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金融風暴揭開了經濟危機的序幕,全球經濟備受科技動力缺失之擾,中波周期底部反復和庫存周期波動形成了當前的主要壓力,中國城市化動力也難掩轉型陣痛。2010年上半年以來,全球經濟顯露出了增長疲態。發達國家盡管消費穩健復蘇,但高債務和高赤字問題一直困擾著主要國家政府,生產領域的短波向下加劇了人們對經濟的擔憂,債務型通脹和全球生產體系再平衡構成了發達國家的滯脹隱憂。而中國經濟正走在一個十字路口上,同比基數墊高和短波向上動力回落將必然導致2010年GDP增長遙季下滑,外部市場壓力和內部財政壓力都給當前的轉型增加了難度,從而形成轉型陣痛。展望下半年,全球經濟都將走過艱難的蹣跚復蘇路,無論是政策,還是經濟領域自身,都需要克服短期的調整,以延續和展開長期復蘇趨勢。
關鍵詞:復蘇中繼;增長動力;轉型陣痛
中圖分類號:F12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10)0943008-07
一、引言與文獻回顧
2008年9月,雷曼兄弟的破產標志著次貸危機升級為全球金融危機,世界經濟由此進入一輪快速衰退的過程。自2008年第4季度起,美國經歷了連續4個季度的經濟負增長,歐盟(27國)和日本經歷了連續5個季度的經濟負增長,金磚四國經濟同樣受到較大的沖擊。在全球步調一致的經濟刺激政策下,新興經濟體于2009年2季度領先發達經濟體率先實現走出深度低迷,美國、歐盟和日本也于2009年3季度先后走出衰退的陰影。然而,全球經濟在2009年中期前后表現出的復蘇并不穩固,主要經濟體在走出深度衰退之后,兩個事實導致樂觀情緒滋生得太快:一是金融危機并沒有實質性地破壞基礎設施,也沒有強制地破壞落后產能,在形勢稍有穩定之后,損失并不嚴重;二是危機之后的經濟刺激政策讓人們感覺到危機實不可怕。輕易擺脫危機的感覺和人類狂妄的自信促成了劫后狂歡局面的產生,在經濟活動上表現為庫存的上升和產能的進一步擴張。庫存的上升顯示了經濟參與者對短期經濟活力的信心,而產能擴張則反映了對未來增長前景的信心。于是形成了復蘇悖論:導致危機的總供求矛盾并沒有實現對結構性過剩產能的淘汰,而劫后狂歡則導致了新領域產能的盲目擴張,從而加劇了總供求矛盾。
對劫后狂歡的破滅以及經濟復蘇曲折性形成機制的討論還不成熟,經濟實踐工作者和理論工作者認識問題的視角也有很大差異。從經濟周期的角度加以歸納,不同人從不同周期角度給出了各自的解釋。從長波經濟周期來觀察的人士認為當前全球面臨科技動力缺失的長波下滑壓力。李揚認為,盡管此次危機表現在金融領域,其實質則是經濟危機,而如此之大規模的經濟危機,它的基礎一定在科技上。此次危機的實質是科技基礎喪失的經濟危機。周金濤認為全球經濟進入了新一輪長波衰退,“起飛蕭條”將使得中國目前面臨最困難的局面。波濤認為,世界經濟1982-2006年的平穩發展期已經結束,世界經濟正進入以“動蕩”為特征、長度大約為10-20年的歷史發展時期。本次國際金融危機標志著新的世界經濟動蕩期的開始。基于產能變化的中波周期觀察者最為普遍,產能周期觀察者往往也同時結合庫存周期來解釋經濟現象。孫建波指出,全球于2008年4季度進入了中波周期的底部,來自金融的壓力在2008年下半年把中國經濟迅速地推向了調整的最低點。2009年全球經濟雖然還處于中波周期的底部區域,但短波向上將是主旋律;但經濟要走出中波底部往往至少需要兩次庫存周期向上才能完成,2010年中國經濟和主要發達經濟體將先后再次經歷一輪去庫存的短波向下階段,2010年底或2011年初再次啟動新一輪短波向上周期,經濟才有可能確認走出中波底部。也有從中波周期的視角結合長波理論來看當前的經濟格局的,例如,高善文認為,目前中國經濟正處于上一輪經濟周期末期、新一輪經濟周期即將啟動的轉折點區域,典型特征就是產能過剩嚴重、有效需求不足、新的增長點還沒找到。
從2010年上半年的討論來看,對經濟“二次去庫存”表示擔憂的專家和學者越來越多,特別是由于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和中國經濟增長動力面臨轉換,讓人對二次去庫存的后果表示擔憂。從長波、中波、短波思考經濟發展的科技動力、產能周期和庫存變化適用于對當前全球經濟環境的理解,對中國的討論還另外多了對庫茲涅茨周期的討論。普遍認為,中國仍然處于快速城市化的過程中,雖然肇始于低端勞動力短缺的人口紅利衰竭問題也開始暴露,并出現了“民工荒”、“加薪潮”等現象,但基于人口遷移和城市化推進的建筑周期仍然處于上升階段。這些跡象表明,中國正在跨越劉易斯拐點和庫茲涅茨轉折點,經濟調結構的關鍵在于推動主動城市化的進程。城鄉統籌改革和當前關于城鎮發展的努力正是朝著這一目標邁進的,城鎮建設和居民住房保障將推動傳統的戶籍管人向“以證管人、以房管人、以業管人”轉變。李克強指出,城鎮化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客觀趨勢,最大的內需在城鎮化,最雄厚的內需潛力在城鎮化。當前和今后相當長一段時間,我國城鎮化處于快速發展階段,應以加快城鎮化為依托,調整優化城鄉和區域結構,擴大消費需求和投資需求,促進經濟長期平穩較快發展。總結以上對當前所處的經濟周期階段的認識來看,對于長波周期科技動力缺失問題的質疑較少,對于中國經濟仍然存在城市化動力的看法也相對一致,但對于何時中波周期底部的看法存在分歧,分歧的原因在于兩個方面:一是短波周期波動的影響,二是經濟調結構的影響,爭論的焦點在于克服中波周期壓力的動力是否能夠突破以上壓力。孫建波等認為,在經濟沒有找到長波科技動力的時候,兩種力量將維持長期的角力。市場和需求的壓力要求收入分配向勞動者傾斜,在這一過程中經濟也將經歷長期的去杠桿,直接導致資產泡沫的破滅。而社會跨期分配的失衡將迫使政府不得不維持高通脹以化解財政壓力。這些因素共同促成了“滯脹”局面的形成。


在經濟周期基本階段判斷的基礎上,對2010年下半年經濟形勢的判斷也各有不同。從全球經濟來看,多數分析認為債務危機的影響尚未過去,外圍經濟尚不確定。宋鴻兵、吳曉求和陶冬等對外部風險表示明確的擔憂。從國內經濟來看,夏斌、吳慶、張立群和王建等認為,下半年經濟增速將適當放緩。最新的統計數據顯示,雖然6月份PMI指數仍然維持在50%以上,表明中國制造業仍處于擴張的區間,但該指數最近兩個月的連續下降似乎意味著,今年一季度中國經濟增速可能已經達到頂峰,在近期宏觀調控政策以及世界經濟復蘇步伐放慢等因素作用下,下半年經濟增長將適當放緩。祝寶良、湯敏和哈繼銘等認為,通脹壓力正在減小。6月份CPI回落到2.9%的水平,盡管大多數預期認為3季度將是物價高點,但普遍認為由于原材料價格回落,輸入性通脹壓力減小。夏斌、湯敏和張健華等認為中國經濟不會出現二次探底;張立群、范劍平和文宗瑜等認為應著力推動經濟結構調整,實現高質量的經濟復蘇和增長;劉元春、胡遲和王靜文等則認為應保持政策的連續性和穩定性,無需新的經濟刺激政策。
二、國際經濟環境:長期增長動力迷失
金融風暴掀開了經濟危機的序幕,在金融風暴之前,各類金融創新掩蓋了經濟內在的結構性矛盾,這些結構性矛盾在金融風暴爆發之后一一暴露。以希臘債務危機為典型代表的一系列事件引起了對資本主義世界現有經濟模式和長期增長動力的反思。我們認為,以美國為代表的消費型社會的消費復蘇是穩健的,而其生產體系和財政金融模式卻面臨著重重危機,消費者行為的穩定性在大環境中也容易受到負面因素感染。特別是在全球生產加值鏈分配模式面臨轉變的今天,以美國為首的科技領先型國家需要借助新的動力沖出重重迷霧。
1.消費的復蘇緩慢而穩健
美國和歐盟作為全球重要的消費型經濟體,在2009年以來的經濟刺激中盡管工業領域復蘇滯后于出口導向型經濟體,但消費的復蘇是穩健的。消費復蘇的穩健步伐決定了發達經濟體的穩定性是有保障的。當前,盡管全球生產領域再度遇到了向下的壓力,但消費型經濟體的消費穩定將為經濟體系的穩定做出貢獻。從圖1來看,盡管消費者信心指數的恢復相對緩慢,但在PMI顯露疲態的時候仍然相對穩定。如果生產領域進一步惡化,消費者信心指數也必然下滑,但我們認為下滑的幅度一定較為緩和。消費的相對穩定只能說明全球經濟不會重步2008年金融風暴的后塵,但并不意味著持續增長。
2.短波去庫存形成暫時沖擊
自2008年下半年生產領域快速去庫存之后,2009年中期之后發達國家在消費復蘇的引領之下經歷了一輪強勁的補庫存。截至2010年6月,這一補庫存行為在生產領域已經結束,并面臨去庫存風險,從而沖擊復蘇進程。
圖2顯示了自有庫存、供應商支付情況和客戶庫存的變化。從客戶庫存的情況來看,目前有底部企穩的跡象。表明盡管生產領域將面臨去庫存,但流通和消費端由于一直處于低庫存狀態,不會加重庫存沖擊。而歷史表明,二次去庫存是產能周期調整必然要經歷的一個過程。只有經歷二次去庫存,才能真正實現產能調整,迎接新的中波向上階段。這也就意味著,2010年下半年才是產能收起調整的關鍵階段,二次去庫存將伴隨著生產領域的重大變化。
3.削減赤字壓力持續
在多倫多G20峰會上,各國最終就削減預算達成了一致:在2013年之前將目前的財政赤字減半,同時在2016年前穩定并減少債務占各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美國估計,到2013年,其赤字在GDP中的比重將從目前的10.1%降到4.2%,德國指望2013年的赤字占比從2010年的5.5%降到3%。
這就意味著,發達國家將不得不被動退出財政刺激計劃,這將降低總需求中的公共需求及其引致需求。實際上,G20削減財政赤字的期限并不具有約束力,峰會宣言也明確表示財政預算削減有賴于各國具體的情況。而且最后雖然就削減預算達成了一致,但從宣言來看依然希望在促進經濟增長和削減債務之間達成平衡。長期的削減赤字的壓力制約了發達國家的政府需求及其引致需求,為經濟持續復蘇蒙上了一層陰影。
4.債務型通脹在所難免
摩根土丹利在一篇題為《債務型通脹的回歸》的內部報告中指出,據路透社報道,預計G20中發達國家今年的債務總計已達到GDP的107.7%,新興經濟體的這一比例預計為37%,而G20中發達國家在2007年金融危機剛剛爆發時的這一比例只有80.2%。
通過對歷史上主權國家“賴賬”方式的研究,我們認為:在通脹率不大于公共債務平均利息率的前提下,如果要控制債務/GDP比率,必須要保證赤字比率低于通脹率。二戰給美國留下了龐大的債務。1946年,美國的公債達到了GDP的108.6%;到近60年之后的2003年,美國的公債一GDP比率則降至36%。1946-2003年間,名義GDP增長平均每年令公債一GDP比率降低2,8個百分點。毫無疑問,債務型通脹是未來的確定性事件。據摩根士丹利該文介紹,前任IMF首席經濟學家Kenneth Rogoff主張,美聯---儲應設定4%6%的通脹目標;曾任英格蘭央行貨幣政策委員的David Blanchflower也提出了類似的觀點。Aizenman和Marion兩教授則運用不同于本文的分析框架研究了同一問題,認為6%的“溫和”通脹率在4年內能使美國的國債一GDP比率降低10個百分點。這樣看來,發達國家的高債務除了形成了長期的減赤字的壓力之外,還形成了長期的債務型通脹的壓力。
5.滯脹隱憂:全球生產體系面臨低端勞動報酬上升
計算機改變了全球生產模式和分工模式。我們看到的是2004年以后全球計算機生產的快速膨脹。截至2008年底,全球個人電腦數量達到了10億臺經歷了27年,再增加10億臺將僅需5年的時間,這主要得益于新技術應用、產品價格下降以及技術人員的全球化需求。市場下移要求有新的市場,如此龐大的數量將不得不寄希望于普通工薪階層,提高工人工資也將是生產商獲得市場的惟一選擇。
計算機生產與以往歷次科技革命不同。這一輪生產是在全球范圍內實現分工的,主要出口導向型國家承擔了低端生產任務。據IMF估計,自從柏林墻倒塌之后,參與到出口導向經濟的人口從3億擴大到了超過8億。計算機的市場下移將要求提高出口導向國家的工人工資,從而提高了全球生產體系中的勞動力成本,同時全球生產體系中中產階層的范圍也將擴大,表現為該輪經濟繁榮中出口導向型經濟體的中產階層擴大。
由此,我們看到,在長波周期停滯,現有科技革命下的生產走向成熟的時候,總供求曲線將面臨質量的變化。生產體系中勞動和資本的分配變化將是主流,從而引領工資和物價的螺旋式上升,同時資本回報降低,經濟發展看起來滯后。這就是發達國家面臨滯脹的生產力因素所在。
6.長期去杠桿:長波周期與中波周期重疊的必然產物
6月25日,美國國會通過大蕭條時期以來最為嚴厲的金融監管改革法案。根據法案文本,美國將對金融市場進行全面監管,清除導致目前危機的各種“系統性風險”。這項法案的管轄范圍“事無巨細”,大到大金融機構的運作、并購,小至抵押貸款的發放、信用評級的制定以及各種衍生工具的交易等,都將列入監管之列。同時,新的金融改革法案還將設立強大的消費者金融保護機構,以對付那些不負責任的信用卡公司和購房借貸公司。
應該說,這不是偶然,而是發達國家經濟體面臨長波周期和中波周期雙重壓力下的必然選擇,開啟了發達經濟體長期去杠桿化的大幕。當技術進步遇到瓶頸,金融泡沫往往釀成繁榮假象,這一假象在推動虛擬財富集中的同時,損害了公民物質福利。
去杠桿化是一個長期過程,降低了生產和金融領域的ROE水平,同時為穩健的、量入為出的消費提供了支持。這一趨勢也將蔓延到所有發達國家和正在學習美國金融制度的發展中國家,包括中國。為此,可以肯定的是,中國房地產業再掀泡沫面臨著制度壓力,而旨在實現全民安居的住房保障工程將得到切實推進。
三、中國經濟:復蘇中繼與轉型陣痛
盡管全球面臨長期增長的科技動力缺失的困境,但中國作為一個技術追趕型國家,現有科技推動力尚未盡其所能。旨在推動經濟走出中波底部的刺激政策導致了2009年的強勁復蘇,而二次去庫存的短波反復直接導致了2010年以來經濟增速的高位下滑。至此,經濟走出中波底部所必須要經歷的產能清理過程仍然沒有完成,原有的出口導向模式難以維持起飛之后的高增長,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是經濟的轉型陣痛。旨在提高經濟長期發展潛力的轉型措施壓制了當前增速,而轉型的實現卻又依賴著現有生產模式所能夠提供的穩定環境。在新的增長動力仍在培育之際,傳統經濟部門轉型帶來的經濟增速放緩是轉型之路上必經的陣痛。
1.GDP增速將面臨階段性下滑
自2008年底受全球金融危機沖擊以后,GDP增速分別于2008年4季度和2009年1季度探底,在此后的幾個季度里逐季回升。根據最新核算數據,2009年全面實現9.1%(初始速算數為8.7%)的GDP增長的經濟增長。
2010年GDP增速將面臨逐季下滑的局面,這并不代表中國的經濟每況愈下,而是經濟同比的基數原因所致。由于2009年每個季度經濟逐季改善的幅度較為明顯,所以,2010年的GDP同比數據就必然顯露出逐季下滑的基本態勢。根據世界銀行北京時間6月18日發布的最新《中國經濟季報》,世界銀行繼續維持對中國經濟前景的樂觀態度,預計2010年和2011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分別增長9.5%和8.5%。世界銀行專家建議中國應讓利率成為貨幣政策中更重要的部分。
雖然在經歷過第一季度的快速增長后,由于宏觀政策一定程度上趨于正常化,以及中國對房地產市場的調控,中國經濟的增長在第二季度有所放緩,但世界銀行對中國經濟增長依然保持樂觀。但我們應該清醒地看到,中國經濟當前確實面臨著困難,除了同比技術逐季墊高之外,經濟的環比增長動力也正在減弱。特別是嚴厲的節能減排措施和房地產調控措施在2季度集中出臺,這將加劇2-3季度GDP的下滑。我們預期經濟在2011年將重新走上穩定增長的軌道,但也難以維持過去超過11%的增長速度,經濟潛在增長率可能在8%-9%。
2.短波趨勢面臨下行壓力
在中波周期底部必然要經歷多輪短波反復才能完成信心重建的過程。自2008年下半年經濟快速去庫存之后,2009年前三個季度基本處于加庫存的狀態中。目前來看,經濟已經走完本輪反彈小周期,庫存高位難以為繼,二次去庫存風險增大。不管是生產性還是投機性,這是此前對投資需求的良好預期驅動使然,但伴隨地方融資平臺“解包還原”、房地產調控等措施,現實的最終需求必定大大低于預期。繼2008年之后,強周期行業可能將再度進入“去庫存化”。在庫存小周期下行階段,要保持我國經濟平穩回落而不是二次探底,就必須切實增強保障房建設的力度、落實西部大開發政策,既重視新產業投資,也強調對傳統產業技術改造。
從PMl分項指數來看,原材料庫存率先下滑,表明生產商對前景已經有所警惕,這就意味著當前仍然處于高位的產成品庫存也將跟進下滑。這一趨勢將導致2010年下半年經濟經歷一個短波向下的過程,第二次短波向下能否促成產能的調整,未來的庫存上升能否伴隨著設備利用率的同步上升,是經濟能夠真正走出中波底部的關鍵。
3.外部壓力持續存在
從中國的發展戰略來看,正在走過出口導向階段,向著進口替代和內生性增長過渡。這就意味著經濟增長的外需引擎將有所減弱。
中國在全球貿易中的份額已經上升到較高水平,繼續增長面臨瓶頸。2009年中國出口總量超越德國,成為世界第一出口大國,占全球出口份額上升至9.8%,達到了日本的歷史最高水平。根據我們的預測,中國的出口份額在2010年將進一步上升至10.6%。
從全球經驗來看,占全球出口10%左右份額屬于頂部區域,在該區域每提高一個百分點都非常困難。今天的世界經濟格局已經多元化,不僅美國、日本、德國等傳統出口大國依舊強大,而且俄羅斯、巴西、印度等新興市場國家也頗具競爭力。可以預見,在9%—12%的出口份額區域,中國出口增速如果要高于全球出口平均增速,在該區域每前進一步都是非常艱難的。
另外,盡管官方一再強調,匯改為調結構服務,人民幣不具備大幅升值基礎。但人民幣相對于美元的強勢卻是眾望所歸。客觀上對中國的出口競爭力形成一定壓力。同時,發達國家的政策退出將影響對中國的進口。
4.財政擴張空間有限
財政部公布數據顯示,2010年上半年全國財政收入累計達43349.79億元,同比增長27.6%。盡管財政收入將呈現“前高后低”走勢,但全年財政收入仍有望突破8萬億元。不過,財政收入的高增長不能掩蓋當前的財政困境。一方面,這一增長態勢僅僅是危機之后的恢復性增長,2010年上半年全國財政收入與2008年同期相比增長24.5%,折算到兩年中年均增長僅為11.6%;另一方面,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債務并沒有在中央財政中直接體現,掩蓋了財政收支背后的困難一面。根據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估計,中國公共債務目前達到GDP的50%,雖然比例較低,但地方政府債務積累到一定程度可能將觸發局部危機。
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債務問題并不是一個新問題,但其嚴重程度是在金融危機之后才浮出水面的。2009年,在積極財政政策和寬松貨幣政策的推動影響下,地方融資平臺在全國有了加速發展,為保增長、擴內需、促穩定及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由于目前對地方融資平臺貸款尚無嚴格統一定義,各大銀行對于地方政府融資平臺貸款的具體定義、明細和風險管理措施都不相同。我國審計部門6月23日首次披露了備受社會關注的地方政府,性債務問題。通過審計調查18個省、16個市和36個縣本級,截至2009年底這些地方的政府性債務余額高達2.79萬億元。審計還發現各地融資平臺公司的政府性債務平均占本級債務余額的1/2以上。所審計的18個省、16個市和36個縣共有各級融資平臺公司307家,其政府性債務余額共計1.45萬億元,分別占省、市、縣本級政府性債務總額的44.07%、71.36%和78.05%。這些都將制約未來的財政擴張空間。
5.產業結構與消費結構的協同升級
亞洲金融危機后,尤其是2001年中國加入WTO后,重工業化明顯加快,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的下降,這是世界工廠發展的產物,這一趨勢也正在扭轉。當前全球生產體系的大格局是中低端勞動力的收入分配比重將逐步擴大,尤其是以中國為代表的典型的出口導向型經濟體,中產階層因此而擴大將成為大概率事件。與之相對應的是產業結構、城鄉結構的嬗變。
當前正是中國工作人口占比最高、消費占比最低的時候。這一格局將隨著收入結構的變化、產業結構的調整和第三產業的發展而有所變化。例如,1960年以來,日本消費占GDP比重呈w型走勢,與其工作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呈現明顯的負相關關系。
調結構是艱難的長期性系統工程,需要產業結構和消費結構的協同升級方能實現。調整經濟結構既是著眼于解決經濟運行中的深層次矛盾,也是為了拓展發展空間,增強經濟發展的長期動力,使經濟增長建立在結構優化的基礎之上,持續性得到增強。特定的產業結構決定了特定了收入結構,從而也內在地規定了相應的消費結構。產業結構和消費結構的協同升級才能形成穩健的、可持續的增長方式。可見,調整經濟結構是提升國民經濟整體素質和抗風險能力、在后國際金融危機時期贏得國際經濟競爭主動權的根本途徑。
四、總結與政策展望
隨著經濟穩步復蘇,全球金融體系的穩健狀況有所改善,但影響金融穩定的風險依然較大。人類社會并沒有擺脫技術推動力日漸式微的根本困境,旨在挽救經濟走出中波周期衰退的財政貨幣政策面臨退出壓力,而全球范圍內短波補庫存的短期推動力則進入減弱周期。
先進國家的主權風險可能會沖擊正在恢復的穩定局面,并使信貸危機演進到一個新階段。最終,發達國家的債務將形成一個長期的債務型通脹局面,形成對勞動者和債權國的一輪剝削,過去一輪經濟繁榮的貿易盈余國將因此蒙受損失。這也是推動出口導向國家轉變發展戰略的必然。技術追趕是否成功是這些國家能否順利轉型的關鍵。發達經濟體在面臨技術進步動力缺失的同時,適逢建筑周期、產能周期乃至庫存周期的復雜重疊,而持續的過度的財政貨幣政策必然導致經濟的進一步失衡。為此,發達國家必須通過設計良好的財政重組降低主權風險,清理危機遺留問題,確保一批健康而有活力的核心銀行能夠提供信貸支持,推動去杠桿化過程的平穩進行。
展望未來,經濟需要一個溫和的發展環境。發達國家債務問題和全球生產鏈條收入分配擴大趨勢的必然結果是全球主要經濟體將保持適度的通脹水平。全球經濟都在努力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在現有科技模式和生產體系下的再平衡將是一個長期的、穩健的過程。
中國經濟正走在一個十字路口:傳統的出口導向產業部門仍然是低端勞動力就業的重要承載,但全球范圍內生產鏈條上勞動分配擴大的必然趨勢推動中國不得不尋找內部平衡。仍然處于庫茲涅茨上升周期的中國經濟將在主動城市化的推動下,以擴大消費、區域平衡和產業轉型為典型特征,努力破解增長陷阱。
下半年的政策取向應在堅持上半年調控的正確方向不動搖的基礎上,繼續貫徹遵循“連續性、穩定性、靈活性和針對性”等基本原則。密切關注形勢變化,在確保經濟社會穩定發展的前提下,把握好調控的節奏、力度,推進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從當前的宏觀環境來看,在堅持經濟調結構、推動新興戰略產業發展的大前提下,短期宏觀經濟政策關鍵是要處理好以下三大關系。
一是健康穩健財政與地方政府融資平臺之間的關系。不可否認,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債務的形成是國家財政政策實施后果的一部分,特別是在2009年,為國民經濟的迅速復蘇做出了貢獻。從長期來看,中國城鎮化建設的推進也需要這一融資主體繼續發揮積極作用。而財政穩健目標事關經濟可持續增長和經濟調控的有效性。如何平衡兩者關系,在保證財政健康穩健的基礎上,充分發揮地方各類融資平臺主體在建設中的作用,既需要政策智慧,更需要制度創新。
二是貨幣政策回歸常態與維持適度寬松的貨幣金融環境之間的關系。2009年新增貸款高達9.5萬億元,年初央行提出今年貸款控制在7.5萬億元,增速為18.8%。應該說此增速并不慢,貨幣政策仍是適度寬松的,但截至5月底,“銀信合作”規模已達2萬億元。雖然控制了銀行貸款,卻疏忽了非銀行貸款形成的市場融資。這有可能導致調控失效。但如果一旦嚴格控制,有的部門又勢必缺乏資金。政策的關鍵在于如何實施有保有控,既要控制泡沫領域的資金沉淀,又要保證政策鼓勵領域有充足的資金。
三是城鎮化過程中短期矛盾和長期任務之間的關系。城鎮化的關鍵目標是進入城市或城鎮的人口享受高質量的城市基礎設施。其中的關鍵要素是住房。房地產調控的目標是清晰的:既要堅決遏制部分城市房價過快上漲,又要切實解決城鎮居民住房問題。房價上漲過快的根本原因是供給不足所致,而投資和投機性交易行為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政策必須要堅決果斷地加以遏制。并不是控制了房價就一定壓制了需求和建設,只要政策能夠切實地推動保障性住房的供給,破解房地產市場供給不足和市場層次不清等問題,房價的畸形結構就一定能夠得到破解。
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在經濟總量迅速擴大的同時,經濟結構不斷得到調整和優化,但經濟結構不合理的深層次矛盾和問題始終存在。這次國際金融危機使我國的外部環境發生了重大變化,經濟結構既面臨十分嚴峻的挑戰,又面臨一次新的戰略性調整機遇。我們必須認清形勢,在正確認識中國經濟發展方向的基礎上,正確把握經濟調結構的節奏,切實推進經濟結構調整,正確處理各種短期困難和長期目標之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