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孝道衰微原因芻議

[摘要]由于父母只注重小孩的考試成績，導致家庭孝德教育缺位;農村核心家庭逐漸增加，每個家庭人數和代數減少，家庭日益小型化，孝道在維系家庭穩定方面的作用顯得不再那么重要;子女獲取知識經驗不再依賴父母，而且賺取財富的能力超過父母，父母的權威大大下降，子女缺少行孝的動機。學校教育中缺少孝道教化的內容，更沒有采取合適的孝道教育的方式，孝道教育基本上退出了學校教育。新文化運動以來對孝文化的沖擊，市場經濟摧毀了傳統農業社會，孝道失去了存在的社會條件。

[關鍵詞]農村;孝道;衰微

[中圖分類號]G1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2426(2010)04-0053-04

“孝”作為中華民族最古老的道德觀念之一，它的產生與發展經歷了相當長的歷史階段，并對中國幾千年封建社會的政治、家庭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孝”是中國社會穩定、家庭和諧的基礎。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認為:“中國的立法者們……認為應該鼓勵人們孝敬父母;他們并且集中一切力量，使人恪遵孝道。他們制定了無數的禮節和儀式，使人對雙親在他們的生前和死后，都能恪盡人子的孝道。……這個帝國的構成，是以治家的思想為基礎的。”[1]可以說孝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核心，也是區別于西方文化的特質。今天，中國在快速現代化過程中，傳統孝文化卻日漸走向衰微，即使在相對變化緩慢和保守的農村地區，孝道所起的規范作用也越來越小，表現出孝德失范的狀態。農村孝道衰微、孝德失范不是偶然的，而是由以下多種方面的原因引起的。

一、家庭因素的沖擊

在中國走向現代化的過程中，農村家庭也在不斷發生變化，而家庭、家族是傳統孝文化產生并發揮作用的地方，孝道也是從子女對父母的關系中體現出來。農村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變化，家庭結構也隨之發生變化，人們的思想觀念和道德觀念也必然發生變化。這些變化表現出來是對傳統孝文化的破壞，孝道受到沖擊并走向衰微。

(一)家庭教育中孝德教育缺位

家庭教育雖產生于學校教育之前，但會伴隨子女的一生。“百善孝為先”，古代家庭教育中極其重要的內容就是對晚輩進行孝道教育。家訓、家規、家書是父親教育子女的重要形式，就其內容看，這些父輩對子女的教誨中，幾乎毫無例外地都教育子女要孝悌愛長。顏之推在《顏氏家訓》中將“教子篇”放在“序致篇”之后，位列第二，實際上指出了在家庭事務中，教子位于首要地位。他要求“生子孩提，師保固明孝仁禮義，導習之矣。”[2]強調把孝道教育放在首位，位于“仁”之前。由此可見，古人認為家庭中教育子女是第一要務，孝道教育又是第一要義。

當今農村，孩子生育越來越少，社會競爭越來越激烈，“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父母對子女最大的期望，所以父母特別重視對子女知識技能的培養。對孩子知識技能培養往往過度關注，卻忽視了對子女的道德教育。小孩學習成績好，考試名次高，父母就高興;反之，就會受到父母的責罵。雖然至今在廣大農村，父母在生養子女問題上有“養兒防老”的因素，但在教育子女的方式上卻缺少潛移默化的“感恩”教育。這是由于傳統代際關系內容發生了變化。費孝通先生用“反饋模式”概括中國傳統的代際關系:子女必須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贍養父母是子女義不容辭的責任。父母更注重生育之恩，撫養之惠，希望子女為自己“養老送終”。兒女卻更為強調直接的經濟利益或物質交換，表現好些的子女將父母之恩縮水為房產、錢財、勞力等，差些的更是將自己從父母所得視為理所當然，毫無感恩之心。“媽媽愛吃魚頭”的故事就是中國家庭教育最好的見證。在農村孩子與城市孩子競爭中本來就處于弱勢地位的情況下，父母強調對子女的知識技能培養是迫不得已，畢竟子女以考上大學的方式跳出農村還是絕大多數農村父母的最大心愿。由此而弱化了對子女的道德要求和教化，農村小孩的孝道也就漸趨弱化了。

(二)家庭結構變化

在中國傳統農業社會中，生產力水平較為低下，依靠個人的努力想取得良好的生活極為不易，在“多子多福”的驅動下，會生育盡可能多的子女。子女眾多既是由于缺乏節育技術造成的，也是為了抵御過高的小孩死亡率，更是為了“人多力量大”。人們盡量維系大家庭，追求四世同堂、五世同堂。傳統農業社會的家庭不僅子女多，而且代數多。“人類生存的需要是道德發生的直接原因。……就社會歷史來看，道德首先要滿足的是生存的需要和利益，氏族成員的生存需要是氏族社會道德產生的直接源泉。”[3]“道德是人根據自己的生存發展需要，自己為自己立法的產物。”[4]怎樣維系一個個大家庭成員之間的和諧關系呢?儒家為人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孝道。“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5]要求“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6]實際上是要各在其位，各謀其政，各行其是，相互合作，才能家庭和順。孝道是傳統家庭倫理的核心，是家庭穩定和諧的基礎，它將家庭成員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在現代化的過程中，農村家庭結構也在發生著重大變化。

首先是家庭小型化。20世紀70年代中國開始推行計劃生育政策。在農村，提倡生一胎，最多只許生兩胎，一對夫妻生育兩個以上小孩的現象基本上消失了。現在，隨著經濟的發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人們觀念的轉變，一些人也不愿意生育更多的小孩。孩子少了，父母給孩子的“愛”卻增加了。父母總想把最好的完全留給孩子，不懂得和孩子分享一顆糖果，這種“愛”在天長日久中傳遞給子女的信息就是，父母能給予我們一切，也必須給予我們想要的一切。孩子們只懂索取，不懂付出，更沒有感恩之情。父母不但要供子女上學，還要為子女結婚所需的一切必備物質埋單。含蓄是中國人表達感情的方式之一，父母對子女的愛是“無聲”的，很少用外露的方式進行表達，孩子于“無聲”中也習慣性地麻木地接受著父母的奉獻。中國大地在前幾年曾掀起一次“為父母洗腳”活動，一部分子女不好意思去做，一部分父母不好意思接受，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父母與子女間“感恩”的尷尬。家庭小型化還表現在幾世同堂的現象減少，核心家庭增多，多數家庭是父母與子女生活在一起，子女結婚之后就與父母分家，另立門戶。家庭成員數量少了，成員間的代際關系也少了，小型化簡單化的家庭結構維系起來相對容易些，父母不再強制子女遵守孝道，子女也淡化了孝觀念。

其次是家庭結構趨向松散。不同于經濟組織相對穩定的計劃經濟和自給自足的農業經濟，市場經濟的生產要素始終處于不斷運動的狀態中，其中流動的勞動力是最為活躍的因素，開放的勞動力市場吸引著人們走南闖北尋求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我國農民工總數已達到2.1億人。”[7]這些流動人口的生存方式對傳統家庭結構具有解構力。在這些離家謀生的人群中有只身前往的，不管他們結婚與否，他們都不得不脫離家庭，遠離親人，只有少數人有能力接父母來身邊照顧，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人口流動對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構成了最大的沖擊。子女平時不在身邊，許多人甚至過年也難得回家一趟，從而導致即使子女有一片孝心，也難及時行孝。何況，我國“進入了一個城市化的加速發展時期。從1990年至2000年10年里，中國的城市化率從26.2%提高到了36.0%，平均每年增長約1個百分點。從2000年到2004年的4年里，城市化率從36.0%提升到了41.8%，平均每年增長約1.5個百分點。”[8]城市人口增長速度十分驚人，于是有人用“快速城市化”、“極速城市化”來形容中國城市的突飛猛進。許多年輕人進入城市，成為城市的一分子，他們要忙自己的事業，組建并為自己的小家庭而奔波，遠在農村父母的背影也漸漸模糊起來。

(三)父母權威的弱化

在傳統封建小農經濟下，老人以其深厚的經驗與占絕大部分的家產決定了他的“一家之主”的權威性地位不可挑戰。在當時那種受氣候條件影響很大、周期性很強的農業生產活動中，人們需要不斷的積累經驗，年長者，尤其是老年人在這方面占有明顯的優勢。因此年輕人要向長輩、老者學習基本的生產技能和經驗，又要學習他們對自然界的認識，對生活的理解，以及公認的生活方式、精神追求等等。同時，長者、老者一般是土地、房舍等家庭財產的所有者，子女未經其允許，就無權支配家庭財產，從而形成了后代必須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的義務。正如《孝經》所說“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9]由于子女的生活生產經驗多從父母獲得，取得家庭中財產的多少也由父母決定，父母在子女面前就有很高的權威，子女就會對父母由威生敬，由敬生孝。顏之推所說:“父母威嚴而有慈，則子女畏慎而生孝矣。”[2]就是這個道理。

在現在的農村，小孩在成長過程中取得知識技能，獲取人生經驗，主要是通過學校、廣播電視、現代傳媒等，父母的知識技能和經驗未必就比子女多。農村青年通過外出打工所得已經遠遠超過父母，且老人年齡越老，“本事越小”“麻煩越多”。父母在家庭里既不是知識的制高點，也不是財富的制高點，他們的權威性大打折扣，權力也邊緣化。子女對父母的敬畏減少，“孝敬”自然減弱。今天的家庭經濟既不是以唯一權威也不是以唯一利益為中心的組織，父親不能成為現代經濟的指揮者，家庭成員是經濟實體中的合作伙伴，每一個家庭成員都有其獨立的利益立場，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社會價值導向中的個體意識強化的結果。在大量子女干預老年父母再婚和遺產及家庭財產分配時發生的利益爭奪的案例中，家庭成員獨立的利益意識已經清晰。可見，個人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意識和行為以及獨立的利益意識，使得個人對來自家庭權威約束的容忍度降低，同時對家庭責任和義務包括養老責任和義務的認同度也有所降低。

二、學校孝道教育缺失

學校是對青少年進行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陣地。無論是在私塾學堂里，還是在正規學校里，學生都會接受思想政治教育。學生特別是今天的學生，其思想政治覺悟和道德水平，主要通過學校教育養成。然而，當今學校的思想政治教育中，孝道教育差不多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學生在學校學習不到孝知識，產生不了孝意識，體驗不到孝行為。

(一)教學內容缺乏孝知識

在古代，孝是入德之門，為道德的起點，為一切道德的動力，孝在中國傳統教育中居于核心地位。《孝經》開宗明義指出:“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9]孝是一切道德的本源，讀書人接受教化就是為了接受孝道，產生孝德。就教育目的而言，是“學而優則仕”，而出仕之路，在察舉制中，擁有孝名，能通曉《孝經》是入仕的捷徑;科舉制度實施后，《孝經》又是其考試的重要內容。從癢到太學，從私塾到官學，《孝經》一直是重要的教學內容。特別在蒙學教育階段，主要還是識字修身，知曉和踐行孝道，古代的啟蒙教材流傳最廣的是《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這些書以韻文和通俗性把一些重要的人生倫理教給孩子們，教育孩子們從小孝敬父母，順從兄長。由于考試內容重孝知識，入仕條件重孝行為，讀書人在受教育階段有了孝知識，產生了孝意識，踐行了孝行為。

中國現代教育以“成才”為目標，學校的教學內容不可能以思想政治教育為主體，現代讀書人必須掌握政治道德之外的大量知識技能，才能立足于這個時代。在高考指揮棒的指引下，學生為了考出好成績，學校為了考出好名次，必須以教學大綱所規定的內容進行教學。與古代相比，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所占教學的比例大為下降，這是時代的需要，也是歷史的必然，但這在客觀上弱化了學校思想政治教育。

另一方面，從小學到大學，還存在著道德教育泛政治化的問題。在思維定勢中，就把道德教育與政治問題緊密聯系在一起，在考慮德育問題時，重政治而輕道德。著名教育學者孫喜亭先生指出，德育的“實質是形成學生一定的政治觀點、思想意識、道德品質，即一個人的社會特質。”[10]“德育”的側重點主要是政治思想教育而非道德品質的養成。在這類界說中，都把“道德品質”放在了“德育”內容的最后位置上，這不應被理解為順序先后的細節問題，因為在中國，順序的先后，恰好反映出不同內容在德育中的分量和重要程度。從對“德育”概念的界定中，可以判定道德教育不是“德育”最主要、至少也可說不是其最重要的內容。“德育”主要是“育政”而非“育德”。在學校德育中，主要是對學生進行馬克思主義理論教育，幫助學生系統掌握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學發展觀的理論體系，培養學生正確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對學生進行理想信念教育，幫助學生樹立共產主義遠大理想;對學生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培養學生愛國主義情操;對學生進行政策法律法規教育，幫助學生理解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做一個守法公民等等。這些教學內容的安排是十分必要的和正確的。但在此情況下，政治因素在某種程度上掩蔽了道德教育，占據了道德教育的時間和空間，政治教育差不多成了德育的全部內容。學校思想政治教育內容在教學中所占分量減少，道德教育所占的份額更少，孝德教育也就基本上淡出了教學內容了。缺少孝德教育的人，孝意識也是模糊的，也就不會有自覺的孝行為了。

(二)缺乏培養孝道的方式

中國古代的教育是建立在孝道教育思想基礎之上的，它是一種充滿人文性和道德性的教育，一種以人為中心，以做人為目的的“成人”的教育。古人在進行孝道教育時就說:“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9]由孝敬自己最親近的父母做起，由小事做起，由身邊的事做起，人有了孝道，才會有高尚的道德，才能“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9]成為一個道德高尚的人。

實際上，學校的德育教育更應該遵循教育原則，要循序漸進。正如蘇霍姆林斯基說的，只有懂得愛父母的人，才會懂得愛祖國。現實中，德育工作的形式，主要是驅使青少年參加政治學習和大量的社會政治活動，忽視了國民基礎文明教育、行為習慣訓練和道德情操培養。對孩子，古人講“灑掃進退”，今天我們是否也應把德育教育的起點放在孩子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從自己擠牙膏疊被子開始，從小培養孩子的獨立能力和理解善待父母的心理。在道德教育的教學方法上，單向灌輸多，雙向理解少;集體受教多，個體選擇少。即使學校帶領學生走出校園進行思想政治教育，也多是參觀革命先烈事跡，進行革命傳統教育;參觀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成就，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很少有學校組織學生進行如給父母寫一封感恩信、為父母洗一次腳等孝道教育。一個人孝道的養成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不僅要學習孝知識，而且要在實踐中體會孝精神。現今的學校思想政治教育中缺少孝內容，教育方式中沒有孝實踐，農村孝道走向衰微也就不可避免了。

三、社會轉型的沖擊

社會教育向來就對生活在社會中的人提供某種氛圍和指向，特別是對道德，更是如此。歷代統治者對“孝道”大力提倡，在選官制度上，以“孝廉”為主要標準進行誘導;在禮法制度上對孝者維護和對不孝者懲罰;最高統治者也以孝行孝言進行示范，各大家族、鄉紳名流制定并實施鄉規民約;民間以圖說、大鼓書、詞曲等形式對大眾進行廣泛的、通俗的孝教化，思想界也大量著書立說進行宣揚，“孝悌”在上下全方位的倡導中，最終成為國民的意識和行為。經過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直到文化大革命對儒家思想其中包括孝文化的批判，中國農村已沒有孝的氛圍了;改革開放以來人們對物質利益的追求，來不及對道德建設的反思，中國社會新的道德體系還沒有構建起來。沒有孝的氛圍，缺少孝的薰陶，人們就少了孝的意識和行為。

(一)新文化運動以來對孝的批判

由于“儒者三綱之說本是中國兩千年封建社會一切道德之大原。”[11]于是反對舊道德，提倡新道德，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內容之一。這一時期新文化派對封建綱常的批判集中在儒家思想，其中包括儒化的孝道上。新文化派認為孝道的本質就在于它是家族專制和君主專制的理論根據，其根本的精神是維護專制和不平等。封建統治者之所以不遺余力地推崇“孝道”，“就是教一般人恭恭順順地聽他們一干在上的人愚弄，不要犯上作亂，把中國弄成一個‘制造順民的大工廠’。”[12]新文化派通過揭示儒家孝道的本質，開始瓦解了封建孝道的神圣體。他們認為孝的實質是扼殺人的主體意識，消滅了人的獨立人格，從而阻礙了中國人對自由和科學的追求，使中國人“遂流行保守，使四萬萬之人作億兆死人之奴隸，不能自拔。”[12]嚴重阻礙了中國社會的發展。

在孝與忠的政治性聯姻中，原來旨在調節代際沖突的社會規范的內容也在不斷地蛻變，其中的合理因素愈來愈少，消極的因素被引向極端，加之歷代統治者的提倡、宣傳、強化，它日益成為治人者的愚民策略，從而導致新文化派對它的猛烈批判。新文化派對儒家孝道的抨擊，從根本上動搖了儒家孝的道德權威性和規范作用，但新文化派是為否定而否定，他們在建立新的道德規范體系方面建樹不多，不可避免造成中國社會道德混亂和道德失范。

新中國建立后，在五四新文化派的影響下，為了進一步清算封建文化的毒瘤，建立社會主義新道德、新文化，學者們對儒家孝思想進行了徹底批判。人們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作為思想武器，來否定傳統孝文化。傳統孝文化有一套理論基礎，從哲學上講是唯心主義思想。因此，人們認為，儒家的孝思想與馬克思主義哲學是格格不入的，是反馬克思主義的，是反動的，主張對其從根本上進行否定。從儒家孝文化在歷史上所起的作用看，它是統治階級統治廣大勞動人民的工具，是為鞏固封建統治服務的。中國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就是要革封建地主階級的命，就是要推翻封建地主階級的反動統治，就是要清除封建地主階級的殘余。儒家孝思想被指為地主階級進行反動統治的工具，成為人們批判的對象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在文化大革命中，人們對儒家孝思想的批判是非理性的，達到了否定一切的地步，將儒家孝思想的合理因素也徹底否定了。文化大革命就是要革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的命，被定性為封建思想的儒家的孝道，當然成為人們革命的對象。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掀起的批林批孔運動中，作為孔孟之道的儒家孝思想，更是成為人們集中攻擊的目標。

從新文化派開始，人們對儒家孝思想的批判就有許多不理性的成分。直到文化大革命，對儒家的批判達到了瘋狂程度。儒家孝思想經過半個多世紀的否定，到文革結束時已徹底瓦解了。中國傳統道德體系崩潰了，許多人陷入道德的迷惘之中，整個社會出現了嚴重的道德失范現象。

(二)市場經濟的沖擊

中國傳統道德體系崩潰，新道德規范和價值體系尚未建立起來，社會的道德處于真空狀態，這讓許多人陷入道德的迷惘之中，整個社會出現了嚴重的道德失范。文化大革命結束，人們從這場思想浩劫中還未來得及沉思，我國就開始大跨步進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時期，以最快的速度向現代化邁進。經濟市場化和現代化從本質上說是一個世俗化的過程，一個以物質來衡量一切的過程，在人的身心未有充分準備就倉促上路的初始階段，這種世俗特征尤其明顯。經濟市場化和現代化也是中國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變的過程，農村社會由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狀態快速進入商品經濟狀態。傳統孝文化賴以存在的土壤中國傳統農業社會逐漸消失了，農村孝道也必然走向衰微。

沒有經歷資本主義社會的中國在20世紀80年代開始現代化建設，這種轉型是倉促而急劇的，帶著太多短視的功利色彩，造成了一系列形式合理而實質不合理的弊端。西方極端個人主義思想的影響，淡化了子女養親敬親的義務感。隨著社會生活的變化，尤其是西方腐朽價值觀的侵蝕，一些人的個人主義、功利主義等思想意識急劇膨脹，自我為中心，自私自利。例如有些人受到功利主義的影響，認為老人只有消費，沒有生產，是一種累贅、一種負擔，敬老觀念日漸淡薄，甚至骨肉至親，也不喜歡家中有隨時需要照顧的老人同住。只有極少數需要老媽媽幫忙看家、煮飯、洗衣服、帶孩子的，才愿意與老人同住。再就是父母本身有錢，不構成子女的負擔，兒女才樂意與他們往來。這些人心中只有自我，或放大了的自我，即妻子與兒女，沒有父母，不盡人子之責，不贍養扶助父母，甚至歧視、虐待父母。這不但破壞了家庭的友愛和睦，給父母在經濟上造成極大困難，在精神上造成極大痛苦，而且敗壞了整個社會的道德風氣和敬老傳統。就這樣，人們在不知不覺中把儒家的“必養且敬”的孝子標準簡化為“必養”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社會上出現了大量打爹罵娘、不顧父母之養等“大逆不道”的現象時，那些尚能贍養父母的人就成為“孝子”。這也就不難理解那些能夠受到子女贍養照顧的老人們那種“知足常樂”的心情了。在這種市場經濟、公平競爭等合理訴求的掩蓋下，人受制于物的現象悄然滋生，善惡不分、見利忘義、淡漠親情，橫流的物欲中“道德迷失”，不能給下一代任何財富的年老體衰的父母就成了“累贅”，“不孝”行為以各種方式出現。

農村孝道走向衰微，是多種因素造成的，其根本原因是農村社會的變化，傳統的農業生產方式被摧毀，農民的生活方式也發生了變化，這必然帶來農民道德觀念的變化。然而，要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需要弘揚孝文化，提倡孝道德。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不僅物質上要豐富，政治上要穩定，精神上也要文明高尚。孝敬老人是社會成員應有的品德和應盡的義務，也是中華民族永遠的美德。但也不能死抱住傳統孝道不放，而是要建立起與現代農村社會相適應的新的孝文化，賦予孝道新的內容和形式，這樣才能對和諧新農村建設添磚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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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宋桂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