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劉彥昆
另類建言折射出的社會進步
文|本刊記者 劉彥昆
“另類”提案廣受關注是公眾在參與國家政治生活、中國社會民主化中走出的切實一步
難道老婆做家務,老公要發工資嗎?
今年“兩會”,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美容時尚報》社長兼總編輯張曉梅再一次成為爭議人物,有關“家務勞動工資化”的提案引發了不小的波瀾。
在最終被命名為《建議家務勞動價值化,切實保障女性權益》的提案里,張曉梅表達了這樣的想法:從事家務勞動一方所創造的價值應當被肯定,付出的勞動應當得到相應的補償;為家庭付出較多義務的一方,在離婚時可以請求補償;張曉梅還提到,女性往往承擔著繁重的家務勞動,她們因此失去了深造學習以提高自身技能的時間,直接結果就是導致女性的自身能力有限、競爭力不強,這造成了女性就業困難,也影響了女性自身的發展。
顯然,這并非僅僅是一個“發工資”的問題,張曉梅再一次被“誤讀”了,但把家務勞動放到這樣一個高度,對國人家庭倫理體系造成的沖擊,可想而知。
在被渲染的報道中,張曉梅幾乎是“另類”的代名詞。
2007年“兩會”張曉梅提出“‘婦女節’應更名為‘女人節’;2008年“兩會”,她又拋出——女性經期應享受法定假期,將職業女性經期休假權益明確寫入《婦女權益保障法》。2009年“兩會”,張曉梅延續了她的“另類”風格——提出“四天半工作制”。
有諸多提案被網民認為“很傻很天真”,張曉梅對此的回應是,“很多人都在說我的提案脫離中國實際,不現實,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通過,因為依照以往的經驗,提案被采納通常都需要很長時間,更何況我們這么大的國家,增減工作時間是件很重大的事情,就算國家有這個意向,也得經過很長時間的調研。”
事實上,對于張曉梅的“非議”正集中于此:既然知道自己的“另類”提案不會被采納,為什么還要提出來?是在“炒作”嗎?張曉梅有自己的判斷:“其實晚兩年提出來也可以,現在只是打個‘提前量’。”
2008年人們把張曉梅“月經期休假”作為一種奇談怪論,但2009年,成都市首部保護女性權益法規開始制定,對女性職工勞動權利提出新的規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經期可根據身體狀況請短假”。
10年前,張曉梅在國外生活,看到外國人去做婚前財產公證,她曾感到荒唐,像所有傳統中國人一樣表示懷疑:被“公證”過的婚姻還有真感情嗎?但是今天“婚前財產公證”在中國也已不是新鮮事,已被很多人選擇來避免感情破裂產生的財產糾紛。
“我提出家務勞動價值化也是這個道理”,張曉梅說,“感情好的時候,多做點或少做點都無所謂,但是感情破裂分割財產時,能不能給大家提供一種考量依據呢?”
張曉梅的看法是,在這樣一個愈來愈復雜多變、離婚率居高不下的社會里,多一種選擇總是好的,可以使夫妻之間更好地去承擔家務,“或許多年以后,這樣一個大膽的想法就像‘婚前財產公證’一樣進入到人們的婚姻生活中。”
“我不覺得自己另類”,張曉梅說。也許與她所從事的時尚行業有關,她喜歡關注一些“有前瞻性的事情”,那些被諸多政協委員、人大代表們關注的“老生常談”的問題讓她失去了興趣。
在張曉梅看來,政協會議為委員們營造了一個寬松的氛圍,讓不同行業與不同背景的委員各抒己見,“只要他的基本政治素質符合大的語境,不要對政協委員限制太多”, “談醫改、談房地產,請幾個專家就夠了。”
就像四川成都首部保護女性權益法規寫入“經期可根據身體狀況請短假”一樣,事件本身因為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而發生的變化,讓張曉梅感到很欣慰。“只要是有意義的問題我們就先提出來,即使不被采納也會推動事件的進程。”她說。
而有些事件的進展,的確“比想象的還要快”。

韓方明

張曉梅

潘慶林
以繁體書寫的“愛”字,當中有一個“心”,它告訴我們要用“心”去愛身邊每一個人,用“心”愛我們的民族;以繁體書寫的“愛”字,是“人帶著信念和理想在前行”;以繁體書寫的“風”字,中間有一個“蟲”,是風把生物帶到世界每一個地方,帶來了生命……
向本刊記者說起這些形神合一的繁體字時,全國政協委員、天津市僑聯副主席潘慶林十分動情。2009年“兩會”,潘慶林提交了“恢復使用繁體字”的提案,“沒想過會有如此轟動效應”,針對他的建議,教育部官員曾回應“簡化字必須作為基本用字”,但是“在有關法律法規允許下,對繁體字的學習使用不做干預”。這讓潘慶林很不滿意。
潘慶林信念不滅,今年“兩會”,他再次提交了恢復使用繁體字的提案:用10年時間,在使用簡體字的同時,恢復使用繁體字。他的想法是,即使不被采納,“呼吁總比不呼吁好,引起重視比等閑視之強。”
《漢字簡化方案》自1956年由國務院正式公布以來,漢字的“繁簡之爭”就沒有停息過,有漢學家甚至預言中國大陸所使用的簡化字會恢復為繁體字。在潘慶光看來,繁體字是中華民族的魂、根和血脈,包含了中國人對于善惡美丑的理解,也包含著中華民族從古至今的文化傳承。
但反對者的態度也很鮮明:“簡體字雖然對文化本身有著傷害,但有利于學習和傳播的速度”,“恢復繁體字,將是一項浩大工程,所需付出的代價和成本難以估算,”有人甚至譏笑潘慶光:“恢復繁體字不如恢復甲骨文。”
潘慶光對此評論說:甲骨文更讓人痛心!在郭沫若逝世之后,甲骨文幾乎近于失傳,“我的提案提醒人們不要重演甲骨文的悲劇”。在潘慶光看來,今天伴著電腦孤獨長大的新一代,已不再懂得“愛”字當中有一顆“心”,這種文化傳承的斷裂讓他非常憂心。潘慶光說,他希望通過努力和探討,人們可以理解繁體字里充滿的愛和情,冷靜思考“在與國際接軌、向他國學習的過程中如何不斷完善和提高我們的國民素質。”
回眸今年“兩會”,切實關乎人民“幸福和尊嚴”的民生話題引發了熱烈而嚴肅的討論,那些因“另類”而飽受爭議的言論,同樣得到了廣泛的社會關注,并不止于上述兩種而已。
政協會議開幕第一天,陶然居飲食集團總經理嚴琦曝出“關閉社會網吧”的提案,吸引了社會的強烈關注,正當人們議論紛紛的時候,全國政協外委會副主任韓方明在人民網微博曝料說,“昨晚一眾人馬應邀去嚴琦委員的陶然居晚宴,席間她對關閉網吧的提案頗為沾沾自喜,……又稱她的陶然居品牌由此話題增值五個億。”
接下來,韓方明在兩個小時內又陸續發出4條微博評論此事:“其實嚴委員的提案我是相當程度上認同的,只是她表白的動機讓我有點惡心”;“如果不是為民講話,只是為自己出名講話,把兩會變成名利場,搏出位,還請換個場合好”;“某委員評雷語:開會想賺錢,居然還陶然。雷人為利己,未免太厚顏。”
而媒體和網民對于此事的評價,也沿著韓方明評論的方向隨后展開。與此同時,也有評論認為,事實上,探究事件的真相已不重要,可貴的是,伴隨著“兩會”信息渠道的暢通,公眾給與的反饋相當迅速而務實。日本旅華作家加藤嘉一的觀點則代表了社會對“另類”提案廣受關注持有的積極態度,他認為,此乃“公眾在參與國家政治生活、中國社會民主化中走出的切實一步。”
“新一代中國人具有觀察事物本質的能力,參與決策過程的意識,獲得了一定表達空間和渠道之后,其智慧已經超過了部分知識壟斷者的思想水平。社會真正的主人翁逐漸成為知識和文化的生產者和輸出者,這才是值得表彰的社會進步。” 加藤嘉一說。
責編 張凡 xk_g2012@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