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野叟曝言》中水夫人以水為姓,寄予了作者對儒家人格的向往。水是儒家思想至德的象征。也是智慧和生命力的表現形式。水夫人以水為姓,也是與文白取象太陽、比德于玉密不可分的。
關鍵詞:野叟曝言;水夫人;君子;比德
中國古代小說特別是明清小說,于人物形象的設姓命名往往煞費苦心,寄意深隱,如《金瓶梅》中“應伯爵”、《紅樓夢》“賈雨村”等,都是研究者甚至一般讀者所熟知的。約與《紅樓夢》同時成書的《野叟曝言》也是如此,其明顯者如主人公文白名素臣,是比照孔子為“素王”來的:奸臣嚴嵩有黨羽名為黨桐(黨同伐異)、馮時漁時)等,都很容易看出來;唯有文白的母親被稱為“女圣人”,卻取了在中國歷史上無多高門的“水”為姓氏,也應該是有特別用心的。卻少有人探討。唯一見到是黃燕梅《文明時代新的英雄神話》一文,在論及文自與母親關系的時候,曾經指出文白之母以水為姓,是作為神話原型中的水之象征出現的。雖然筆者認為這一論斷可備一說,但是,考慮到《野叟曝言》極端崇儒的思想傾向,覺得也還可以進一步向水夫人之“水”體現儒家思想的方向上去尋求它的寓意,以下就書中所寫試為論述。
首先。水夫人愛“水”知“水”。這體現于書中寫水夫人于《論語》最多講“知者樂水”一章。如第一百二十五回白夫人母子,要聽水夫人講書,同飛娘、鴦吹俱至安樂窩,求講的第一章就是“知者樂水”。而從水夫人向田氏等說“白親家要講的幾章書。你們都聽過的”來看,她早曾向男氏等講過不止一次。
其次,水夫人以德化人似水。《周易,說卦》:“說萬物者莫說乎澤,潤萬物者莫潤乎水。”《管子·水地篇》亦云“圣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野叟曝言》第六十回寫水夫人自道:“君子教人,不拂其性,順而導之,則人易從。”正是體現了水潤萬物的化人精神。書中也正是寫了多個性情不淑的人物,一經水夫人誘導勸化,便頓然改觀,從而有第一百十二回寫飛娘極口稱贊水夫人道:“那女夫人不須開口,只見了他,便把矜才恃學,粗浮鄙吝之念,俱消化盡了!再一開口。教訓指點,真使頑石點頭,滿心發亮。肚子里不知是麻。是癢,是松爽,是快活!文爺還有英氣,太夫人溫潤栗然,四時之氣全備,就與那《論語》上說的‘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一色!總是世上的人,若不是一見太夫人,便虛生人世!李又全、吳鳳元妻妾,那等不堪之人,俱變做端莊婦女。張順夫妻合天絲,也不是從前小家樣子氣象,都變轉了。”
第三,水夫人母性似水。她作為文素臣的母親,而書中以“日”為文素臣的象征。而據《淮南子,天文訓》:“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我國傳統上以日與水的關系是日浴于水,受水的潤育,所以作為文素臣的母親。她也應該姓“水”。這一點還似與西方觀念有相通之處。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云:“出生的象征常離不開水,或夢見落水。或夢見由水中爬出。或做夢救人出水。或做夢被從水中救出。這都象征著母子的關系。”這一論述與文素臣母子的關系正相契合。
第四,水夫人為文母意義如水。水夫人之所以為水,還在于文素臣之為玉。文素臣乳名玉佳,固然由于“素臣生時,有玉燕人懷之兆”(第1回),然不名“燕”或其它,而以玉為名(為照應文白之為玉征。其妻田氏藍翼居藍田樓,取藍田日暖之意)。則是由儒家以玉比德君子設想來的。《禮記·玉藻第十三》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并且“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管子·水地》論玉有九德云:“夫玉之所貴者,九德出焉。……是以水集于玉而九德出焉。”將玉之“九德”歸因于“水集”即水的滋潤,水夫人之“水”正是配合于其子素臣之為“玉”,反過來也就是水夫人姓“水”的理由。
綜上所論,水夫人作為《野叟曝言》中的“女圣人”,她在書中被設姓為“水”不是無所謂的,而是寓有非同尋常的意義。這正如第一百三十九回總評所具體分析的:“四靈諸瑞,由于辟除佛老。由于素臣,而實胚胎于水夫人。”第一百四十三回也借弘治皇帝之口稱贊“大君”水夫人說:“松柏不產于培壤;明珠必毓于深淵。非大君之盛德,曷克篤生素父。以成此不朽之盛業耶!”把水夫人推崇到成就文素臣這位“太陽英雄”的決定性地位。
順便說到,水夫人這一形象的塑造,固然由于我國古人孝母的傳統,但至于如此地步,不能不使筆者想到古希臘人稱“水”為“arche”,意思是“萬物之母”。他們虔信水能產生圣靈,而產生圣靈的水,就是原始女性。歌德則把這一信仰總結為“永恒之女性,引領我們上升”。《野叟曝言》第六十回寫水夫人取出貼身所藏之玉印,上面刻著“如日之升”,喻示文白為如玉君子,其如日之升功業,實發軔于水夫人。其回末總評云:“夾敘玉印似屬枝節而實非枝節也。”含蓄道出了水夫人為“水”總領一部大書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