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參加工作時,對一些“好”學生的喜愛是情不自禁的:喜歡他們的彬彬有禮,喜歡他們的勤學好問,喜歡他們的聰明智慧,喜歡他們的聽話乖巧。而對“問題學生”卻不然,就我本人來說,對于“問題學生”的態度就有著一個“熱情投入—無可奈何—失望至極—深惡痛絕”的變化過程。因為是他們曾一度傷害了我的職業榮譽感和責任心,一度讓我產生失敗感和對教師職業的厭倦。后來,一件小事改變了我的想法。
有一次,我無意間翻看班上一名女生交給語文老師的日記:“那道數學題,我想了很久也沒有做出來,我哭了。老天啊!為什么我這樣笨?我晚上睡覺,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袋都是老師的責備、家長的失望和同學的嘲笑,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去死……”這位女生平時不愛說話,學習雖努力但成績依然很差。看完她的日記,我很快找到她,和她進行了一次長談。正是這次談話,我了解到了一些學習成績差的學生內心的痛苦和困惑。震撼之余,我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理念和行為,這也成為我開始關注“問題學生”的起點。
從那以后,在好奇心和責任感的雙重驅使下,和各種“問題學生”的交心成了我的“業余愛好”,慢慢地,我發現了一些“問題學生”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
有一名男生,父親因盜竊被勞動教養,他表面張揚外向,內心卻極度敏感,有一次因上課講話被老師罵,從此自暴自棄,破罐破摔。他平時對人對事,常常表現出“滿不在乎”,以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與自卑。
還有一位男生患有癲癇病,疾病帶來的痛苦和對疾病的恐懼使他無心學習。
有一名女生,父母離婚后又各自成家,只留她一人“獨守空房”,可以想象得到一個14歲女孩是何等的孤獨、無助和凄涼。
……
在現實生活中,人們更喜歡“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每年高考成績公布后,各省文理狀元在各種媒體的大肆報道下,一夜之間成為“明星”,贊美、羨慕、榮譽、甚至是利益鋪天蓋地,蜂擁而至,連狀元們所在的學校和老師也美名遠揚。
高考的成功固然令人欣喜,但我們在為“成功者”慶賀的時候,是否看到更多“失敗者”者黯然神傷的淚痕?
我想我們的視野中不應只有那些“好學生”,還應該包括那些學習上有困難的學生、生活中不被“命運”眷顧的學生、身體上有殘疾或疾病的學生,甚至那些對我們“理想的教學”并無貢獻卻可能起反作用的學生。他們當中許多人奮斗過、拼搏過,然而他們卻不是“命運之神”的“寵兒”,由于種種原因,他們成為各類考試的“失敗者”,甚至他們成為各類“勵志教育”的反面教材。
客觀地講,有為數不少“問題學生”是“人為”的結果:一些學校為了追求“狀元”的明星效應,對一些“學生精英”進行集中“圈養”,而對其他學生則實行“散養”,造成教育資源的嚴重失衡,這對那些“差生”公平嗎?由于教學資源的失衡,造成學生成績兩極分化也在所難免。還有,學校對教師考察是以教學成績和升學率為標準,使得教師在教育教學實踐中無論從自身利益上還是情感上都不由自主地偏向成績好的學生,和“問題學生”的距離逐漸越來越“遠”、感情越來越“冷”。也可以說,他們成為了我們現行教育體制的“犧牲品”。也許有人會說:競爭必然會有失敗者。問題是,教育競爭和商業競爭本質上是一樣的嗎?
我想起了黑格爾那句著名的話:“存在的即是合理的,合理的都是存在的?!彼脑捦ǔH菀妆徽`讀為對實現中不合理事物的存在辯護的嫌疑,人們卻忽視了他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那就是,不要拿理想中的構架強加于現實之中,“把理念與現實分開”,“把理智的抽象作用所產生的夢想當成真實可靠,以命令式的‘應當’自夸”。在現實的教育生活中,“存在的”是指所謂的“問題學生”以及他們的所享有的公平教育的權利,而對“問題學生”和他們這種權利的尊重就是“合理的”,這種合理性必將且應當是永遠“存在的”。
呼吁更多地關注“問題學生”,并非是“同情弱者”的心理作祟,也不是在做“無可奈何花落去”、“落花流水春去也”的消極感嘆,更不是為懶惰、不思進取找托辭和做辯解。能否正確對待“差生”在考驗著我們每一個教師的良知和正義,在拷問著我們的教育體制?;蛟S我們教師應該在這個呼喚“以人為本”的時代,更多地關注“差生”,不僅要尊重和維護他們作為受教育者所應該享有的權利,更要從情感上和實際行動上去關愛和保護他們,并給與一名教師所能給與的理解和幫助。尊重“問題學生”,就是尊重教師自己,就是忠誠自己的事業,就是忠誠黨的教育事業!
作者單位 廣東省東莞市莞東華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