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簡約主義音樂走向窘境的必然性

摘要：六十年代初期，美國音樂界興起一種新型的音樂創作和演奏風格，稱為簡約派音樂(minimalism)，它后來對英國、法國、德國等歐洲國家的音樂創作都產生過深刻的影響。任何一種風格、體裁都會有出生、發展和衰敗的過程。簡約主義音樂也不例外，它那極其簡單的音樂材料發揮到了極致，就勢必須要進行改革。

關鍵詞：簡約主義；窘境

(一)“簡約主義”概念陳述

“簡約主義”這個術語是從視覺藝術中借用而來的。它最早指的是美國60年代，特別在紐約，出現的抽象幾何繪畫和雕塑。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被眾多評論家冠以“簡約主義”的有：畫家弗蘭克·斯特拉(Frank Stella，1936-)。雕塑家唐納德·朱迪(Donald Judd，1928-1994年)和藝術家羅伯特，莫里斯(R0bert M0rris)。他們作品最顯著的特征是直角、矩形或正立方體，創作手段極為簡約。其特點是在強調形式單純與客觀、盡量排除出藝術家主觀感情表現，換句話說，簡約主義者并不主張藝術家傳達任何想法給觀眾，或與觀眾有任何對話與溝通，它只是一個過程，一種周而復始近乎呆滯的過程。

1967年，評論家約翰，貝羅這樣概括簡約主義藝術：“簡約(minimal)一詞好像暗示簡約主義中缺少藝術。其實不然。……與抽象表現主義和波普藝術相比，簡約主義藝術中最少或似乎最少的是手段，而不是作品中的藝術。”

在藝術發展的過程中。有這樣一條規律：有時單純往往比那種最復雜、最理性化所表現的東西更高明、更深奧，也更美妙。

六十年代初期，美國音樂界興起一種新型的音樂創作和演奏風格。稱為簡約派音樂(minimalism)，它后來對英國、法國、德國等歐洲國家的音樂創作都產生過深刻的影響。

(二)簡約主義產生的原因

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的各種藝術流派層出不窮，令人眼花繚亂，變化之快幾乎讓歷史成為不可能的事。然而在諸多引發藝術變遷的因素中，有兩項最為關鍵。

首先，19世紀后半葉、20世紀初。塞尚、畢加索和馬蒂斯等藝術家的探索，使古典或者或傳統藝術徹底地解體。即使普通觀眾也能很容易的看出，在非常短暫的歷史時期內，藝術創作的主流發生了由具象(Figuratlve)向抽象(Abstract)的巨大轉變。

其次，與之前的藝術同行不同。在戰后成長、成熟或在此時進入創作高峰的藝術家，多數受過高等教育，他們的創作反映出對藝術發展史的自覺意識和對藝術理論問題的重視和探求。在主流上，使原本帶有濃郁手工匠人傳統意味的藝術創作，具有了嚴格專業分工的職業化色彩。

這兩方面的交互作用，在簡約主義藝術和藝術家中達到相當極端化的表現：簡單純凈毫無細節的藝術作品，和對之堅信不移能言善辯的創作者。

同時，這種風波也波及到了音樂上。在音樂的簡約主義出現之前，20世紀50年代的音樂流派孕育了它的產生。在十二音體系創作和任意創作的陣營中，還原的、簡化的、抽象的傾向是占主要地位的。最極致的當然要首推約翰，凱奇的《4分33秒》，作曲家讓觀眾來聆聽，聆聽發生在他們周圍的一切音響。造成這一切變化的原因與技術的進步密不可分。噴氣式直達飛機使世界縮小了，發明了可以長時間播放的錄音帶和音碟等新的錄音媒介等，它引發了世界上史無前例的音樂之間的交流。無論是異國的音樂，古代的音樂，還是西方音樂相同、結構迥然不同的音樂之間的相互交流。同時，技術的進步促使作曲家任意地操縱作曲材料，他們可以隨意地改變它，重復它，調整它。

20世紀60年代。對第三世界文化的興趣也引發了創作簡約主義音樂的美學觀。其實，東方文化在整個20世紀西方音樂發展中一直是人們追求的時髦。進入20世紀后半葉，來自東方的影響有增無減，且恰恰是在西方發達國家經濟、文化繁榮和喧囂的映襯下，西方人領悟到了東方文化中自然、樸實、寧靜的魅力。在這股潮流的追求下，凱奇的探索顯然是最具代表性的。他很早就受到東方音樂和哲學的吸引，西方傳統對他沒有深刻地影響，因此。早在他1933年的最初創作直至20世紀中葉的創作，已經使人感受到他的音樂中散發出的東方氣息。1947年。凱奇強調佛教的禪對他思想的影響，他用中國的《易經》指導他的創作。

簡約主義音樂的興起還與人們對占主流地位的十二音音序列創作的方法越來越失望有關。20世紀60年代，雖然十二音序列的作曲家在文化上向傳統挑戰，但他們的音樂越來越讓人無法理解。在傳統的音樂欣賞觀念中，人們總是希望從欣賞的過程中得到些什么、品味出什么，具體地說就是對旋律、節奏、和聲等諸多音樂要素中得到理解，或者是從感性上得到感染、宣泄和升華。但是，在沒有專業知識和理性分析的前提下，音樂聽眾無法理解這類作品。于是人們呼吁新的音樂改革。

簡約主義音樂最初興起時，它的創作風格是以反歐洲古典傳統音樂為出發點的，進而以標新立異為創作導向，然而它的大多數音樂作品都是有調性的，而且音樂大都是在簡短材料的重復變化中讓人感覺非常悅耳，為此，也有人把這種音樂描述成重復式音樂或者催眠式音樂。

(三)簡約主義的風格特點

簡約主義者從人生中得到啟發。人，從出生起，沒有一秒不在變化，只是變化難以察覺。但是如果間隔一段時間之后，變化即馬上實現了。這個道理猶如天天見面的家人，彼此間難以感覺到不同，但如果歷經十年的分離，再見時，那可真是“判若兩人”矣。簡約主義者取得便是這種生命的蛻變。

在音樂上，簡約主義者是以單純的調性、穩定的和聲、固化型的節奏、不變的拍子、延展的單音、幾乎不終止的反復，并在不斷的反復中加入些新素材，以及敲擊音色為特色。簡約主義音樂家做了一個試驗，作曲家在錄音室吊掛了些不同長度的吊擺，同一時間將這些吊擺推動，剛開始時，吊擺幾乎都能整齊地擺動著，但隨著時間的拉長，因為各個吊擺的長度不同。慢慢地便出現些微及至很大的差異，音樂上的簡約主義者便以這個實驗來發展他們的理論。

眾所周知，在美國，早期簡約派音樂的作曲家代表是拉·芒特·楊(La Monte Youngl935-)、泰瑞·賴利(TerryRiley，1935-)、斯蒂夫·萊奇(Steve Reich，1936-)和菲利浦-格拉斯(Philip Glass，1937-)。美國音樂學家約翰，洛克威爾稱拉·芒特·楊為美國簡約派音樂的開山鼻祖，而泰瑞，賴利被稱為簡約派音樂之父。

這四位作曲家在人生經歷和創作生涯上有著許多相似之處。比如他們都是在三十年代中期出生的，而且都是在相同的年代開始在音樂學院做學生的，在這段時間他們都是主修過作曲專業，而且他們的作曲訓練都從當時盛行的十二音作曲體系中受益匪淺。盡管后來為了發展自己的簡約派音樂創作風格。他們在不同程度上也都放棄了十二音序列作曲技法。

在簡約派音樂創作上。這四位作曲家相互間或多或少都受到過對方的影響，雖然他們的音樂創作在內容、題材、風格、作曲技法上各具特色，但是他們的作品都注重保持長時間的持續音，在材料上使用強調固定節奏型和旋律音型連續的重復使用。從他們的作品中所便顯出來的明朗的和聲色彩效果以及旋律走向的感覺等方面來看，這些作曲家往往摒棄了西方的音樂素材，吸收了東方民族音樂的音調，強調多聲部和聲效果的色彩性，充分使用各種重復技法來發展旋律，在各聲部線條進行中力求平穩，減少大幅度的跳躍進行。

筆者認為，簡約主義音樂的風格特點可以歸為以下四點：①在每一篇作品中盡可能使用少的音樂材料；②盡量重復這些材料，并且以不變的音色、音高、速度與音量重復；③靜止的、悅耳的、無變調的和聲：④缺乏戲劇性，也就是說，缺乏對比、對峙、爭辯、高超、緊張與釋放的模式。

正由于這些特點，他們的音樂才更容易接近，不是那么復雜，拒絕貌似高深，缺乏表現力或者說情感震撼力。正如一位批評家說的，音樂作品的概念在他們手下演變成過程的概念。正如賴克在《音樂是一個緩慢的緩慢的過程》一文中指出，“音樂作品本身就是過程。”經過了20世紀半個多世紀的變革和喧囂，人們似乎悟出了藝術中“簡單”二字的可貴與難得，明白了用最直接、清晰的音樂語言表現最深刻的思想的道理。簡約音樂的創作注重使用“簡潔”的音樂材料，僅用幾個音符組成音高變化的節奏型，然后構成整首音樂的主題，重復手法是簡約主義音樂發展的主要特征。

(四)走向窘境的簡約主義

任何一種風格、體裁都會有出生、發展和衰敗的過程。簡約主義音樂也不例外，它那極其簡單的音樂材料發揮到了極致，就勢必要進行改革。就如同凱爾·甘(Kelv Gann)所評論的那樣，經常一種新的音樂風格通過一段時期的革新、發展，最終達到一種高深的形式，最后只能有一種新的體裁來取代它。如果簡約主義呆在原地不動，不再尋求新的生路，那么它將被時代淘汰。

筆者認為。簡約主義之所以發展到這樣一種窘境，主要原因有二：

(1)材料發展極其簡單

簡約主義音樂使用很少的音樂材料，不斷反復。在反復過程中逐漸出現一點變化，這種變化是采取漸變而非突變的方式。正是由于材料少，變化小。才被人們稱之為“簡約主義”。

亞當斯早期創作的一些作品，如《簧風琴》(Harmoniu-m.1980)和《震蕩圈》(Shaker Ixmps，1978)也表現了他早期簡約主義的特征。從此開始，亞當斯的簡約主義的風格開始走向極致。賴克和格拉斯作品中音樂穩定發展的規律在亞當斯的作品中被狂烈的表情和心情所替代。比如，在《震蕩圈》中，他引用了賴利的第一部重奏曲《C調》(In C)中的重復技巧。但是亞當斯并不是先建立一些小的動機材料，然后讓它們在對位中自由排列，而是用了不斷反復的織體塑造大的形狀，創造一種甚至只有～個樂章，音樂材料仍是非常簡單，運用重復的手法，在發展過程中稍加變化。在音樂上，這是一種形式，開始是簡單的、震動的音符，速度逐漸加快，變成一簇、一種和聲，最后變成一種大型的、沉著的帶有力度的聲浪，數十分鐘后，最終形成一股激流。

(2)簡單材料持久的重復

本身簡單的材料就使演奏家和聽眾對這樣的作品沒有任何新意，甚至認為這類作品猶如“兒童作品”一樣簡單，易奏：另外再加上持久地演奏時間，更加會讓演奏者和聽眾疲勞，甚至“瘋狂”。

1958年，楊創作了一首室內樂作品《弦樂三重奏》(Triofor Strings，1958)，在這部作品音樂發展上，楊精心設計了最精簡的動機材料，在長時間的持續音襯托中，音樂的發展自始自終都是以固定節奏音型的反復為主線。他在整部作品中使用了83個音符來演奏長達51分鐘的音樂，其材料的簡潔程度可見一斑。1989年在倫敦舉行的音樂會上演奏這部作品時，音樂開始部分由一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和一把大提琴總共只演奏了3個音符，這三個音組成的固定音型卻反復持續了5分18秒。

格拉斯將簡約主義風格擴充，運用在比較大規模的作品中，甚至寫出完整的歌劇。他的歌劇都有氣勢宏偉的主題，如《愛因斯坦在海灘上》、《不合作主義》和《阿肯那頓》等。這些作品篇幅都很大，并帶給人們印象極深得重大思想。但由于格拉斯反對音樂中主題發展的觀念，盡管歌劇中的主題宏大，他還是依靠簡約主義的創作手法。幾乎根本不使用什么材料，通過純粹的重復來獲得音樂的篇幅，歌劇才能一小時一小時地就那么拖下去。由于興趣品位各異。你會認為他有奇妙的催眠作用。也會認為它枯燥無味。在他的作品《愛因斯坦在海灘上》(Einstein on the Besch，1976)中你可以體驗這種“催眠”音樂。

結 語

簡約主義音樂表面上很革命，實際上也沒有脫離。主體發展邏輯”。但是“簡約”也體現一種理性的偏執。它在一個“極少”端點徘徊，再“少”一點。就必然到了后現代主義反形式那里。簡約主義作為一種風格的嘗試是由其存在的價值的，這毋庸置疑。但簡約主義所追求的特殊創作理念和創作手法從一開始就已注定了它狹小的發展空間。盡管有像格拉斯這樣將所要表現的主題發展成極為宏大的嘗試。卻改變不了這一風格流派基于嚴格的技術限制所造成的發展前景停滯不前的尷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