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界河》中。一位普通士兵在處于兩難境地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文章主要采用心理描寫來探討戰(zhàn)爭中的人性,揭示了人類呼喚和平幸福生活的主題。主人公意外被打死的結尾凸顯出戰(zhàn)爭對美好人性的摧殘,有力地控訴了戰(zhàn)爭的罪惡,深化了主題。而這種令人傷感的悲劇性的結局是通過描寫主人公失去平衡的人格來完成的。
關鍵詞:自我;本我;超我
一、安東尼斯·薩馬拉基斯及其作品《界河》
安東尼斯·薩馬拉基斯(1919-2003)是著名的希臘現(xiàn)代小說家,其作品有《界河》(1954),《墻》(1954),《警報》(1959)《漏洞》(1965),《護照》(1973)等。安東尼斯·薩馬拉基斯是抵抗組織的一位成員,其作品通常聚焦于有關人性的話題,反映了普通民眾在日益膨脹的國家權力面前的無助,理想的喪失,人與人之間的疏遠和冷漠,他反對暴力,饑餓,貧窮,戰(zhàn)爭,呼喚人性的回歸及自由與幸福的生活。安東尼斯,薩馬拉基斯的作品不是簡單蒼白的說教,而是讓主角在緊張真實氛圍中活生生的展現(xiàn)于讀者面前。
《界河》的主角是一名士兵,飽受了兩年半的戰(zhàn)亂之苦,他不顧司令部的禁令,冒著生命危險下河游泳。在河中酣暢地游著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河中不遠處敵方的一名士兵。最后,是否開槍讓他陷入兩難境地——盡管他有機會先射死對方。就在他猶豫困惑的時候,對方開槍。文章以主人公意外被打死結局。本文將運用弗洛伊德的人格學說,就安東尼斯,薩馬拉基斯如何完成這樣悲劇性的結尾進行探討。
二、弗洛伊德人格層次學說
弗洛伊德從心理學的視點認為人格結構由“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ego)三部分組成。
“本我”(id),是人的本能,包括生活本能和死亡本能,構成本我的成分是人類的基本需求,如饑、渴、性三者均屬之。本我是一切心理能量之源,本我按快樂原則行事,它不理會社會道德、外在的行為規(guī)范,如果任它自由泛濫,就可能造成危害社會和個人的嚴重后果?!白晕摇?ego),是人格結構的表層。它是現(xiàn)實化了的本能。是自己可意識到的執(zhí)行思考、感覺、判斷或記憶的部分。“自我”是保護個人的精神調(diào)節(jié)因素,它控制“本我”,以免本能肆元忌憚,造成對社會和個人的危害。弗洛伊德認為“本我”代表不可遏制的欲念,“自我”代表理智和深謀遠慮。“超我”(super-ego)代表良心、社會準則和自我理想,是人格的高層領導,它按照至善原則行事,指導“自我”,限制“本我”?!俺摇庇袃蓚€重要部分:一為自我理想,是要求自己行為符合自己理想的標準;二為良心,是規(guī)定自己行為免于犯錯的限制。
弗洛伊德認為,只有三個“我”和睦相處,保持平衡,人才會健康發(fā)展。但是,用人本主義哲學家和精神分析心理學家弗洛姆的話來說,人“正因為是人,這些本能需要的滿足并不足以使人感到幸福,也不足以使人變得健全人的實際狀態(tài)與可能達到的更高的狀態(tài)間常常存在巨大的差距。從而形成人的需要與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社會為了整體的利益,仍然必須對個人進行新的壓抑,使之屈服于社會強加給他的生活方式。現(xiàn)實的世界不是一個和諧與合乎人性的天堂。它事實上是一個壓抑人性、摧殘人的本質(zhì)的社會。所以,“自我”,“本我”和“超我”常常又處于矛盾交織的狀態(tài),這時候,人就會懷疑“這一個我是不是我”?或者內(nèi)心有不同的聲音在對話:“做得?做不得?”或者內(nèi)心因為欲望和道德的沖突而痛苦不堪,或者為自己某個突出其來的丑惡念頭而惶恐。
三、《界河》中的人格失衡
首先,安東尼斯·薩馬拉基斯讓背景環(huán)境本身發(fā)生了沖突?!坝浀盟麄兂醯执说貢r,還是春寒料峭。然而幾天前卻突然放晴,現(xiàn)在竟是明媚和煦的春天了”?!白笥覂砂丁xB群在自由飛翔”,這些自然景物的描寫無不讓人對平靜自由的生活充滿遐想,然而就是在這樣看似平和的環(huán)境中出現(xiàn)了不和諧的因素——“河的兩岸相當一段距離是森林,濃郁茂盛。雙方的部隊就駐扎在林中”,這種沖突直接導致后來主人公心理活動的一系列矛盾和沖突。
《界河》中,主人公人格中的“自我”和“本我”大多處在沖突和較量之中,兩者交替地占據(jù)上風。在主人公下河之前,作者有這樣的描述——“第一個潛下界河的人是位中士。一天早晨,他偷偷的溜出去,跳入河中。不久,當他爬回此岸時,肋下已中了兩彈,后來只活了幾個小時。次日,又有兩個士兵下去了。沒有再能見到他們,只聽到幾陣機槍的掃射,然后,便是一片沉寂?!薄上攵?,士兵們對簡單平常的生活充滿了渴望,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也想得到片刻的歡樂?!熬o接著司令部就傳來了這個命令(禁止在河中洗浴……凡違抗命令者軍法處置)”,主人公在禁令和戰(zhàn)爭的現(xiàn)實狀況面前,不能隨心所欲完成“本我”的意愿,他面臨兩難的抉擇一要么冒生命危險,任由“本我”行動。要么遵守命令,不靠近界河?!叭欢?,那條界河水流滔滔、水聲潺潺,表露出不可抗拒的誘惑力”,“明天他就去,是的,他一定要去。管他什么司令部的命令呢”,這時候。士兵的“本我”——生存生活的本能占了上風。他飽受著戰(zhàn)亂。希望能跳入河中洗去全身的污垢,這種對生的渴望和對快樂生活的向往,襯托出一個23歲充滿生命力的士兵形象。接下來,“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似乎看到了它——那條河。那河就在他的面前,期待著他。他站在岸邊,脫光了衣服,真欲躍入水中。就在此時,那條河竟然變成了他的戀人——一個胴體黝黑、年輕健美的姑娘。”年僅23歲的“他”,將“河”想象成戀人,對其神往之情就不再是洗去污穢這般簡單,同時寓有對愛的渴望、對家的思念??删驮诖藭r,“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阻止著他”,現(xiàn)實世界的存在永遠是無法逾越的一道巨大屏障,現(xiàn)實狀況讓他稍微恢復理智,這時候,“自我”反過來占據(jù)了上風,禁令對士兵的鉗制,使其失去自由。同時預示著在戰(zhàn)爭這場噩夢中,士兵將失去生命。
第二天早晨,“他”又回歸到“本我”,來到河邊,“從他赤裸的軀體入水的那一刻起,那迄今飽受兩年半戰(zhàn)爭之苦的軀體滋潤在水中,那兩次受傷留下疤痕的軀體,也就從那一刻起,他感覺好像換了一個人。似乎有一只手撫遍了他的全身,用海綿拭去他兩年辦的苦痛”。他“時而俯式。時而仰泳”,“此刻,士兵又變成了孩童”。從來人們對生的渴望和對幸福生活的向往都是很難抹殺的,有時候阻礙越大,這種渴望越是強烈,在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士兵,忘記了司令部的禁令,“他感到痛快極了”?!熬驮诖藭r。他看到他前面有個人腦袋。大約30米遠”,“剎時間,他回復到原來的自我——一個經(jīng)歷過兩年半戰(zhàn)爭的戰(zhàn)士,一個獲得過一枚十字勛章的戰(zhàn)士。一個把步槍扔下靠在樹旁的戰(zhàn)士”,安東尼斯-薩馬拉基斯再一次讓“本我”和“自我”發(fā)生了尖銳的對立和沖突,事實上,通常情況下,個人私情得隨時準備讓位于崇高的榮譽、責任和義務。他不得不回到戰(zhàn)爭的現(xiàn)實,飛快向岸邊游去。到這里,作者暫時讓主人公的“本我”和“自我”統(tǒng)一起來,作為個人,為了自己生存的利益,作為士兵,為了祖國的榮譽,他必須“端起步槍,瞄準”。
然而,法國存在主義思想家薩特說過這樣的話:“人確實是一種具有主體生命的設計者。”薩特認為,人與其他自在存在物不同,是自為的存在,生命存在的關鍵在于人具有自由的創(chuàng)造性,他可以自由地決定自我的發(fā)展,造就自我生命的本質(zhì),但是這種排斥對外部世界的依賴的自由往往會陷于孤獨和苦惱的境地。主人公看到“對方”“赤身裸體完全同他從母腹中來到這個世界上時一樣。而他在河這邊,同樣一絲不掛”,“兩個赤裸的人——剝?nèi)チ艘路瑒內(nèi)チ诵彰?,剝?nèi)チ藝?,剝?nèi)チ怂麄冎S卡其布軍服的本性”,于是。“他不能扣動扳機”。這些話凸顯出主人公至善的人性的一面,有對生命的尊重,還有對平等,愛和自由的追求,這些人性中最真摯的感情可以超越戰(zhàn)爭,超越國別,把純粹的人聯(lián)結在一起,“他”努力想擺脫“本我”和“自我”的約束,設計自己的生命,實現(xiàn)“超我”的理想?!八辈荒軍Z取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的生命,那是不道德的,也是違背自己良心的做法,“他垂下了槍”。“他”這種“超我”的選擇卻是以生命為代價的,現(xiàn)實暴露了它永遠的殘酷性,“對岸響了一槍”,“他只看了一眼天空中驚飛的小鳥,便應聲倒下了,現(xiàn)實雙膝跪倒。然后面向大地倒下了”?!俺摇庇袝r候是忘我的,主人公拋開了“本我”和“自我”的約束。使自己的生命創(chuàng)造了永恒。
四、結 語
結局是悲劇,但人性卻完美。在索因卡看來。“文學是一種社會活動”文學作品要通過真善美相統(tǒng)一的藝術形象,給人以美的享受并從中領悟到社會、人生的真理,并使人的道德情感得到陶冶。安東尼斯,薩馬拉基斯在他的自傳后也號召作家盡量使自己的作品能夠“打動人心,溫暖人心,可以在困難時給予(讀者)支持,幫他們在困惑時找出答案,讓他們在黑暗中可以看到一絲亮光。而不至于墜入深淵”。
《界河》避開了血肉模糊的戰(zhàn)爭場面的描寫,也放棄了濃墨重彩地刻畫戰(zhàn)爭英雄的模式,而是將人物置于復雜的矛盾心理中去塑造,讓主人公一直處于“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互相交織,復雜的矛盾與沖突中,從人格失衡的角度寫出戰(zhàn)爭的殘酷和滅絕人性。相比之下,對主人公心理的描寫更能引起讀者的共鳴,震撼力更強,主題也呼之欲出。一方面是無論如何努力,命運都無法改變,另一個方面是個人的自由意志,兩者之間必然形成永恒的沖突與矛盾:雖然命運不可逆轉(zhuǎn),但命運的背后有更為理想的生活狀態(tài),那就是超越自我的自由。人只是個體的生命。總有一天會消失,這是生命的必然,但是無名英雄超越自我的精神境界卻達成為了永恒。
參考文獻:
[1]弗洛姆:《健全的社會》,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1988。
[2]楊適:《中西人論的沖突》[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