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詩散文作家、教授陳朝慧(筆名淡墨),他“積一生之守候,用畢生的探索和追求”的藝術成果:近期由百花文藝出版社正式出版《淡墨散文精品選》。全書精選了作者詩散文作品142篇,35萬字。共分八個部分:情系紅土地、人與自然、東方女人花、云南時空、情感驛站、夢縈故鄉、哲理人生、今昔校園。這部作品,是他生命中的一朵褶褶發光的火星、是他用心血和汗水澆開的一朵太陽花。
這部書名為散文精品,實際上是詩的散文、散文的詩,即“詩散文”的精品。
“詩散文”(Poetic Prose)是西方傳來的一種新文體。就是在散文的形式和特質上加入了詩的元素,包孕著詩意的散文。既有散體而又形式自由的散文特征,又有詩歌的詩意內核。它不是生活現象的簡單羅列和淺層次的敘寫,它是把生活用詩的精神孕育后再呈現給讀者;它是散文詩的生長和延伸化,雖然是介于散文和散文詩之間的一種邊緣文體,但卻是一種獨立的文體。詩散文的生命是自然,詩散文的靈魂是自由,詩散文的起源和歸宿是情感。要而言之,詩散文的特質可以概括為六個字:“自然、自由、情感”,即描寫的是天籟自然,追求的是靈魂自由,抒發的是內心情感。無論是從總體構思上,還是從意蘊、章節、韻律上看,它都具有鮮明的詩的特質。
在我國文壇上,寫散文者不乏其人,也不乏大家,但寫詩散文的人卻很少。在我國文學史上,雖然曾經有一些詩人、作家,也寫過一點詩散文,如朱自清、郭沫若、何其芳、冰心等等,但都是偶爾為之,遠沒有規模化、文體化,而且大多數缺乏自覺的詩散文的文體意識,所以至今尚無一個完整的、成熟的、能體現詩散文文體的獨立文本。早年,淡墨也主要從事散文和散文詩的創作,只是在不自覺與不經意之中寫一點詩散文。他說:“在散文創作的道路上,我始終都在尋找”。“每個作家都有一個如何發現自己、尋找自己的問題”(《淡墨散文精品選·文學崎嶇路》)。后來,才慢慢有所感悟和追求,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便自覺地從事這種文體的探索和創作,在《散文》、《隨筆》、《青年文學》、《十月》和美國的《世界日報》、臺灣的《新生報》等報刊上發表了大量的詩散文作品,并且還入選《中國新時期新銳散文鑒賞》、《中國西部散文百家》等數十種選本。當文壇詩散文創作才初露端倪之際,他已經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可以說,《淡墨散文精品選》,是我國有史以來第一本自成體系的“詩散文”文本。
《淡墨散文精品選》的出版,既是新中國成立60年來,我國散文創作的一項重要成果,也是改革開放30年我國詩散文創作的可喜收獲。本書未結集出版前,這些作品在國內就有廣泛好評。去年一出版,更得到了散文界的一致好評,僅在他的新浪博客“淡墨的詩散文”上,作家、評論家、文友、博友,為《淡墨散文精品選》撰寫或貼出的全面而系統的評論文章已有數十篇。著名散文家、原《散文月刊》主編賈寶泉先生說:“我對淡墨先生的散文是熟悉的。在我主持《散文》月刊期間,屢屢將他的作品列為頭題。我讀過淡墨先生兩本散文集。給我的印象,括而言之:他的散文的中心部分是詩意的”,“淡墨先生的散文并不一味淡,往往倒是色澤明艷,語調歡快,镕裁地方語匯翻出新意境。對于他所心愛的云南,大西南,舍得潑墨。淡墨先生的散文蘊涵某種文化自覺,或謂文化統一性,他著力于將這種文化自覺或文化統一性轉而成為有血有肉的客體生命,讓云南成為云南,讓大西南成為大西南。這大概是他心中難以松釋的情結,也因此而為命筆的長久動力”。(引自賈寶泉先生對《啊,烏蒙山》的評論)。最近他看了《淡墨散文精品選》后又評論道:“這是我國寫云南生活自成體系的獨特作品,在云南散文中一枝獨秀”。由于賈寶泉先生多次在他主編的《散文》上刊發淡墨的作品,所以對淡墨詩散文的評論很準確、很得當。
淡墨這部詩散文的最大特點是:在對生活的深刻觀察和提煉的前提下,以淳樸的詩心、凝重的感情、神采飛揚的文筆,潑墨書寫云南最獨特的高原人生。這是一本滲透著濃郁詩情和“對紅土地充滿了憂患意識的書”(《淡墨散文精品選·文學崎嶇路》)。他說:“又依戀又不滿”“便是我這部作品的基調”,“我對這快土地愛得深沉!”(同上)。他筆下高原漢子那種淳樸豪爽的氣質、頑強堅韌的性格,與死亡、大自然抗爭中表現出來的頑強生命力的不屈與剛毅精神,不能不讓人滋生由衷的愛慕之情,進而產生無比的崇敬之心。像《走進滇西》、《酒神》、《金江船夫》、《阿昌刀》、《獵神》這些作品,都不乏這樣一些不屈不撓的高原人形象。他蜚聲文壇的《走進滇西》開篇即是:“那么多大山手挽手肩并肩的站成滇西,像一群不懂得匍匐的漢子,將頭顱越昂越高”。威猛的高原漢子“不害怕人生險惡”,酮體里充滿了“頑強和堅韌”,像一座座“連綿的群山”。 他筆下的滇西,是云南高原的象征,是云南人的化身。這篇作品以象征的手法,把滇西群山比喻成不懂得低頭的高原漢子:偉岸、蠻荒、剽悍、粗獷、博大,令人震撼。他在《酒神》中則這樣寫道:“高原漢子的太陽是從酒碗里升起來的。酒就是他們的女人。生活里沒有酒就沒有興奮和燃燒。圍著火塘端起海碗喝呀,一碗接一碗,飲下這火辣辣的人生。喝了酒,他們大怒江一樣跌跌撞撞地走路,用酒燒紅了的眼睛看大山跌倒,世界搖晃……”而金江船夫,則是“金沙江峽谷八卦爐似的,風雨雷電熔冶了他的性格。他背纖,每天都要背斷千萬縷陽光,然后峽谷黑了下來。江風拉直了的船纖,到底擰不過他的肱二頭肌。他的形象屬于石塊和青銅。”高原漢子挺拔偉岸的形象,突兀地聳立在讀者的面前。這就是淡墨筆下獨特而別具個性的高原漢子的形象,他為滇西的藝術畫廊濃墨重彩涂了一筆!
淡墨對生他養他的云貴高原充滿著深情、至情。他對生活的觀察十分細膩,對生活的感受異常敏銳,對景物的描寫分外傳神。如果說“高原漢子”是淡墨心目中一個綜合的形象,那么高原老人、森林的女兒、山中孤獨的女人,便是具體的形象。他用極為簡潔、傳神的筆墨,把他們勾勒得栩栩如生。就是這“又男性又女性的高原”,產生了豐富中國歷史的“高原上的高原”:鄭和;產生了“照亮了不朽的文化”的孫髯翁的大觀樓長聯。淡墨說“高原是一組群雕”。正是這些高原人書寫了高原璀璨的歷史,豐富了云南高原的歷史文化。
淡墨長于抒情,長于在散文境界中營造濃郁的詩意,篇篇都充滿著詩情畫意,筆筆都流露出真摯感情,這部作品的大部分篇章都落筆于云南的本土生活。他以其“獨特的生命體驗”,生動地表現了云南高原漢子,在和死亡與大自然的抗爭中展現出來的頑強而又堅韌的生命力;抒寫了烏蒙山人的苦悶憂郁及其奮斗歷程。對美麗的紅土地,神秘的南高原的種種鮮活的生命和情景,他都以真誠的心靈、生花的妙筆,進行了詩意的雕刻,在豐富神奇的聯想中織進了縝密的情感。他的詩散文的內容,完全是生活化的;他的詩散文的意象,完全把生活詩化了;他較好地把詩的生活化和生活的詩化這一矛盾對立體有機地統一了起來,這是非常難得的。比如《阿昌刀》,這篇就是他把生活詩化、把詩生活化的典型代表。他寫阿昌刀的誕生:“紅土地上的人喜歡把青春交給火焰與燃燒,將風風火火的人生放到鐵砧上去鍛打,鍛打一種不卷刃的精神。大汗淋漓的黎明和黃昏從爐邊離去,鍛打,大錘和小錘輪番鍛打,雜念和渣滓、懦弱和膽怯在鐵錘下濺落。鍛打,掄起太陽和月亮反復鍛打,將生命和意志楔進純鋼的刀刃。鋒利的阿昌刀就這樣在燃燒的歲月中誕生”;寫阿昌漢子的英雄氣概則是:“蘸著凜冽正氣,阿昌漢子將一柄秋天磨成剛正不阿,磨成一縷無情的寒光。在盛大的節日里,阿昌刀便以一種歡樂和激動從刀鞘里竄了出來,飛舞龍蛇。佩上阿昌刀,立在人的面前,腰桿便青松一樣挺直了。佩上阿昌刀走在人群中,男子漢的氣質便金子一樣亮了。可佩阿昌刀的男人不是飛檐走壁的大俠,不是綠林好漢,不時興《陽光三迭》,不會吟唱‘風蕭蕭兮易水寒’。他們用樸素如泥土的情感擦拭鋒刃,唱著土得像大山一樣的山歌去闖蕩人生,浪跡荒原。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在大都會的長街上,讓外面的世界寫上驚嘆號!”“寂寞的山箐里,篝火將英雄的萬丈豪情映照得明晃晃的”。多么酣暢淋漓!何等痛快蕭灑!這樣的高原人,讓我們每一個讀者,特別是我們這些生活在高原的人們豪情倍增!
淡墨的視野廣闊,選材多樣。幾乎每篇都有豐富的意象、優美的意境、靈彩飛動的語言、精雕細刻的描繪、新穎奇異的想象、如詩如畫的境界、五彩斑斕的畫面、生動鮮活的形象。比如他筆下的滇西:“滇西被太陽曬得很黑。滇西有很適宜生育的骨盆”(《走進滇西》);他筆下執著眷愛的紅土地: “傳說的根是無論如何也捋不到頭了,人們只記得紅河水上漂來一個創世紀的葫蘆。那樣斑斕,那樣永恒,是億萬年前凝固了的地火,大自然一封無法寄走的情書,在文明和蠻荒的邊緣裸露生命和情感的原初。彎彎拐拐的山路是老鷹叼到藍天上總也扯不直的意象,肆虐的風暴使得人心不敢靠近那片美麗,歌謠之樹上坐著一個被小河淌水打濕了眉睫的女子”(《情系紅土地》)。再看他筆下的烏蒙山:“烏蒙山大大咧咧的,背火藥槍,說粗話,還將山歌的藤蔓甩過去纏女人。餓了,就用柴草燒些洋芋充饑;乏了,就和大山上的石頭一起困覺。人在長滿了山茅草的山坡上睡成大自然,大自然也時常披著氈衫在火塘邊向火”(《烏蒙山》)。這些描寫把人與自然寫得那么和諧。這些描寫不僅異常生動感人,而且畫面優美、意蘊醇厚、哲理深刻。讀他的作品,不僅可以享受到一席美味的精神“大餐”,而且會獲得真正的美的享受,并在潛移默化中凈化心靈、提升境界。
淡墨對云南的山水人文、風土人情、禽鳥秘境,都寫得十分深刻優美,讓人回味無窮。最能體現淡墨的詩散文理論的作品是《不該走出崖畫》。這篇作品感情激越,構思完整,形象鮮明,境界空靈幽深,刻畫了一對“屬于高原”、本身“就是年輕的高原”的戀人,在一個小站上即將分別時,那割舍不斷的相思與震撼人心的苦戀。通篇以濃烈、深摯的情感,抒發了兩人綿綿的相思,美麗的回憶,殷殷的囑托,絮絮的情話,款款的訴說,深情的告慰,體現了深深的眷念和難舍難分的情懷。全文潑墨抒情,揮灑自如,似行云流水般自由,而且一氣呵成,一情貫通。對這篇長達5000字的作品,作者在題記中說:“崖畫是一種象征,象征人生美好的一切。”可見“不該走出崖畫”,并非直指走出云南高原,而是指不該丟失人生最美好的東西:愛情。對象征人生美好的一切,都應該固守和握緊。
凡是聽過二胡曲《空山鳥語》、嗩吶曲《百鳥朝鳳》(又名《百鳳朝陽》)的人,都會對那種空靈靜謐的意境、優美的旋律和節奏十分難忘。要想用文字把這種意境描寫下來,把旋律與和聲記錄下來,實在不容易。但是,淡墨做到了。他的詩散文《空山鳥語》,抓住“空山”的特點“靜”,鳥語的特點“動”,從靜到動有序地展開,在靜中寫動,動中寓靜,用語言鐫刻出了一曲詩散文的“空山鳥語”,使讀者從文字中享受到了音樂的旋律美、節奏美、和聲美、情趣美。
毫不夸張的說:《淡墨散文精品選》是云南高原的獨特的自然風光、風土人情、人文精神的詩的雕塑,正如他自己所說:“紅土地,藝術和生命的本源”,“詩和山茅草無聲地在這里發芽,那彎彎的紅土路,是我作品中無法甩掉的情結”(《淡墨散文選·序》)。他把這片神奇的土地刻畫得分外美麗和神奇,他把南高原的漢子和女人,雕塑得偉岸、彪悍,峻拔、豪爽;雖有幾分野性,但又有滿腔柔情,充滿了詩情畫意。
淡墨的詩散文之所以有如此優異的審美效果,正如作者所言:是因為“這些作品是從生命情感里流淌出來的,是從生活的泥土里生長出來的。是躍動著生命情感的形式,地道的糧食。”(《守望者的麥田·自序》);他還說:“詩散文不僅是自然的雕塑,生活的雕塑,還應該是心靈的雕塑”。(《守望者的麥田·困惑與思考》)。淡墨的詩散文,正是高原風情的美麗的油畫,高原人的心靈的雕塑,高原沃土的精神食糧。淡墨和他的詩散文是屬于云南、屬于整個紅土高原的。
在藝術上,淡墨不斷追求精益求精。他說:“在我的藝術追求中,我崇尚藝術信息密集與濃縮,不看重生活素材的堆積和散漫;喜歡含蓄,不追求直白;喜歡藝術形式疆域里的自由馳騁,不習慣無邊緣的寬松以及墨守陳規的拘謹”(《淡墨散文精品選·文學崎嶇路》)。他的作品正是他這種理念的實踐。
一般地說,散文長于抒情,拙于寫人,詩散文寫人更是一種難事。淡墨探索了詩散文寫人的一些方法,積累了一些經驗:抓住有價值的事件、生動的情節、閃光的細節、情感發展的脈絡,進行提煉與濃縮,在關鍵處加以鏤刻和勾勒。寫作時求簡不求繁,求精不求細,三刀兩斧便把形象雕刻出來。這一技法,除《不該走出崖畫》等篇有所體現外,他寫到的一些曾經風云一時的歷史女人:虞姬、慈禧等,也大多采用了這一技法。比如他寫虞姬的身姿是“且柔且細的常春藤”,寫她的美與愛是“一朵從戰爭的縫隙里開出來的嬌艷的鮮花”;寫她的自刎是“用三尺龍泉劍將她嫩秧秧的生命和愛情割破”,多么形象、多么鮮活!特別是他寫“用美軟軟地整治男人,用美緊緊地貼近皇權”的慈禧時,除了異常形象外,更增加了幾分深刻。寫她的美麗僅僅三句:“穿著很美的旗袍,拎著一塊很煽情的絲巾,扭著性感的腰肢”,“讓神州所有的辮子都臣服一個女人”。正是這位“用美麗消磨男人”的女人,“她的美麗如罌粟花的毒素在歲月中積淀,末了,這個老婦人的心便變成了一坨海洛因”。寥寥幾筆,就將慈禧的妖冶的美麗、瘋狂的嫉妒、無比的狠毒,刻畫得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讓你深深感到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集“皇權,獨裁,又混血著巫婆和惡魔的化身”。
淡墨的詩散文格調高雅,詩意含蓄,語言凝練,意境優美,給讀者留下了一定的審美“空白”,營造了較大的審美空間。請看這些描寫:
“他狠下心來要走了,像大葉巖角藤一樣的愛情都纏不住他”(《森林的女兒》);
“一個腰肢很細很細的女人,一把抱住了高原上一段很粗獷的歷史”(《莊硚王滇》);
“一個風流的嬌女子,醉倒了整個汴京”(《李師師》);
“一條執意要流去的河,大山都攔不住”,“你想變成一條河,你要用自己的浪花托起那顆心,你要用自己的浪花托起他那條船”(《江河水》);
“滇西是一個情感的泥潭,踩進去就拔不出腳來”;“只有在這晚風徐徐地吹拂的時候,滇西人才有了閑暇在月光下用歌謠敷自己的傷口”(《走進滇西》);
“走進香格里拉,便是進了一個人間仙境。只有波光粼粼的納帕海湖邊那些黑頸鶴悠閑得很,清高得很,裝出一幅不在乎魚蝦的樣子,昂首在那里作紳士散步。天上那些像吉普女郎一樣流浪不定的云們,此時似乎也有了閑暇,在這湖邊反復漂洗她們美麗的衣裳。表情嚴肅的山崗,遠遠地在天邊入定打坐,靜穆得像一些思想深奧的哲人。”
“田野的青稞架上,晾著秋天金燦燦的陽光。”(《秘境香格里拉》)
這些描寫,真是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淡墨特別善長于煉字與煉句,他的有些詞句,表面看,平淡無奇,細細品味,卻精煉到了神奇、絕妙的地步。比如他眼中的“烏蒙山月”:“不黃也不白,是葉子煙熏過的,苞谷酒泡過的”,“秋天,月亮掛在樹上,是金黃的。烏蒙山月,一種冷冰冰的燃燒”;他眼里的元謀土林:“大自然展覽自己獨特的藝術群雕”,是“風化了的盧浮宮”和“凝固了的古戰場”; 他筆下的山谷:“山谷靜靜的,陽光像小貓的舌頭,無聲地在舔森林中那幀湖泊”;“陽光嫩嫩的金色撒在草地上,悠然的鹿群有如美女散步……一個個美麗的蹄子濺起一朵朵美麗的音符”;“巖石是被撫摸過的雕塑,湖泊清澈得像少女還沒有閱讀過愛情的眼睛”(《空山鳥語》);“小鳥啄不破山谷里的天籟,過往的風偷不走這里的神秘和幽香,天上的云們像一群嬌艷的唐朝仕女,拖著裙幅,抿著薄薄的嘴唇,飄逸地從藍天上走過”(《漸行漸遠的馬幫》)……這些描寫,既是奇妙無比的詩句,更是精妙絕倫的散文絕句!
淡墨還刻意追求詩散文語言的“陌生化”。所謂“陌生化”,就是指藝術總是以一種全新的呈現方式,使人的生理和心理獲得一種新鮮的刺激和感受。這種“陌生化”,與“第一自然”相比,永遠處于似與不似之間。正如齊白石所說,藝術與生活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真正的藝術作品,應該給讀者留下寬廣的接受空間,以及想象、思索、回味的余地,從而造成藝術的無窮魅力與懸念之美。
淡墨對詩意、詩境的營造,對詩句的錘煉,值得那些文章語句粗俗、意味寡淡、結構紊亂的作家認真學習和借鑒!
淡墨的作品也有一些不足。他說:“審美需要距離,有距離就有跳躍,就有舍棄”(《文學崎嶇路》),淡墨追求“審美距離”、“跳躍”、“舍棄”與“藝術的陌生化”,這些無疑都是正確的。但是,可能由于他過分追求“跳躍”及藝術的“陌生化”,過分講究語言的“質料”,過分在作品的“密度”與“張力”上下功夫,無意中“一利”帶來了“一弊”,不免給部分讀者造成一定程度上追隨的倦意”。由于有些篇章思維的躍遷性過大,意象的轉換太快,缺乏必須的過渡與連接,不熟悉詩散文這種特殊文體的讀者,在閱讀時可能會遇到一些障礙,甚至會感到有一些吃力。另一方面,有些篇章靈彩飛動的意象過多,而對整體意境的構建稍顯不夠,讀的時候,感到應接不暇,美不勝收,讀后給人留下的整體印象,有時有些不夠深刻。他在刻意煉字、煉句時,有時不自覺地疏于煉意。古人云:“煉字不如煉句,煉句不如煉意”。煉字、煉句,其目的應該是為了煉意。如果淡墨在煉意上再多下一些功夫,使“三煉”更加緊密地統一起來,其作品定會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