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冷戰故事

沈雙

過去的關系網都還在,只不過政治傾向變了,從好人變成壞人了,這個轉變對于缺乏政治覺悟的專業人員來說,并不是很快就能接受的。

今天(7月26日)《紐約時報》的頭條消息是關于巴基斯坦情報部門和美軍之間的微妙關系。據說巴基斯坦的情報部門長期以來都在扮演著雙重間諜的身份,表面上與美國友好,暗地里把情報泄露給阿富汗的基地組織,在幾次恐怖行動中他們都扮演一定角色。其中的一個重要人物是曾經在冷戰時期與美國聯手,給阿富汗游擊隊提供情報用以對付蘇聯的將軍。此人與前游擊隊員們保持著密切的關系。巴基斯坦官方否認他在現在的情報活動中有任何參與,但是他始終沒有退休,而且十分活躍。

這條消息使得周一早晨平靜以至枯燥的美國郊區生活一時籠罩在重重諜影之下。說起郊區,其疏離的生活方式真的讓你搞不清鄰居的真實身份。比如,6月底有一條消息說是突然發現隱藏在我們身邊有10個俄國間諜,就住在紐約附近的郊區。生活條件都不錯。有一個女間諜的職業是投資顧問,年收入達13萬美元之多。另一位女的在曼哈頓開一間地產公司,同樣是幾百萬的身家。這些人共同的特點是受過良好的間諜訓練,對于美國文化非常熟悉,在美國已經生活十幾年了。《紐約時報》的報道寫得非常有趣,把這幾個人描述得有點生不逢時的感覺。據起訴方稱,他們交接情報的方式十分傳統,比如在擁擠的街頭調換式樣顏色一樣的包等等。而且還在用短波收音機互相聯系。

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好像沒有什么實質性的任務。或者說,即便接到任務,以他們現在的狀況也很難完成。比如在奧巴馬訪俄以前,他們據說被命令收集情報,但是生活在紐約郊區的人除了通過電視還能得到什么關于總統出訪的消息呢?這幾個間諜被指控后,都供認不諱,一個月后他們就通過俘虜互換的方式回到了俄國,換回了幾個80年代為美國政府工作的間諜,也是俄國人。

這樣的故事會給人以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到底冷戰有沒有結束?意欲擺脫冷戰是一回事,而實際上仍被籠罩在歷史的陰影之中又是另一回事。就像那個巴基斯坦的將軍一樣,過去的關系網都還在,只不過政治傾向變了,從好人變成壞人了,這個轉變對于缺乏政治覺悟的專業人員來說,并不是很快就能接受的。

剛剛出品的好萊塢大制作《索爾特(Salt)》居然暗示了6月份在真實生活中發生的這場俄國間諜事件,雖然它在制作過程中不可能預知未來。索爾特是女主角的姓,實際上就是英文中“鹽”的意思,不妨把她稱為嚴小姐。扮演者是當紅花旦安吉麗娜?朱莉。朱莉在其他的電影里都是非常時尚的扮相,這里為了適合中情局女文員的身份,特地穿了一身淡色的西裝。我怎么覺得那么像50年代的正裝婦女,觀念保守又舉止端莊,一時倒忘了這個電影并不是一個歷史片,是發生在現在的事情。

其實這電影玩的就是一個時間錯亂。索爾特被指控為俄國間諜,實際上她真是,而且真的像冷戰時期的故事一樣——在西方臥底多年之后,為資本主義的價值觀念所腐蝕,具體說來就是她愛上了一個人,結了婚,革命斗志因此也就喪失了。于是若讓她做回間諜,先要殺掉她的愛人。她的故事就在東西方的價值沖突以及為革命還是為愛情之間展開了。

你也許問,這樣老套的故事還有什么看頭。勾人的當然是朱莉的外表和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套數。但是除此以外我倒還蠻喜歡這個電影扁平的歷史感的。也就是說,它真沒把歷史看成是一個時間流逝的問題。冷戰只不過是一個敘事模式,一個能夠通過服裝道具演繹出來的故事。而且在冷戰之上,又有很多元素是當代的,比如俄國間諜的任務先是要刺殺俄國總統,之后又要刺殺美國總統,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還有,竊取了美國的原子彈之后首先要消滅的是類似伊朗那樣的伊斯蘭國家。這些情節的安排并不理會冷戰時期的政治格局,左右的對立,也并不刻意追求真實感。這樣反而更加真實,因為我們從報紙上就能夠知道大家并不是生活在同一個時間的斷面上的,像前面提到的那些現實生活中的俄國間諜一樣。誰能說冷戰不是他們當下的現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