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在語文教學中,歷來主張應提倡民主的教學氛圍,鼓勵學生大膽質疑,能在入選中學語文教材的作品內容中找到疑點,提出問題,最后分析解決。這是深入理解作品內容和培養學生能力的一個好辦法。賞析項羽這一人物形象,當然也是《項羽之死》這篇課文教學的一大重點。
通過結合課文的相關內容有根有據地進行分析,讓學生明確作者司馬遷在本文中是連續集中地寫一個人,通過垓下之圍、東城快戰和自刎烏江三個連續的事件,并在其中集中筆墨塑造了項羽的形象。垓下之圍表現了項羽的多情善感,東城快戰表現了項羽的勇猛自負,烏江自刎表現了項羽的知恥重義和視死如歸。《項羽之死》是《項羽本紀》中最具悲劇性的一幕,作者圍繞項羽這個悲劇英雄,多角度,多層次地展現了他的性格。
劉熙載《藝概》云:“太史公文,精神氣血,無所不具。”這篇文章就刻畫出了項羽的“精神氣血”:有訣別美人名騅的血性柔腸,有感天怨時的自負自嘆,有拼死決戰的勇猛剛強,有烏江拒渡的知恥重義,有贈馬賜頭的豪俠意氣。這些都令人難以忘懷,整篇文字讀來蕩氣回腸,令人不免對這段傳奇的歷史感慨萬千,對項羽這個悲劇英雄悲之嘆之。愛之憐之。但是。在本堂課上,師生展開了廣泛討論,對該篇文字提出了兩點質疑。
第一,文中描繪東城快戰中“漢軍不知項王所在,乃分軍為三,復圍之”難以讓人置信。項羽乃西楚霸王。名震天下,他的坐騎,他的鎧甲,有何特色,恐怕是盡人皆知。再者,身為統帥,穿戴自不同于其他將士,“漢軍”何以“不知項王所在”?項羽既知“今日固決死”為“令諸君知天亡我,非戰之罪也”,“愿為諸君快戰”,這位勇猛無敵的末路英雄意氣啟負,要痛痛快快地打一仗給部下看看,他并非要力挽危局,也非為求脫逃性命,他若不喬裝改扮穿上其他將士的服裝,“漢軍”又怎么會“不知項王所在”?但依項羽的個性,他絕不會這么做!尤其是前文有述“項王乃復引兵而東,至東城,乃有二十八騎,漢騎追者數千人”,項羽“乃分其騎以為四隊”,“令四面騎馳下,期山東為三處”,這樣的化整為零之術,才二十八騎的項羽面對數千漢軍,這種戰術意義甚微,并不能起到渲染項羽勇猛無敵的作用,反而讓讀者不由生疑,堂堂西楚霸王項羽居然在二十八騎中就“不知項王所在”,項羽就這么沒有與其他將士的不同之處,可能嗎?魯迅先生譽《史記》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既肯定它的史學價值。又盛贊它的文學價值,文學藝術是會有虛構的。但是這種虛構起碼要有生活的“真”,讓人覺得可能如此,尤其是史傳文學,尤應不失其“真”。作者欲通過這樣的情景展現項羽的勇猛無敵,主觀愿望美好,但也不失為一個小小的疏忽。
第二,“于是項王乃欲東渡烏江”與烏江亭長準備好船只在烏江邊等待他,勸他渡江,他拒渡贈馬,賜頭自刎,自相矛盾。“于是”乃承接前文,“欲”是準備、想要之意。文中既已明確項王欲東渡烏江,何以亭長力勸乃反不愿渡?事實上,項王訣別美人名騅,東城快戰,慨嘆“天之亡我,非戰之罪”,這與他對亭長笑曰:“天之亡我何渡為!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于心乎”是完全相通的,是完全符合項羽這一人物的性格特點的。他根本就不會去想“東渡烏江”,否則這就不是項羽,他選擇悲壯地死。方才成就了他更加豐滿完美的真英雄形象。李清照“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就是在極力推崇項羽不肯過江,知恥重義的男兒氣節,是一位真正的英雄。這一幕總不免讓讀者咨嗟嘆息,起坐彷徨,足見司馬遷撰寫人物的藝術魅力。但若是寫他欲東渡烏江,再寫他經亭長勸其急渡又改變這一想法,然后自刎烏江,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實,不自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項羽這一人物形象。就說項王到了烏江邊,遇上亭長正好準備了船只在等待他,接下來情節就自然多了,要不然項王正“欲東渡烏江”。烏江亭長正準備好船只等待,恰到好處,機會難得,一拍即合,項王渡過烏江不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嗎?
經過這樣一番質疑、討論,乃至爭論,自然加深了學生們對項羽這一人物形象的認識,也增強了他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