少，本文嘗試對此問題進行實證研究。

二、FDI流入的產業結構與出口貿易結構

(一)FDI流入的產業結構

20世紀80年代，中國政府采取了稅收優惠政策吸引外資。許多外資企業看準了中國的勞動力、原材料價格低的優點，開始向中國投資，投資領域主要集中在第二產業。20世紀90年代初期以后，中國開始重視利用外資質量，并對外資投向進行引導，外資從初期的一般加工工業擴展到基礎設施和高新技術產業，資金、技術密集的大型項目開始增加，這一時期第二產業仍是外商投資的主要產業，運輸、商業、保險等第三產業開始試點引進外資，第一產業利用外資所占比例一直很小。加入WTO后，中國對外資進入電信、金融、保險、旅游和運輸等服務業的各項限制逐步降低，外商投資于第三產業的比重不斷增加。

2007年，中國外商直接投資企業為37 871家，實際使用金額為748億美元。從各產業分布看，第二產業企業數為28 475家，實際使用外資429億美元，占外資總金額的66%;第三產業企業數為8 348家，實際使用外資310億美元，占外資總金額的33%;第一產業投資企業數1 048家，實際使用外資9億美元，僅占外資總金額的1%。

(二)中國的出口貿易結構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口貿易結構發生了較大變化。20世紀80年代末期以前，出口商品以農礦產品等資源密集型產品為主。20世紀80年代末期以后，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比重快速上升，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品出口也不斷增加。20世紀90年代中期至今，初級產品出口比重不斷下降，工業制成品的出口比重繼續上升，2007年達到95%。按三次產業劃分的出口結構中，第二產業所占比重最大，第一產業所占比重最小，第三產業所占比重不大但比較穩定。按要素密集度劃分，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比重由1997年的62%下降到2007年的30%;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出口比重較為平穩;技術密集型產品的出口比重由1997年的9%上升到2007年的33%。按貿易方式劃分，一般貿易所占比重一直小于加工貿易，但從2006年開始，加工貿易比重有下降的趨勢，如表1所示。

表1 1997—2007年按不同標準劃分的各產業出口貿易收入所占比重 單位:%

三、FDI流入的產業結構對出口貿易結構影響的實證檢驗

(一)變量選取與數據來源

1.變量選取

本文選用按三次產業和要素密集度進行分類的各產業外商直接投資比重的數據，以及分別按初級產品、工業制成品，三次產業、要素密集度和貿易方式對出口貿易進行分類，并計算出各產業出口額所占的比重，然后分析FDI的產業結構對中國出口貿易結構的影響。為了增加數據的平穩性，本文對選用的數據取對數。分別用 LFFI，LFSE和LFTH表示第一、第二和第三產業FDI流入比重的對數值。用LFLA，LFCA和LFTE分別代表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FDI比重的對數值。用 LEMA，LEIN，LEFI，LESE，LETH，LELA，LECA，LETE，LEGE 和 LEPR 分別代表按初級產品和工業制成品、第一產業、第二產業、第三產業、勞動密集型產品、資本密集型產品、技術密集型產品、一般貿易和加工貿易出口收入比重的對數值。

2.數據來源

本文選用的數據為1997—2007年外商直接投資的行業分類數據，按行業和貿易方式劃分的歷年出口貿易收入數據，所有數據均來自國家統計局。其一，三次產業的劃分以國家統計局2003年印發的《三次產業劃分規定》為標準。其二，首先計算出按不同標準劃分的FDI和出口貿易的比例數據，然后利用Eviews3.0計算出他們的對數值，如表2和表3所示。

表2 1997—2007年各產業FDI流入比重的對數值

表3 1997—2007年各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對數值

(二)實證檢驗

1.不同產業FDI比重與出口相關系數分析相關系數是用以反映變量之間相關程度的統計指標。它是按積差方法計算，同樣以兩變量與各自平均值的離差為基礎，通過兩個離差相乘來反映兩變量之間相關程度如表4所示［9］。

表4 不同產業的出口收入與FDI流入所占比例的相關系數

表4列出了中國不同產業出口收入比重與FDI流入額所占比例的相關系數。可以看出，工業制成品出口收入所占比例與第三產業、勞動密集型產業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FDI所占比例正相關，其中技術密集型產業FDI比重與工業制成品出口收入比重的相關系數較大，說明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工業制成品出口有較大的促進作用。

按要素密集度劃分，勞動密集型產業出口收入比重與第一和第二產業的FDI所占比重正相關;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出口收入比重與第三產業FDI比重正相關;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出口收入比重均分別與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FDI的比重正相關，而且相關系數都較大，說明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品的出口正向影響較大。

按產業劃分，第一和第三產業的出口收入比重與第一和第二產業FDI比重正相關。第三產業出口收入與第一產業FDI相關的可能原因是，第一產業FDI的主要來源地為香港、中國臺灣地區、韓國和日本，其中香港所占比重較大，第三產業中的運輸、旅游、計算機與信息服務、咨詢和影視出口主要市場為中國香港、韓國和日本(說明:以2007年統計資料為依據)，港臺地區和韓日等國對中國第一產業的投資帶動了相互之間的自然人往來和社會文化交流，因而對第三產業出口有推動作用，第二產業FDI帶動第一產業和第三產業出口增加的現象，反映了第二產業外資有利于提高第一產業的專業化水平，產品加工程度提高，出口能力增強，第二產業外資增長擴大了對生產性服務的需求，使生產性服務出口增加，第三產業出口也增加;第二產業的出口收入比重與第二產業FDI比重呈現出較弱的負相關性。第二產業的出口收入比重與勞動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FDI呈正相關性，其中與技術密集型產業FDI比重的相關系數較大;第一和第三產業的出口收入比重與資本密集型產業的FDI比重正相關。總體來看，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出口影響較大。其中，第三產業的出口比重與第二產業和資本密集型產業的FDI比重具有比較明顯的正相關關系，資本密集型產業FDI的增加，直接和間接導致了服務于該產業的運輸與物流、銀行與保險服務出口的增加，因而帶動了第三產業出口的增長;而第二產業的出口收入比重與勞動密集型產業、技術密集型產業和第三產業的FDI的正相關性比較明顯，勞動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FDI主要利用中國廉價而豐富的勞動力從事加工貿易，直接提高了第二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第三產業FDI提高了中國服務業的整體水平，為第二產業出口創造了更好的條件。

按貿易方式劃分，加工貿易與第一和第二產業、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FDI比重呈正相關，而一般貿易則與這些產業的FDI呈負相關，說明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加工貿易具有促進作用，對一般貿易則有一定抑制作用。

2.按三次產業劃分的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比重影響的回歸分析

為了分析各產業FDI對中國出口貿易結構的影響，本文用不同產業的FDI所占比重的對數值與各產業出口貿易比重的對數值作三期滯后回歸，模型如下:

其中，LEXPt代表各產業出口貿易收入比重的對數值，LFDI1t代表某個按照標準劃分的FDI流入比重的對數值，LFDI2t和LFDI3t代表按同一標準劃分的另外兩種FDI流入比重的對數值，LFDIt代表歷年FDI流入總額，C為常數項，αi(i=1，2，3，4，5，6)為待估參數，μt為隨即擾動項。

(1)第一產業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比重的影響。根據表5的結果，第一產業FDI比重對第一產業出口貿易的影響比其他產業顯著，T檢驗值均超過了50，擬合優度達到了0.999。第一產業FDI比重增加會促進初級產品出口收入比重增長。第三產業的出口比重也與第一產業FDI比重同方向變化。對于一般貿易和加工貿易，短期內，該產業的FDI比重的增加會使一般貿易的出口收入下降，但從長期來看，會促進一般貿易的發展。但與一般貿易相比，加工貿易受該產業FDI比重的正向影響更顯著。

表5 第一產業FDI的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回歸結果

(2)第二產業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比重的影響。根據表6的結果，第二產業FDI的比重對工業制成品出口收入比重的正向影響大于初級產品。該產業的FDI比重對工業制成品出口收入比重的當期影響是反向的，長期影響是正向的。與第一和第三產業的出口收入比重相比，第二產業的出口收入比重受本產業的FDI比重的正向影響較大。從累計的彈性系數之和來看，該產業的FDI比重對一般貿易的影響是反向的，累計彈性系數為－0.408，可能的原因是，第二產業FDI引致第二產業加工貿易出口增加，但對國內競爭性產品的一般貿易出口產生了擠出效應。由于外資企業在管理和銷售渠道方面具有優勢，而且在樣本分析期內享有稅收和土地使用等方面的優惠待遇，因而其產品在國際市場上更有競爭力。雖然該產業的FDI對出口貿易的彈性系數有兩期為負值，但累計彈性系數仍為正值。

表6 第二產業FDI的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回歸結果

(3)第三產業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比重的影響。如表7所示，第三產業FDI比重的增長會促進多數產業出口收入增長。但是，與第一和第二產業相比，第三產業FDI比重對第三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累計彈性系數最大。

表7 第三產業FDI的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回歸結果

3.按要素密集度劃分的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貿易比重影響的回歸分析

(1)勞動密集型產業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比重的影響。根據表8，勞動密集型產業FDI比重對工業制成品出口收入比重的彈性系數多為正值，累計彈性系數為0.123;而該產業FDI比重對初級產品的出口收入比重的彈性系數除當期外均為負值。按照要素密集度劃分，勞動密集型產業FDI比重主要與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出口收入比重同方向變動。按貿易方式劃分，該產業的FDI比重對兩種貿易方式出口的影響均為正向的，但對加工貿易的彈性系數大于一般貿易。

表8 勞動密集型產業FDI的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回歸結果

(2)資本密集型產業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比重的影響。根據表9的結果，資本密集型產業FDI比重的增長對初級產品出口的正向影響逐漸增大，對工業制成品出口的反向影響系數較大。按照要素密集度劃分，該產業FDI對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影響系數均為正值。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影響系數有下降的趨勢。按貿易方式劃分，該產業FDI對加工貿易的正向影響比較明顯。

表9 資本密集型產業FDI的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回歸結果

(3)技術密集型產業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比重的影響。由于某些年份的數據為零，使得這些數據的對數值不存在，進而導致該產業的FDI數據不符合滯后期回歸分析的數量要求。因此，只能做第三產業的FDI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普通回歸分析。

如表10所示，該產業的FDI比重對工業制成品的彈性系數為正值，對初級產品出口影響的彈性系數為負值;該產業FDI比重的增加會促進勞動密集型產業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出口收入比重增長，但與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出口收入比重呈反方向變動;該產業FDI比重的增長對加工貿易的彈性系數為正值，對一般貿易的影響系數為負值。

表10 技術密集型產業FDI的比重對各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回歸結果

四、實證分析結論

實證研究結果表明，第一產業的FDI促進初級產品出口收入比重增長的幅度大于工業制成品，對第一產業出口貿易的影響比其他產業的出口顯著，這可能主要是因為外商將中國第一產業初級產品投資直接用于出口所致，這也間接地反映出了中國在對第一產業初級產品的加工和深加工方面較國外相比很薄弱的現實。第二產業FDI對工業制成品出口收入比重的正向影響大于初級產品，對工業制成品出口收入比重的當期影響是反向的，滯后影響是正向的，這也印證了外商直接投資在中國工業領域的投資以提供制成品為主要特征，而不是以提供簡單的初級產品為主，既符合工業產品的自身技術經濟特征，也符合中國內資與外資企業技術水平與經濟實力，外商通過優于內資的技術以及中國相對廉價的要素成本，在中國通過加工而不是直接出口，獲得更高的收益的現實情況。第三產業FDI的增長會促進多數產業出口收入增長，但對第三產業出口收入比重的累計彈性系數最大，這種結果也是符合經濟規律的，第三產業由于自身性質決定了其外商直接投資可為第一、二、三產業的出口提供更多更好的服務，直接導致這些產業出口的增長。

勞動密集型產業的FDI對工業制成品出口收入比重的彈性系數多為正值，對初級產品出口收入比重的彈性系數以負值為主，這一結果也是符合經濟規律的，中國大多數的工業制成品屬于勞動密集型的，該領域的絕大多數外商直接投資本身就是以出口為主要目的，現實中在這些領域的投資達到了促進出口的目的。資本密集型產業FDI對初級產品出口的正向影響逐漸增大，這反映了外商在中國資源、能源、原材料領域大舉進行資本密集型投資和直接輸出這些初級產品的事實。對工業制成品出口的反向影響系數較大，反映了外商在中國的資本密集型投資不以出口和發揮中國廉價勞動力等要素資源為主要目的，而是憑借其技術和資本優勢，占領中國市場。資本密集型產業的FDI比重的增長與加工貿易同方向變動，而與一般貿易反方向變動，這反映了外商在中國的資本密集型投資以加工和出口為主要特征。

外商直接投資的產業結構對中國出口貿易結構的總體影響是，首先，各產業FDI對該產業出口影響均大于對其他產業出口的影響，即，中國第一、二、三產業的外資分別促進了第一、二、三產業的出口。其次，外商直接投資對制成品出口的影響大于對初級產品出口的影響。再次，外商直接投資對勞動密集型產業出口的影響小于對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出口的影響，反映了外商直接投資逐漸從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向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趨勢。最后，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加工貿易的影響較大，短期內對一般貿易有抑制作用，長期內對一般貿易有正向促進作用。由于加工貿易兩頭在外的性質，外商直接投資雖然在表面上改善了中國的出口貿易結構，但其實質優化作用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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