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頓的死亡與再生

摘要：小說《麥田里的守望者》描寫了少年霍爾頓的成長。西方社會的人們追求物質。腐化墮落，家庭缺乏溫暖。霍爾頓以反叛的方式表達不滿并想保護兒童不受成人世界的污染。在經歷了成長的磨練之后，他頓悟、重生，走向成年。

關鍵詞：成長；反叛；頓悟；原型批評

J·D·塞林格的長篇小說《麥田里的守望者》被譽為美國文學的經典。小說描述了出身中產階級的少年霍爾頓孤獨、彷徨的游蕩生活和苦痛、憤懣的心靈感受，十六歲的霍爾頓正好位于兒童和成人的分界線上，生活的經歷使他敏感、反叛，但他最終擺脫了童年的天真，開始走向一個真實而復雜的成人世界。

一、無愛家庭里的孤獨少年

家庭是人生的起點，避風的港灣，少年在成長階段尤其需要家人的幫助和長輩的指點，但霍爾頓得到的只是金錢而無溫暖。

霍爾頓的父親是上流社會一名成功的律師，除了金錢物質外很少給予他關愛。他把霍爾頓送入貴族學校的耳的就是要他“讀書。求學問，出人頭地”，以便將來可以把家族上流社會的地位繼承下去。如果霍爾頓膽敢有所違抗，“爸爸會要你的命”。他的母親一直未從小兒子艾里之死的悲痛中恢復過來，除了看電影幾乎無所事事?；魻栴D曾吶喊道：“親愛的媽媽，這兒的一切怎么都這樣黑啊。把你的手給我吧。你干嗎不把你的手給我呢!”母愛的缺失使他在成長過程中沒有安全感。哥哥是個頗有寫作才能的作家，但為獲得名利卻為好萊塢寫低級劇本，哥哥的榜樣形象隨之破滅。弟弟艾里之死使霍爾頓難過至極。將車窗全部打碎以發泄心中的痛苦，而他的父母卻因此差點把他送進精神病院。

缺乏家庭關愛的霍爾頓孤獨地生活著，在第四次被學校開除后他不敢也不愿回家，而是選擇在紐約流浪。圣誕節前夕，風雪交加。“冷得像在地獄里一樣”。“我一個勁兒琢磨。湖水凍嚴以后，那些鴨子到底上哪兒去了?”霍爾頓不住地自問并逢人打探嚴冬里中央公園的野鴨的去向。在電影院里，一位只顧看電影，卻不讓小孩上廁所的母親使霍爾頓非常憤恨，他說“她的心腸軟得就跟他媽的狼差不離”。一個小男孩在馬路上邊走邊唱，而他的父母顯然遺忘了他，漫不經心地走在大街上，根本不理會孩子的危險。成人世界就像這冬日：空虛貧乏、陌生、寒冷。在霍爾頓的潛意識里。自己就是那些無處安身的冬鴨。那些同樣缺乏父母關愛的孩子們在這個世界里胡亂地奔跑，卻意識不到處境的危險。

二、虛偽社會中的反叛少年

小說創作于1951年，雖然當時西方工業文明高度發達。但在物質的誘惑下人們異化了，心靈變得空虛，整個社會充滿了虛偽和謊言。

學校是丑陋社會現實的縮影，而對“真”的追求使霍爾頓對“虛假”極其反感。因此他的口頭禪——“假模假式”成為他揭露虛偽社會的武器之一。校長哈斯是“平生見到的最最假仁假義的雜種”。在有錢有勢的家長面前點頭哈腰，彬彬有禮，而對無權無勢的家長又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綏摩校長是個“假模假式的飯桶”，學校每到周六晚上就吃牛排，“老綏摩大概認為每個學生的母親都會問她們的寶貝兒子昨天晚飯吃些什么，他就會回答：‘牛排。’多大的騙局?！蹦莻€給學校捐款建新宿舍的校友是個“假模假式的大雜種”。他“靠做殯儀館生意發了橫財”，但他“光是把尸體裝在麻袋里，往河里一扔完事”。潘西中學標榜從1888年起，就把孩子栽培成優秀的、有腦子的年輕人。但在霍爾頓看來這全是謊言，學生考上名牌大學，為的是日后可以“掙很多很多錢，打高爾夫球，打橋牌，買汽車，喝馬提尼酒，擺臭架子”。而這樣的教育只會讓學生日益墮落空虛、物質至上，他們一天到晚干的就是談女人，酒和性。而且人人還在搞下流的小集團?；魻栴D不愿與假模假式的人同流合污。最終因多門功課不及格被學校開除了。離開之前，他去跟歷史老師斯賓塞告別，斯賓塞無法深入他的內心，只是進行老套的訓斥，尤其是他那種“人生是場球賽”的人生哲學，引起霍爾頓的反感。因為“比賽”就意味著人們對“成功”和“地位”的角逐，而在美國社會中，財產的多少和地位的高低是成功與否的評判標準：而這只會促使人們更加瘋狂追逐物質財富、更加空虛。

霍爾頓離開學校在社會上流浪。在夜色的掩映下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成人開始褪去虛偽的外衣。一些虛偽的商店售酒給法定年齡以下的孩子。愛德蒙旅館里住的“全是些變態和蠢蛋。怪人到處都有”。有喜歡穿女內衣的男戀衣癖者，有用嘴巴互相噴水的變態男女。從學校到社會?；魻栴D親眼目睹了這個世界的庸俗、骯臟，他感到無比的苦悶、沮喪和絕望，“你周圍全是些假模假式的人物”，他不止一次地大聲呼喊。

他開始抽煙、醺酒，滿嘴“他媽的、混帳”……。他學會了說謊，并說“你這一輩子大概沒見過比我更會撒謊的人”。撒謊是學校和社會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也是他在惡俗的成人世界里進行抗議的最犀利的武器，霍爾頓成了一個叛逆少年。

三、兩個世界中的矛盾少年

兩個世界指的是純潔美好的童真世界和虛偽丑陋的成人世界。從成長階段來看，霍爾頓正處于一個從青春走向成人的階段。成人世界的丑陋使霍爾頓愈加追求童真世界，這體現在一系列意象上。

“麥田”是全書的主要意象?；魻栴D想象著兒童時代是懸崖旁的一片田園般的麥田，孩子們在那兒嬉戲、玩耍。他們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兒跑，而掉下懸崖……則意味著進人骯臟的成人世界。“懸崖”反映了整個社會的危機，霍爾頓跟妹妹菲苾說出自己的理想“我只想當個麥田里的守望者”，職務就是站在懸崖邊守望。捉住奔向懸崖的小孩們以保證他們不掉下去……他要保護天真純潔的孩子不被成人玷污。

紅色獵人帽也代表了對童真的庇護。霍爾頓從斯賓塞家里回來后將帽子戴上，坐下來舒舒服服地看書，在書中邀游?！矮C人帽”使霍爾頓避開了“假模假式的”成人世界的困擾、腐蝕。當得知斯特拉德萊塔約會的姑娘就是他心愛的琴時，他戴上帽子。與斯特拉德萊塔打起架來，因為斯特拉德萊塔是個“好色的雜種”，他要把琴搶過來，保護她的純潔。見證丑陋社會的霍爾頓最后堅持要把帽子送給妹妹，希望她不被侵蝕、永葆天真。

博物館是霍爾頓常去的地方，對它的鐘愛是因為那里的一切是亙古不變的“誰也不挪移一下位置。你哪怕去十萬次?！辈┪镳^象征了童年的單一、穩定，代表了霍爾頓渴望的簡單、理想化的生活。

盡管霍爾頓希望停留在童年世界中，“有些事物應該保持著老樣子。你應該把它們擱進那種大玻璃柜里，別去動它們”，但他同時也意識到“這是不可能辦到的”。隨著身體的成長，他必須進人成人世界。對童真的留戀和成長的困惑。使霍爾頓何去何從、矛盾重重。

四、死亡重生的成長少年

按照榮格等的原型理論，原始社會中的男孩在青春期必須通過成人儀式象征性地死去一次，才能重新回到成人的世界中。霍爾頓也經歷了一系列類似成人式的象征死亡的事件后，從而“再生”并開始走向成年。

伴隨著成長的是不可避免的幻滅?；魻栴D理想化的兒童觀和簡單化的成年觀都遭到了現實的打擊。霍爾頓在妹妹學校的墻壁上看見“×你”這兩個字時，“差點兒氣死”，“真希望親手把寫這兩個字的人殺掉”，他把那兩個字擦去了，可是很快在又其他墻上看見那兩個字。他意識到哪怕有一百萬年，那些字樣連一半都擦不掉。在博物館，當霍爾頓獨自一人站在木乃伊旁邊時，他覺得這個地方那么舒服，那么安靜。但是，當他看見石頭底下鑲玻璃的墻下面兩個大字“×你”時，他幾乎崩潰了。“你永遠找不到一個舒服、寧靜的地方，因為這樣的地方并不存在”?；魻栴D身心焦慮、疲憊不堪?！啊覐膸鰜怼＞鸵幌伦訒炦^去了……說來奇怪，我暈過去醒來，倒是好了一些?！?。暈倒象征著人的死亡，而博物館象征著子宮，從中走出來表明霍爾頓的再生。他已經認識到在骯臟社會里保護童真的不可能。

公園里看到妹妹坐旋轉木馬時，霍爾頓說：“我很怕她會從那只混帳馬上掉下來，可我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麄円撬は聛恚妥屗麄兣跸聛砗昧恕？蓜e說什么話去攔阻他們，那是不好的”。這時天下起雨來，他站在雨中，任其淋濕全身。雨水是“生一死一復活；凈化與救贖；新生和成長”的意象。就象受到了基督的洗禮。雨水沖洗掉霍爾頓過去的自我。他“突然間變得他媽的那么快樂”。這里霍爾頓頓悟了，意識到自己“麥田守望者”的夢想的不切實際，而且認識到即使自己的夢想成真，也會不利于兒童的成長，因為每個人都必須經過“摔打”才能真正長大。

回家后的霍爾頓病倒了。住進了精神醫院。出院后霍爾頓說他會懷念以前的任何一個人。住院這一象征死亡的經歷使他對生活的本質和復雜性有了更深的認識，勇于接受夢想的破滅是霍爾頓走向成熟的重要標志。

結 語

成長，是人類個體生命的重要體驗，也是人生的必然階段。小說使我們看到西方資本主義社會中的虛偽，追求豐厚物質生活的人們的精神空虛以及保持純真的艱難。在經歷了反叛、打擊和幻滅等種種考驗之后，叛逆少年霍爾頓成長了，對于明天他會更加地坦然。

參考文獻：

[1]塞林格著，施成榮譯：《麥田里的守望者》[M]，南寧：漓江出版社，1988，本文中的所有引文均出自該書。

[2]渝萍：《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3]裴咪銘：《媽媽，把你的手給我——剖析《麥田里的守望者》主人公的心理》，甘肅教育學院學報，2001。

[4]榮格，C.G.《集體無意識的概念》[A]，王艾譯，葉舒憲選編，《神話一原型批評》[C]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