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本文針對日益嚴重的大學生就業形勢,主要依據筆者對遼寧省2009年應屆畢業生1%樣本的問卷調查和80余家企業用人單位的問卷調查及對沈陽、大連人才市場的若干調查結果。試圖從總量與結構相交織的新視角,就如何以可持續的政策措施來解決大學生就業問題做一新的探討。
關鍵詞:大學生就業;高等教育;勞動力市場
中圖分類號:F241.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10)09-0106-08
一、當前形勢:一定程度的總量過剩與結構矛盾同時并存
為了準確判斷當前大學畢業生的就業形勢,我們在2009年5月上旬與中旬對遼寧省內24所高校的2800余名應屆大學畢業生就有關求職和畢業去向等問題,進行了問卷調查(共發放問卷2 855份,回收問卷2698份,其中有效問卷2320份,有效問卷數量占全省應屆大學畢業生總數的l%略強)。由于畢業生本身不存在著虛報信息的激勵,因此調查結果的可信度應該是比較高的。
1.總量態勢
目前反映畢業生就業情況的最重要總量指標是總體落實率。調查的樣本數據顯示,截止2009年5月中旬,在被調查的2320名畢業生中,總體落實率為57.2%,其中已簽約和已確定單位待簽約人數(此兩項可以視為簽訂就業協議的人數)占30.56%,尚未找到工作的人數占37.37%,其余的5.43%為未來狀態不明確者(如表1所示)。這個落實率應該說與2008年相比幾乎沒有1什么差別。以東北財經大學為例,2008屆畢業生在6月份的總體落實率是61%,而東北財經大學歷年的總體落實率都高于全省平均水平。另外,5月與6月的時間差還會對總體落實率產生一個不可忽視的影響。所以,就目前情況來看,2009年大學畢業生就業的總體態勢與2008年的情況相差無幾。而根據遼寧省教育廳和發展改革委員會公布的從2004--2008年遼寧省大學畢業生歷年的總體落實率分別為:91.9%、92.44%、89.6%、90.2%和89,07%可知,近年來我們的大學生就業一直處于“低警區”狀態,即屬于一定程度的供大于求或總量過剩。這就是說,盡管當前的大學生就業形勢比較嚴峻,但依然是處在低警區的運行區間。這種情況表明,盡管最近大半年來的外部不利經濟環境對于大學畢業生的實際就業產生了一定的負面影響,但是由于從政府到高校乃至社會各界采取了一系列的政策措施,盡量為大學畢業生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使得這種負面影響很大程度上被化解和抵消了。
2.結構特征
可以從多個視角來考察勞動力市場結構特征,但是最有意義還是專業結構。根據不同專業畢業生的供求狀況,可以判斷勞動力市場的職位匹配程度從而結構均衡與否。這里給出三組數據。
其一是來自樣本大學生的調查結果。如果將被調查學生的專業歸為理科、工科、農學、醫學、語言文學、經濟、管理和法律八大類,那么各類專業畢業生的就業簽約情況呈現出明顯差異(如表2所示),其中醫科與工科最好,顯著地高于樣本平均簽約率30.56%的水平。經濟學科的畢業生與平均水平接近,其他學科則相對差些,而語言文學與法律專業類最差。不同專業畢業生簽約率的差別,實際上也就反映了這些專業的“冷”、“熱”程度。即使是在人才市場總體形勢呈現供大于求的情況下,各個專業也有冷熱之分,從而其人才供大于求的程度也各不相同。有的專業可能是嚴重過剩,有的是一般過剩,有的則還可能處于暫時短缺狀態。
其二是來自企業的調查結果。在對80余家企業的調查中,也得到了對不同專業人才的需求“冷”、“熱”不均的信息。問卷中有一個問題:企業最偏好哪類專業的大學生?在給出的一般文科、一般理科、經濟管理、工程技術以及其他五種類別中,選擇不同類別的企業比例數明顯不同,其中工程技術專業比例最高,一般文科專業比例最低(如表3所示)。
另一個相關的問題是,近年來企業是否有招不到合適的大學生的經歷,以及企業人才短缺的主要崗位有哪些?結果有45%的企業回答有過此種經歷,而這些企業人才短缺的類型也顯著不同,在給出的管理崗位、生產技術、一般服務崗位和其他崗位這四個選擇中,生產技術崗位人才短缺企業數最多,占總數57.5%,其余依次為管理崗位、一般服務崗位等(如表4所示)。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用人單位最偏好的專業(工程技術)、最短缺的崗位(生產技術)與上面應屆大學畢業生(將醫學專業排除在外,因為這里的用人單位是企業,不包括醫院)簽約率最高的專業(工科),是相當吻合的。
其三是來自人才市場的調查結果。人才市場是供求的對接點,其信息更具有直接性。筆者以大連高新人才網作為調查數據源,集中考察2006--2009年各年度頭兩個季度的供求匹配情況,從6 000多個求職者和5000多個招聘崗位中按照11個專業逐一進行篩選,整理出在這4年有關這11個專業的大學畢業生(既包括應屆,也包括往屆)的供求關系(如表5所示)。結果表明,有些專業(例如會計、英語、日語)人才始終處于過剩狀態,有些專業(例如貿易、營銷)人才則始終處于短缺狀態,大多數專業(像電氣工程、計算機、機械、建筑等工科,行政、管理、文秘等文科)則呈現人才供求逐年蛛網波動的情形。而值得注意的是,人才市場上不僅存在著人才失業與職位空缺同時并存的局面,而且這種“兩缺口”同時并存的局面還長期得不到有效調整。
根據上面的經驗分析,我們可以對目前大學畢業生就業市場形勢做出這樣的基本判斷:一定程度的總量過剩與一定程度的結構失衡相互交織,部分大學生就業難與部分企業用人難同時并存。雖然總量過剩依然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但是結構錯位問題也不能忽視。就當前情況看,工科與各種專業技術人才相對緊俏,一般的經濟與管理人才相對較平穩,純理科特別是純文科專業人才過剩較嚴重。
二、矛盾分析:導致大學生就業市場非均衡的主要原因
1.高校招生規模擴張過快是導致大學畢業生總量過剩的直接原因
在10年前,甚至在高校擴招后的大學生尚未出爐的本世紀最初兩年,我國并沒有出現大學生就業難的問題。只是從2003年以后,隨著擴招生的陸續出爐,大學生就業難的問題才逐漸顯示出來。由此可以認為,在高校擴招與畢業生就業難之間肯定存在著一定的因果關系。換言之,大學生就業市場的總量失衡的問題,矛盾的主要方面是供給,而不是需求,即近年來部分大學畢業生的失業主要是供給過度型失業。道理很簡單:我國經濟近年來并沒有出現明顯的周期性低谷時期,經濟社會對人才的需求方面沒有出現大起大落。既然如此,對于連年出現的大學畢業生就業難問題就首先應當從人才供給方面找原因。所以,大學畢業生供給過度肯定是一個重要原因,而其直接原因就是高校擴招。這也正是近六七年來我國大學畢業生數量連續地出現“高原”現象以后,盡管政府年年采取解決大學畢業生就業難的各種政策,但是大學畢業生就業難的現象卻依舊年年有、并且與畢業生規模呈共振狀態的原因所在。
實際上,從美國、歐盟、日本等發達國家以及印度等發展中國家教育發展的經驗來看,也可以證實這一結論。這些國家都曾經在不同時期、不同程度地出現過“知識失業”或“過度教育”等大學畢業生就業難的現象,而這種現象在某一時期的集中出現又往往都是與此前的高等教育擴張如影相隨。
有些人不同意將大學生就業難的現象歸因于高校擴招,一個主要論點是所謂“常數法則”。具體含義是,適齡青年的總量是給定的,在經濟發展水平一定的條件下,他們中間的失業量也是一定的,這將不依他們接受還是不接受高等教育為轉移,故而不應將大學生失業歸因于擴招,相反,高校擴招還由于延緩了青年的就業年齡而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社會的就業壓力。這種論點的偏頗之處在于它混淆了大學畢業生失業與一般青年的失業這樣兩種不同類型失業的概念。勞動力市場是分層的,高等教育群體過度供給增大的就業壓力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非高等教育群體的就業壓力,但是這并不能改變高校擴招直接導致了大學畢業生群體就業難的事實。
不同意將大學畢業生就業難歸因于高校擴招的另一個觀點是,認為盡管中國的高校近年來一直擴招,但是按照每個人口、或每個就業人口中平均擁有的大學生人數計算,我國目前的大學生數量與世界發達國家相比仍然是比較低的。實際上,這種觀點陷入了一種抽象比較的誤區。衡量一個國家的大學畢業生供給數量究竟是否適度,就像考察一個國家的高等教育發展規模是否適度一樣,需要一種具體的、歷史的判斷標準。不能簡單地根據人口的平均數,而是應該根據經濟社會對大學生或高等教育的客觀需求來判斷大學生是否過度或不足,這種客觀需求是以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產業與技術特征為轉移的,它并不是一個抽象的數量標準。在經濟高度發達的美國,也許每3個就業人口有1個大學畢業生是適度的,但是在我國,每8個就業人口有1個大學畢業生也可能是過剩的。這是因為中國目前仍是一個世界人口最多的發展中國家,國內二元經濟結構比較明顯,并且農業人口占有很大比重,達9億之多,若以發達國家的人均大學生數為參照標準來判斷我國大學生是否過剩,那就必然會得出不正確甚至是荒謬的結論。
2.伴隨高校擴招出現的教育質量下降,是加劇總量過剩矛盾的助推原因
上面的分析是在假設擴招并不改變高等教育供給質量的前提下進行的。實際上,伴隨著高校招生規模的擴大,高等教育供給的質量有可能下降。國外關于教育經濟學的研究表明,高等學校具有一定的規模經濟性和范圍經濟性,例如,規模擴大以后可以更有效地綜合利用各種學術資源,而科研與教學并舉也可以實現良性互動。但是,這也決不意味著規模越大越好,超過了一定限度將會導致教育資源利用效率的降低從而教育質量的下降。從人力資本理論角度來說,這將意味著人力投資效率的降低。而從教育信號理論的角度來看,則意味著高等教育文憑或學歷信號的貶值。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都將意味著大學畢業生在勞動力市場上的就業競爭力或就業能力的降低。
我國近年來高等教育在招生規模不斷擴張的過程中,也呈現出教育質量下滑的趨勢。一方面,隨著招生規模的急劇擴大,許多高校的基礎教學設施(諸如教室、圖書館和閱覽室等等)并沒有同幅度增加,導致生均教育資源的降低。另一方面,師資隊伍建設與發展也趕不上擴招新形勢下的需求,課程設置陳舊與授課質量下降,教學管理水平降低,這就不能不導致教育質量的下降,從而使教育的產品——大學畢業生的質量下降。大學畢業生質量下降的一個表現是,知識陳舊且知識轉化能力差。知識轉化率是知識經濟時代青年人最核心的就業競爭力,然而我國近年來大學畢業生在這方面的能力普遍欠缺。據沈陽市人才市場的一項調查顯示:60%的企業認為,所招聘的大學畢業生其實際的知識應用率不足40%。有關研究也表明,目前我國大學畢業生對于工作崗位的適應期平均將達到1—1.5年,而發達國家的這一數字則為2—3個月。
大學畢業生質量下降的另一個表現是缺乏獨立意識和開拓精神,創新能力差。近年來部分大學生明顯地表現出“等、靠、要”的依賴性特征,缺乏應有的創造性品格。有人將此歸結為“四靠”:考大學靠家長壓,報志愿靠家長定,上大學靠家長供,找工作靠家長幫。這種精神狀態導致大學畢業生不僅社會實踐和動手能力較差,而且意志力不強,責任感缺失。這是大學畢業生綜合素質降低的一個突出表現。
3.教育的學科專業結構與經濟的產業技術結構不協調,是導致大學生就業市場結構矛盾的深層原因
即使總量方面是平衡的,如果人才供給與需求在結構方面不相協調,或者不匹配,也將導致部分畢業生出現失業或就業不充分狀態。所謂結構不匹配,主要是指大學畢業生在學科、專業與技能等方面的特征與經濟社會各產業、部門的崗位要求不相一致,這樣便可能出現一種專業類型的人才供給過多和另一種專業類型的人才供給不足的情況,形成崗位空缺與人才失業同時并存。考慮一個簡化的經濟社會,其人才供給僅僅由兩類大學生構成: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機械工程專業,工作崗位也只限于這兩種類型。令大學畢業生總人數為N*,其中計算機專業的畢業生人數為N1,機械工程專業的畢業生人數為NN2,即N*=NN1+NN2。工作崗位總數為D*,其中計算機軟硬件工程師崗位數為D,機械工程師崗位數為DN2,即D*=D1+DN2。假設畢業生總數等于工作崗位總數,即N*=D*,但是大學畢業生的專業技術結構與工作崗位的需求結構不完全匹配,例如,計算機科學與技術的人才供給大于崗位需求,即N->D-,而機械工程師的人才供給小于崗位需求,即N2
大學畢業生專業技能與社會上的崗位要求不吻合,本質上乃是反映了高等教育的學科專業結構與經濟社會發展的產業、技術結構之間的不協調。高等教育與社會經濟其他部門之間的協調發展,既包括了總量規模的相適應,也包括了結構特征的相匹配。由于社會經濟發展具有動態的特征,隨著經濟轉型、產業升級與技術更新換代等等,將要不斷淘汰一些舊產業和舊崗位,創造一些新產業和新崗位。因此,為了保證人才供求的結構平衡,就要求高等教育部門也要相應地調整學科布局與專業設置,更新教材與教學內容,以避免因人才供求錯位向社會提供陳舊過時的人才“廢品”。在正常的社會環境下,這種調整是可以在政府政策與市場信號的雙重作用下有效地展開的,從而通常不會出現高校學科專業結構與社會的產業技術結構嚴重不相適應以及人才供求嚴重錯位的情況。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條件下,或者由于宏觀政策欠妥當,或者由于市場調節不通暢,也可能出現比較嚴重的人才供求結構失衡的現象。我國近年來高等教育的發展便顯示了這種特征。
首先,各級政府特別是教育主管部門在高等學校的發展政策上,自覺或不自覺地存在著追求“大而全”的傾向。在一些人的眼里,似乎綜合性大學總是比專業性大學的聲望高,于是不論是高等院校本身還是相關的主管部門和政府官員,都力圖通過各種方法努力使本學校或本地區的高校“升恪”,由專科院校“升格”為本科院校,由專業性院校“升格”為綜合性大學。實在不能通過自身力量完成“升格”的,就采取機械式的、簡單合并的辦法完成“升格”目標。于是,原來的財經學院變成了財經大學,原來的理工學院變成了理工大學,原來的“大學”則變成了更大的“大學”。這就是20世紀90年代中國高等院校合并與升格浪潮的真實一幕。這種盲目追求綜合性和大而全的指導思想5的直接后果,就是導致學科專業重復設置,既然叫大學,就要盡可能地力求學科、專業結構完備,從而導致各院校的學科專業布局尤其是對一些所謂熱門專業的設置,出現攀比與重復建設的問題。以療寧為例,63所高校中有21所院校開設法學專業,39所院校開設藝術專業,計算機專業本科學科布點有47個。由此就忽略了不同高等院校在培養不同類型人才(諸如,究竟是通用型人才,還是專業型人才?是基礎理科人才,還是工程技術人才?等等)方面的功能差別。
其次,近年來的高校擴招也是導致高校學科專業結構與社會的產業技術結構發生脫節的一個重要原因。高校擴招驟然加大了高校日常運行在各方面的壓力,導致了教學設施與師資力量的嚴重不足,使得一些高等院校連維持原有的教學計劃正常運轉都面臨著困難,自然就更難以及時有效地進行相關專業結構的必要調整與教學改革和更新了。一些學校必修課比重仍然很高,因為現有的教師難以開出更多的選修課,特別是反映學科發展前沿和社會經濟實踐新領域的新興學科與專業,就更為缺少了。這就極大地限制了大學生根據個人興趣揚長避短,自我塑造與自我選擇的空間,從而必然會使高等學校本身的學科、專業結構的調整滯后于經濟社會的產業、技術結構發展的要求,因而導致畢業生供求出現結構性矛盾也就毫不奇怪了。
最后,高等學校學科專業結構與社會的產業技術結構相脫節,還與目前高等院校內部的管理體制與運行機制不當有關。伴隨著中國社會經濟體制的變遷,中國的高等學校內部管理體制與運作機制也在逐漸發生變革,近年來的主導方向是引入競爭機制,強調教師的職位、收入與其實際的學術績效相掛鉤,以便強化激勵,實現教育資源的有效配置。這種改革的大方向無疑是正確的,但是在現實中也存在著某種偏差,一個主要問題就是目前各高校流行的學術績效考核標準往往是重科研、輕教學,致使教師們進行教學改革、教材更新乃至專業調整的激勵缺乏,因為人們是不愿意在這些與職稱晉升、津貼發放沒有直接聯系的事情上投入更多精力的,盡管它們對于塑造大學生們全新的素質與就業能力也許是非常重要的。
4.勞動力市場摩擦因素是導致大學生就業市場結構矛盾的制度性原因
失業與崗位空缺同時并存并不單單由教育結構與產業結構之間的不協調而引起,它也與勞動力市場的某些摩擦因素有關聯。現實中的勞動力市場是不完全的,由此導致“人找事”和“事找人”的過程并非像新古典模型描述的那樣順利通暢,而是充滿了摩擦因素。這主要是因為勞動力市場上的供求雙方信息不充分和不完備,它又與勞動力市場的制度安排有關,故而屬于制度性因素。勞動力市場上供求雙方交易的是作為有意識的人的主體的生產性勞務,它顯然與一般產品市場上交易的普通物品不同,這里涉及到有關勞動者本人以及即將投入勞務的工作崗位性質的諸多復雜信息,所以在這里供求雙方在達成一項勞動雇傭合同之前彼此可能要投入更多的信息成本(企業為了招到合適的雇員而進行篩選,勞動者為了找到理想的工作而不斷尋職)。市場信息越不完備,摩擦因素越大,雙方的信息搜尋時間就越長,從而就越可能出現失業與職位空缺同時并存的局面。
信息不完全或摩擦因素的存在會導致結構性失業,主要是地區間的結構性失業。例如,某一地區實際可能提供的工作崗位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么多,但是或者是由于虛假信息,或者是由于過時的信息,卻涌現了大批的求職者,形成勞動力供給“扎堆”現象。而與此同時,就可能出現另一個地區的工作崗位空缺的現象。這種情況在簡單勞動力市場上,特別是農民工群體方面,是最為突出的,因為他們信息搜尋的能力較差。但是,在大學畢業生的供求方面,也一定程度地存在著因為信息不完全和不對稱而導致地區結構性失業的問題。我國大學畢業生求職總是首先瞄準省會大城市和沿海城市,這顯然是由于這些地方的工作機會更多,同時也與其偏好有關,故此種行為應該說是理性的。但是如果在這些地方人才供給已經飽和甚至過剩的情況下,還繼續往這里來,就與人才市場的信息不完備有關系了。
信息不完全或摩擦因素的存在還會加劇勞動力市場的分割。現實中的勞動力市場是分層的,諸如主要勞動力市場與次要勞動力市場,高級復雜勞動力市場與簡單初級勞動力市場,沿海大城市勞動力市場與中、西部中小城市乃至鄉鎮勞動力市場,國家機關、事業單位、大型國企的勞動力市場與中小私營企業的勞動力市場,等等。完善的勞動力市場既包括了勞動力在同一層次市場內的(水平)流動,也包括了勞動力在不同層次市場之間的垂直流動。垂直流動有助于打破勞動力市場的分割,這種流動既可以是向上的流動,也可以是向下的流動,它將起到調節不同層次市場的供求結構趨于平衡的作用。但是,如果信息不完備,從而市場的摩擦因素較大,那么將會抑制或減緩這種流動,從而就會固化或加劇勞動力市場分割的局面。例如,對于當前相當一部分大學畢業生不愿意去中、小城市工作,不愿意就職于城鄉基層的工作崗位這種現象,人們往往習慣于用大學畢業生的價值觀念或就業觀念去解釋。比如,有人就這樣描述大學畢業生的求職偏好:“寧在國企當職員,不當個體小老板”;“寧住城市一張床,不住農村一幢房”。表面看來,這好像是大學畢業生的心理偏好問題,但是如果深入分析一下就會發現,這實際上還是一個信息不完全或市場摩擦因素起作用的問題。因為,如果市場信息是完全的,理性的求職者一定會權衡比較獲得各種工作機會的成本與收益的,即使求職者最初具有偏好大城市或大企業的傾向,當他獲得了準確的市場信息從而發現難以實現這種偏好以后,也會及時地加以調整,從而重新權衡各種工作機會的成本與收益。這樣一來,“小”老板的凈收益也許就不比“大”職員的凈收益差了,而“一幢房”的效用價值也許也就超過“一張床”的效用價值了。如果再考慮到政府的各項鼓勵性政策措施,諸如對于去農村、基層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實行代償學費、減免貸款還款等等,就更不會出現上面所描述的情景了。因為這些政策措施無疑會進一步加大大學畢業生在基層等次級勞動力市場崗位工作的凈收益。所以,這種情況之所以存在,說到底主要還是由于市場信息不完備使得大學畢業生缺乏對于各種工作崗位的成本與收益的準確比較,包括對于政府的各項優惠政策的實際理解。
三、對策思路:應當堅持具有可持續性的政策措施
1.采取綜合配套的政策措施
根據一些國家比較成型的經驗,解決大學生就業的基本政策措施主要有三個方面:即需求調節政策、供給調節政策和市場匹配政策。
需求調節政策的主要目的在于通過創造更多的工作崗位來擴大對大學畢業生的需求,其具體內容包括:第一,通過政府補貼政策鼓勵企業吸納大學生就業,例如日本的“全面就業支持計劃”。第二,通過產業政策促進就業彈性高的中小企業和第三產業發展,例如德國的經驗。第三,通過就業激勵政策鼓勵大學畢業生到環境較差地區和人才短缺崗位去就業,這在美國得到了最成功的運用。
供給調節政策的著眼點是改進教育與培訓體系,提升大學畢業生的就業能力,這在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已經被廣泛采用,其具體內容包括:第一,調整教育政策,適當控制高等教育的擴張規模。第二,完善教育與培訓體系,加強高等教育的職業性,淡化專業邊界,構建多樣化、跨學科的課程體系,以使畢業生能夠發展綜合技能去有效地應對日益變化的市場需求。第三,促進高等學校與公、私部門建立合作關系,確保教育供給與市場需求的吻合性。第四,開展創業教育,建立創業支持體系。
市場匹配政策的核心在于,減低由于信息不對稱而給勞動力市場造成的效率損失,通過完善市場信息系統、加強職業服務和就業指導等項工作,盡可能地消除勞動力市場的壁壘和摩擦因素,減低大學畢業生求職的時間成本與貨幣成本,促進勞動力市場供求雙方的有效匹配。
上述政策措施涉及到社會經濟的不同方面。例如,需求調節政策主要是調節企業或產業方面,供給調節政策主要是調節高等學校本身的發展(包括總量與結構),至于市場匹配政策則主要與勞動力市場體系的建設相關聯。同時,這些政策措施作用的時效也不盡相同。有些是屬于短期應急性的政策措施,例如,政府的就業激勵政策。有些則屬于經常性的調節措施,諸如完善勞動力市場信息服務系統等。有些則是屬于長期性的政策措施,諸如產業結構的調整以及高等教育體系的完善與結構調整,等等。我們在借鑒這些政策措施時,需要充分認識它們的不同作用特點,綜合地加以選擇和運用。一般來說,當大學畢業生的就業形勢比較平穩或者沒有太大的問題時,政府應該主要實施市場匹配政策,把促進勞動力市場的有效運轉作為一項經常性的工作。當大學畢業生的就業由于某種臨時性的原因或經濟周期波動而出現困難局面時,應當主要實施需求調節政策。而當大學畢業生的就業持續地出現困難從而長期處于某種非均衡狀態時,則需要“雙管齊下”,或“三管齊下”,同時實施需求政策與供給政策等各項措施的調節。但是在這時,既要注重采取各種應急性的政策措施,例如一些需求調節政策,以廣開就業門路,解決燃眉之急,也不能忽略那些作用時效相對滯后、但是卻具有根本性調節作用的政策措施,諸如供給政策,因為從長期來看,后者可能更為重要。進一步地說,我們在解決大學畢業生就業問題時,應當既要關注當前,更要著眼于長遠;既要治標,更要治本。這樣才能從根本上保證高等教育事業與整個社會經濟之間的基本平衡關系。
2.必須堅持市場機制的效率原則
政府實施促進大學畢業生就業的政策,旨在通過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的干預來消除市場失靈,以促進社會人力資源的充分利用和有效配置,因此,其結果在正常的情況下必然是導致經濟效率的改善。但是,如果政策措施不當,或者操作方式欠妥,也可能對市場機制的運行產生某種負面影響,從而出現政府失靈。這也是在實施促進大學畢業生就業的政策時需要我們時刻注意的問題。
首先,促進大學畢業生就業的政策,不應對其他就業群體產生不利的影響。大學畢業生作為高人力資本的群體,解決其失業問題可以避免其人力資本的損失與浪費,固然應該被賦予較高的政策權重,但是其他失業群體特別是像農民工這樣的弱勢群體的就業問題也不容忽視,更不能因為推行促進大學畢業生就業的優惠政策措施而影響到其他群體的就業機會。比如,現在有些政策措施就公開提出在政府公務員招聘或其他崗位招聘中“優先”錄用大學畢業生,這里“優先”的提法似乎有違市場競爭的公允原則。除非對于所招聘的崗位因為其工作性質而對于學歷有特定的要求,否則是不應該強調大學畢業生優先錄用原則的。正確做法應該是,把促進大學畢業生就業政策納入到政府統一的、系統的就業政策之中。
其次,促進大學畢業生就業的政策,不能以經濟效率的損失為代價。一般來說,在這方面供給調節政策與市場匹配政策不會有什么問題,它們的實施無論就其提高求職者的人力資本還是改善勞動力市場的功能而言,都意味著經濟效率的改善。至于需求調節政策,則有一個最適度的問題。如果就業促進政策能夠與產業結構調整、技術創新以及其他的社會經濟發展政策有機地結合,那么新的崗位的創造就會與就業增長和經濟效率的提升同步完成。但是,如果超出現實條件的限制,不切實際地一味追求過高的畢業生就業率,甚至用簡單的行政手段或者用“下死命令”的方式去實現作為政治任務的預定的就業率“目標”,那么就有可能導致經濟效率的損失。比如,現在為了緩解大學畢業生當前面臨的就業壓力,增加安置機會,有關方面號召高等學校與科研單位盡量吸收大學畢業生參加科研乃至重大科研項目,有的學校甚至實行了所謂“學士后”的制度。這里也有一個講求實效的問題。高等學校本、專科教育主要是為學生打下較厚實的專業基礎,因此,絕大多數大學畢業生并不具備從事科學研究的能力。少數的尖子生雖然具備一定的科研能力,但是他們大多或者選擇出國留學、或者選擇考研深造,一般也不存在就業壓力的問題。也就是說,有能力從事科研的并不需要這項政策的支持,而需要這項政策支持的卻又未必能勝任科研工作的能力要求。因此對于此項政策的實施就需要從實際出發,審慎地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