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蘭教育淺談(一)

一、概況

在歐洲，語言的學習受到格外重視，芬蘭亦是如此。一方面，芬蘭兒童除了從小學習芬蘭語和瑞典語這兩種官方語言之外，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學習英語，到了初中八年級和九年級，還要選修第四種語言，選修最多的是法語和德語;另一方面表現(xiàn)在對本國語言的保護。雖然芬蘭語是小語種，也非常不易掌握，但凡是到芬蘭定居，需要找工作的外籍人，必須要學習芬蘭語并通過逐級的考試和分階段的社會實踐。

隨著中國對世界的影響力逐漸加大，芬蘭認識到學習中文的必要性，首先為有中國血統(tǒng)的青少年提供學習中文的機會，讓其掌握自己的母語。這個項目從提出到準備長達5年，最終制定了一個5年計劃，于2008年正式實施。赫爾辛基美灣學校被赫爾辛基教育局定為開展芬中雙語教學的第一所學校，也是全歐洲第一所有中文教學的學校。我和另一位小學教師正是這個項目的第一批中國教師，所以能有機會一起到芬蘭。這個項目的對象一部分是從中國移民的青少年，另一部分是在芬蘭長大，但有著中國血統(tǒng)的混血兒，另外還有對中文感興趣的芬蘭學生。

我在美灣學校的中小學承擔多種教學工作，為期一年。它提供給我近距離接觸芬蘭基礎教育的好機會。我格外感興趣。

目前，世界對芬蘭的基礎教育評價極高。有評論說:“如今世界最高水平的教育不在英、美等國家，而是在芬蘭。”最主要的原因是自2000年開始，在世界經(jīng)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的每3年舉辦一次的15歲學生能力評估測試中，芬蘭青少年連續(xù)兩屆在閱讀、科學兩項評比中稱冠，解決問題和數(shù)學的評比位居第二。教育，讓芬蘭學生成了新的“北海小英雄”。

二、義務教育和終身學習的理念深入人心

Pia曾對我們說過，她認為芬蘭教育最得益的政策是每個兒童，無論年齡、性別、語言、居住地、經(jīng)濟地位狀況如何，都可以受到平等的教育。1921年，芬蘭開始實行義務教育。1968年，政府對基礎教育進行進一步的自上而下的改革，將普及義務教育置于國家政策的中心。1972年，芬蘭建立了九年一貫制的綜合學校，承擔義務基礎教育任務，其最重要的目標是讓所有年滿7周歲的兒童享有平等地接受優(yōu)質(zhì)教育的權利。為徹底消除兒童平等接受教育的障礙，芬蘭更實行免費的義務教育制度。綜合學校除了為所有兒童提供免費享有的受教育機會外，還為每個兒童提供免費的校餐、醫(yī)療、交通、學習資源和學生咨詢等服務。

2008年10月10日的這一天，我們像往常一樣在教室里上課，學生們安靜地做練習，我在一旁個別指導。忽然喇叭里傳出校長講話的聲音，以往每逢這樣的情景，老師和學生都會立即自覺地停止講課和討論，安靜地聽廣播。在這種氛圍下，雖然我聽不懂芬蘭語，但我每次也會禮貌地傾聽。而今天又有不同，不一會兒，大家都從各自的位置上站起來，接著齊唱芬蘭的國歌。結(jié)束后，Pia走到前面，在黑板上寫了大大的“60”，解釋說:“1948年的今天，芬蘭政府開始向中小學生免費提供午餐，今天是60周年紀念日，所以午餐后增加了好吃的莓子酸奶。”

學校的午餐全市統(tǒng)一免費供應給學生。午餐營養(yǎng)搭配合理，每餐必有主食、蔬菜、牛奶。很多人都認為，這是芬蘭孩子享受義務教育的重要體現(xiàn)之一。

在學校里，我們可以見到各種膚色的孩子。雙語班里有為了學中文，專程從其他城市搬到赫爾辛基來入學的學生，也有隨來芬蘭工作的父母暫時居住在芬蘭一兩年的孩子。他們可以輕松就近入學，享受和其他所有孩子同樣的教育和服務。

學生的課本是免費提供的，但從小學五年級開始，課本重復使用。學生在開學時拿到課本，使用時都自覺地不在書上亂涂亂畫，學期末交回學校。

那些住處與學校距離超過3站地的學生，入學后就可以得到一張免費乘車的公交卡。不過，公交卡只限每周一至周五，每天下午6點之前使用，假期除外。聽到這些，我們簡直會為芬蘭人做事的細致和周到驚嘆了。

在芬蘭，不僅僅義務教育得到很好的保證，很多大學也有免費教育，芬蘭高中教育已經(jīng)基本普及。65%以上的國民接受過高等教育。初中畢業(yè)后，有一部分學生選擇職業(yè)教育，甚至參加了工作，他們都可以申請考大學。大學寬進嚴出，學生自主安排課程，但必須通過嚴格的考試拿到足夠的學分。如果考試不能通過，可以多次考試而沒有年齡限制，所以取得大學畢業(yè)證書的時間因人而異。當然，勤奮優(yōu)秀的學生也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學業(yè)，如前不久芬蘭報道了一個19歲博士生的事情。我們在赫爾辛基意外遇到了曾在芬蘭讀書的一位畢業(yè)生，3年前她是少有的在一年內(nèi)拿到碩士學位的學生。

除此之外，芬蘭為不同年齡、不同層次的社會人提供多樣的受教育的機會，并且?guī)椭才啪蜆I(yè)。

芬蘭的冬天寒冷漫長。我坐在教師辦公室，看到窗外雖然飄著漫天雪花，但房間里永遠溫暖如春。一天，我正專心看書，聽到身后校長喊我的名字，回頭望去，她微笑著遞給我一個小托盤，托盤上有一塊可愛的草莓蛋糕。她告訴我學校里的一個清潔工要離開學校去讀書了，今天是他工作的最后一天，買了蛋糕請大家吃。這時我看到校長身后，幾名教師正在向一個黑人小伙子祝賀，并擁抱告別。不用問，那個黑人小伙子就是要去繼續(xù)學習的清潔工了。

在我們離開的學年末，也得知小學校長的秘書在下一年決定離開學校，去某個地方繼續(xù)學習。她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細細想來，芬蘭的學前教育、中學教育、普通高中和職業(yè)教育、高等教育以及成人教育，這些完善的教育體制，使教育的普及、公平性和終身學習都得以保證。人們受教育時間可長可短，受教育機會多，自主選擇性強，為社會各個行業(yè)崗位培養(yǎng)了高素質(zhì)的人才。

三、尊重個性，發(fā)揮自主

都說芬蘭的物價高，我們親身感覺最貴的是人工，還有就是書店里的圖書制作精良，但價格不菲。一般的書都要二三十歐元，而像字典這樣的工具書則要上百歐元。芬蘭的閱讀量卻是全世界第一，應歸功于其完善的圖書館服務。500萬人口的芬蘭，共有900多家圖書館。據(jù)芬蘭教育部統(tǒng)計，2008年有近1億人次芬蘭公民從圖書館借書，平均每人借閱19種圖書和音像制品，使芬蘭成為圖書館利用率最高的國家。大大小小的圖書館分布在各個社區(qū)，圖書豐富，辦理借閱證快捷，在一家圖書館借閱，可到其他任何一家圖書館還書。圖書館實行網(wǎng)絡化管理，讀者可以在網(wǎng)上查詢、預定。圖書館已經(jīng)成為芬蘭人生活工作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在小學和初中，如果學生學習某科目困難較大，他就會被安排到專門的小班上課，有專門的教師為他制定適合的教學計劃，其目標是跟上其他同學。一旦教師認為學生能達到正常班的程度，就可以回到本班上課。除此之外，課堂教學的形式更側(cè)重于學生獨立練習，教師指導為主，有問必答。PISA的測試中顯示，芬蘭達到最高級6級的學生比例最高，低于2級的學生比例最小，這和這里基礎教育的“一個都不落”的理念不無關系。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我們在討論學生情況時，總是不自覺地把這個學生和另外的學生進行對比，總認為排排隊更能說明學生的情況，Pia馬上禮貌地制止了我們，她告訴我們:“在芬蘭，老師是不拿學生作比較的，每個學生都是自己和自己比，以教學大綱為標準。”芬蘭教育30年前是向瑞典取的經(jīng)，如今從國際比較的角度來看已經(jīng)獨具特色。這和芬蘭教育者大膽改革創(chuàng)新、著眼于長遠的教育思想密不可分。

芬蘭基礎教育課程設置頗具“彈性”，國家規(guī)定義務教育課程設置的公共科目，即母語(芬蘭語)、第二官方語言(瑞典語)、外語(英、法、德、俄等)、公民學、環(huán)境科學、宗教或倫理學、歷史、社會、數(shù)學、物理、化學、生物、地理、體育、音樂、美術、視覺藝術、手工制作和家政。但是，地方政府和學校對于課程設置、課時安排等具有一定的決定權，教師擁有教材選擇權，學生也可選修其他科目。如美灣學校作為中文雙語學校在各年級都增加了中文選修。

中小學每年8月中旬開學，到第二年的5月底結(jié)束，共分4個學段，每個學段的必修課和選修課都有測試。學生人手一份自己的課表，不同學段大多會更換課表。學年的最后，每個學生會得到全年所有科目的總評成績。

在學生管理上，小學跟初中有明顯不同。小學生基本是班主任全程管理。班主任全面關注每個學生，組織各種活動，密切聯(lián)系家長，定期召開家長會。升入初中以后，雖然還有固定的班級，但是上課已經(jīng)沒有了固定的教室，每個學生在學校里有屬于自己的柜子存放書本用具，然后按照自己的課表每節(jié)課到不同的教室上課。班主任每周有固定的時間集中處理各項事務。相比而言，初中生在課程設置上有了更大的選擇空間，也有更多的自主時間。這些為高中“無班級授課”做了很好的心理和經(jīng)驗上的準備。

芬蘭高中的“無班級授課”教學模式被譽為是一種“適合本國實際且行之有效的獨具特色的”教育模式。無班級授課制(Non-graded System)是在1999年1月芬蘭頒布的《芬蘭高中教育法案》中全面推行的，打破了長期以來有固定班級、固定課程內(nèi)容、固定教師和單一灌輸型的教學管理模式。學校既沒有固定教室，也不再分班級，不按年級，高中生可以根據(jù)自身情況和興趣愛好，制訂自己的學習計劃，選擇不同的學段課程和適合自己的任課教師，從而使學習完全成為一種主動自覺的行為。不僅如此，高中學制也一改3年為較有伸縮性的2~4年學制。不同的學生可以根據(jù)自身的智力、學習基礎和興趣等，在完成學校規(guī)定學分的基礎上，自己決定用2年、3年或4年完成高中教育。此外，學生還可以通過對學習年限的選擇，擁有更多的閑暇時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比如旅游等。

在驚嘆能如此體現(xiàn)學生主體，充分注重學生本身的差異性，充分實現(xiàn)教育要素間的互動的同時，我也在思考效仿的可能性。在我看來，可以從高中階段開始就給予學生這么大的自主空間絕不是一蹴而就的。這里的學校在義務教育階段就很注意培養(yǎng)學生的自學能力、自我評價能力和廣泛的興趣。從小學到初中，從課程設置和學生管理逐步放手，不斷為學生提供選擇的機會從而讓學生通過自主嘗試學會選擇。在這個過程中，學生在始終將追求知識而不是追求分數(shù)作為努力目標的環(huán)境下成長，使芬蘭孩子更善于思考，善于動手，善于解決問題，從而適應高中乃至大學的自主學習。芬蘭人認為，在這樣的教育環(huán)境下最終成長為優(yōu)秀的學生更適應社會發(fā)展和國際化競爭。這種協(xié)調(diào)實在難得。

一年多前，我甚至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靠近北極圈，全國人口只有500萬(北京市人口的1/3)而人均國民生產(chǎn)總值排名世界第十位的北歐小國。對我而言，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國度要工作生活一年，實在有太多的未知。而如今，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在那里的工作，回到北京，回到熟悉的學校，回到家人身邊，在芬蘭的每一天成為了我永久的回憶。

作者單位 北京育才學校

(責任編輯 王永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