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元仁宗的儒家情結

摘要：元仁宗統治過程中所體現的儒家思想內容主要包括四個方面：重用儒臣，繼續推行漢法，尊孔崇儒；助學興教，重視儒家文化教育；翻譯和出版儒家漢文典籍；科舉取士，選拔人才。

關鍵詞：元仁宗：儒家：情結

中圖分類號：B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10)03-0143-03

元仁宗(1285－1320)。順宗次子，武宗海山之弟，漢名愛育黎拔力八達。武宗即位后封其為“皇太子”。隨著武宗于至大四年(1311)病死。他于同年繼位，成為元朝人居中原后的第四代皇帝，蒙古語稱普顏篤皇帝。第二年(1312)改年號為皇慶，兩年后又改年號為延祐。在位共計10年(1311－1320)。

仁宗長期生活在漢地，從小就受到儒學的熏陶與教育。他早年喪父，境遇凄慘。為此，其祖母闊闊真對他愛護尤佳。不久。他就跟從太常少卿李孟學習儒家典籍。可以說，他讀書的興趣就是從這時開始培養起來的。身邊侍臣大多是漢族人。成宗大德年間。有漢人儒士王結、王約、趙孟叛等；被冊立為皇太子以后，有姚燧、蕭夷}、商琦等。他們盡心盡力輔佐愛育黎拔力八達，并向他灌輸儒家倫理和政治觀念。Ⅲ下面選兩個有代表性人物的文化背景。以便于我們對此問題的分析：

李孟(1255－1321)，字道復，號秋谷。習儒學，通經史，以“通貫經史，善論古今治亂”圓著稱，曾開門授徒。愛育黎拔力八達監國，授中書參知政事。至大三年(1310)，特授中書平章政事、集賢大學士、同知徽政院事。次年。武宗死，元仁宗即位。為中書平章政事，后又任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兼修國史。建言行科舉，進用儒士，節制財用，罷僧、道官。多被采納。

王結(1275－1336)。字儀伯，易州定興人。年輕時曾學經史，重視教育。認為要多讀“理義之書”，只有學習才能“知其理造其道”。在學習的基礎上加強實踐的鍛煉，指出知行結合才是正確學習的方法。他對統治者提出了明確要求：“立經筵以養君德，行仁政以結民心，育英材以備貢舉，擇守令以正銓衡，敬賢士以厲名節”。主張廢棄隋唐以來的科舉取士制度，建議由學校“教以經濟之業，取以經濟之才”。以為朝廷所用。

從這幾個不同時期代表人物的背景來看，愛育黎拔力八達所接受的教育。正是傳統的儒家教育。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仁宗的漢文化修養自然與他以前的幾任皇帝相比都要高得多。因此，正是從他開始，元代政治生活漢化的趨勢進一步增強。其中值得世人稱道的就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重用儒臣，繼續推行漢法，尊孔崇儒

仁宗身邊的漢族士人是他決策的主要制定者和執行者，深諳經邦治國之道。事實上。他與漢族儒士的關系甚為融洽，親自詔畫工為他們畫像，制匾賜號、題字，并作文贊頌。例如，李孟就曾受到過這一殊遇，“嘗召繪工，惟肖其形，賜號秋谷，命集賢大學士王颙大書之，手刻為匾而署其上。又側注日大德三年四月吉日為山人李道復制”田；趙孟頫書畫出類拔萃，被稱為元朝第一。元仁宗愛好漢族書法、繪畫。對趙孟頫推崇備至。他歷數趙孟頫的優點：“文學之士，世所難得，如唐李白、宋蘇軾，姓名常在人耳目，今朕有趙子昂，與古人何異；帝王苗裔，一也；狀貌昳，麗，二也；博學多聞知，三也；操履純正，四也；文詞高古，五也；書畫絕倫，六也；旁通佛老者，造詣玄微，七也”。評價之高。讓人無不瞠目結舌。還授予他翰林學士、榮祿大夫，官至一品。推恩三代，管夫人也被加封為“魏國夫人”。更有甚者，仁宗常常直呼其名，足以顯示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同尋常。這種行為在元代皇帝中是不多見的。趙翼在《廿二史札記》中寫道：“(元)仁宗最能親儒重道”，足見不是溢美之辭。

在這些儒士的推動下，漢法的政治方針得以繼續實行。仁宗認識到了儒家的作用：“儒者可尚，以能維持三綱五常之道也”。李盂等上言：“方今進用儒者，而老成日以凋謝。四方儒士成才者。請擢任國學、翰林、秘書、太常或儒學提舉等職，俾學者有所激勸”。武宗死后，仁宗積極延攬儒士，征召世祖朝有聲望的老臣碩儒程鵬飛、程鉅夫等人人朝。同議政務。仁宗從善如流。惟才是舉。只要有才能，不分貴賤，“自今勿限資級，果才而賢，雖自身亦用之”。召令既出，漢族儒士廣被招納，“一時賢能材藝之士，悉置左右”，“若沼水劉公賡、吳興趙公孟頰、保定郭公貫、清河元公明善，皆被眷顧，士林歆慕以為榮”。

曲阜的孔子廟堂，為歷代儒者所崇仰。以宋儒從祀孔廟，皇慶二年(1313)元月，又“以宋儒周敦頤、程顥、程頤、張載、邵雍、司馬光、朱熹、張拭、呂祖謙及故中書左丞許衡從祀孔子廟廷”。為體現崇儒興文，擴大孔孟先圣的影響，延祐元年(1314)，下詔襲封孔子53代孫為衍圣公；延祐三年(13l 61，又加封孟軻父為邾國公，母為邾國夫人。免除文廟徭役、賦稅，《延祐元年曲阜文廟免差役賦稅碑》文日：山東宣撫司關益都路滕縣、曲阜縣申：“鄒國公五十二代孫孟惟敬等呈：孟氏子孫合該稅石，于丁酉年間奉圣旨。依僧道例將各家合該地稅免除了。當惟敬等二家。原籍系滕縣住(闕)不相統攝，未蒙除免。”得此，又據鄒縣狀申：“孟在委系亞圣鄒國公四十九代孫，將合納地稅肆斗壹升除免。”相應得此。本部議得：“亞圣鄒國公孟氏子孫顏寬等捌家稅石，已經呈準省部免除了升。亞圣鄒國公孟氏子孫孟信、孟成貳家，乙未壬子二年籍面辦開：該滕縣盂信、盂成系孟子五十代孫。鄒縣盂在系孟子四十九代孫。即與都堂鈞旨遵送戶部，更為照勘地畝稅石數目，如無違礙，依上施行。”奉此。部合行移并請照驗。更為照勘地畝稅石數目，如無違礙，依上施行，須至關者；延祐三年(1316)，劉天惠授爵祀孔碑，“圣朝崇儒如斯之盛。率然相從來吾道者”；延祐七年(1320)，祭曲阜孔子廟碑。“延祐庚申之春，圣天子初登大寶，肇修禋類，遣說書王存義詣魯，以太牢祀孔子，手香加額以受之”。“識者謂皇上誠敬所致，欽惟圣天子嗣體守文。于齊政之初，爰稽祀典以(闕)孔子為天下先，于是中外忻忻。以為繼今已往，我國家聲教之敷，文物之興，可想見其愈盛矣。”

仁宗在儒家政治學說的強烈影響下，自然反對海山所設尚書省的各項暴斂政策，“深厭吏弊，思致真儒丕變治化”。他遂在即位前就進行了血腥清洗并廢除了海山的絕大多數政策。至大四年(1311)，海山去世后兩天，他就下令撤銷了尚書省，“百司庶政，悉歸中書”。緊接著以“變亂舊章，流毒百姓”的莫須有罪名，將主要官員脫虎脫、三寶奴、樂實等尚書省官員逮捕并處死。三月，仁宗正式即位，宣布：“除樞密院、御史臺、徽政院、宣政院各依舊制，其余諸衙門及近侍人等，敢有擅自奏啟中書政務者，以違制論”。在其后的幾個月中，實行鈔法改革，下詔廢止至大銀鈔和至大銀錢，恢復官方通行的中統鈔和至元鈔的使用。至此，仁宗對武宗朝政的改革告一段落。這些做法是仁宗利用儒術的結果，符合當時儒臣的心愿，同時也澄清了吏治。

其次，助學興教，重視儒家文化教育

國子監是中國古代隋朝以后的中央官學，為中國古代教育體系中的最高學府。至元二十四年(1287)，元世祖忽必烈初“設國子監，立國學監官：祭酒一員，司業二員，監丞一員。學官博士二員，助教四員，生員百二十人，蒙古、漢人各半，官給紙札、飲食，仍隸集賢院”。數年后，仁宗認為生員120人太少，要增加數額：“國子學。世祖皇帝深所注意，如平章不忽木等皆蒙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親定國子生額為三百人，仍增陪堂生二十人。通一經者，以次補伴讀，著為定式”。經仁宗批準，國子監學生的名額增至300多人。此外。他還開辦學校，以儒家經典為主要教科書，使更多的人了解和掌握儒學要旨。

翰林國史院是在前代翰林學士院的基礎上演變而來的，負責掌管草擬詔令、纂修國史和典章實錄、選拔推薦人才兼備皇帝咨詢的中央機構，漢族士人比較集中。仁宗認為：“人言御史臺任重，朕謂國史院尤重：御史臺是一時公論，國史院實萬世公論”。遂將翰林國史院官員的品級提高為僅次于一品大員的“從一品”，提高了漢族知識分子的地位。

再次，翻譯和出版儒家漢文典籍

仁宗登基之初。就讀了總結唐太宗治國施政經驗的《貞觀政要》，說：“此書有益于國家”，命譯為蒙古文。便于蒙古、色目人研讀。延祐元年(1314)，他因“《資治通鑒》載前代興亡治亂”，要集賢學士忽都魯都兒迷失與李孟摘要翻譯成蒙古文，并賜臣下。早年做皇太子時，有人進《大學衍義》，命詹事王約等節而譯之，說：“治天下。此一書足矣”。延祐四年(1317)，翰林學士承旨忽都魯都兒迷失、劉賡等譯《大學衍義》以進，帝覽之，謂群臣曰：“《大學衍義》議論甚嘉，其令翰林學士阿憐鐵木兒譯以國語”，并“以江浙省所印《大學衍義》五十部賜朝臣”。此外，還刊行了《圖象孝經》、《列女傳》、唐代學者陸淳著《春秋纂例》、《辨疑》、《微旨》三書及元代官修農書《農桑輯要》等書籍，賜與臣下誦習。

最后，科舉取士，選拔人才

元代科舉是“倡于草昧，條于至元，議于大德，沮尼百端，而始成于延祐”。早在窩闊臺時代，設科取士進行過初步嘗試，但在付諸實施的過程中。遇到了很多問題。后來的忽必烈、成宗、武宗朝圍繞科舉行廢問題曾展開反復討論，仍然沒有結果。一直到仁宗朝，科舉制度才獲得真正實施。自金亡北方停科迄于元代中葉，科舉取士在蒙元政權下停廢長達八十年之久。

皇慶二年(1313)，仁宗為提高儒士文人的地位，仿唐宋舊制，下詔實行科舉，“稽三代以來，取士各有科目，要其本末，舉人宜以德行為首，試藝則以經術為先，詞章次之。浮華過實，朕所不取。爰命中書，參酌古今，定其條制。其以皇慶三年八月，天下郡縣，舉其賢者能者，充賦有司，次年二月會試京師。中選者朕將親策焉”。對于仁宗的這一舉動，當時的文人學者都給與了很高的評價。元代著名史學家蘇天爵在《滋溪文稿》中，多次提到仁宗的科舉取士之法。“于皇世宗，景運天開。肇興貢舉，網羅異才”嗍。又說：“逮仁廟(仁宗)臨御，肇興貢舉，網羅俊彥。其程試之法，表章六經。至于《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專以周、程、朱子之說為主，定為國是，而曲學異說，悉罷黜之”。

元代科舉考試規定每三年舉行一次，分為鄉試，會試、殿試三道。仁宗詔定考試程式，科目以“四書五經”為主。還規定考試采用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以程朱理學作為考試取士標準。詔令所定考試科目重經學輕文學，有助于確定理學的正統學說地位，推動了在全國范圍內的傳播普及，為后來的明、清兩代基本沿襲下來。雖然考試存在民族歧視，造成了事實上的不平等。蒙古、色目人與漢人、南人分別考試出榜，卻也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漢族知識分子要求廣開仕途的要求。

其實，科舉考試是仁宗認識到開科對于治理國家的重要性，它可以用來拉攏更多的漢族士大夫，擴大統治階級基礎，從而可以培養起自己的一批親信。可見，這不是他心血來潮才有此想法，而幕后漢族儒士的推動又保證了開科的順利進行。他們從政策的制定、實施到具體過程的操作都參與其中，給推行者以極大的鼓舞。仁宗也不負眾望。以飽滿的熱情實踐著這一理念。可以說，開科取士是仁宗和儒士集體智慧的結晶，在人才的使用和選拔上體現著濃厚的儒家思想。李孟勸勉仁宗，用儒“可與守成”，把用儒與鞏固社稷密切聯系在一起。王結在《上中書宰相八事書》中，認為致天下治安者，“惟興舉俊杰，共宅天位，使賢者哥謀于上，能者任使于下，漸之以道德，摩之以仁義，弼之以政刑，如斯而已”，論證了用儒的意義。他敦促仁宗廣納賢士。“擇其通經術、達治體識時務者”，開設經筵，“妙選真儒有道德者為講讀官”，以提高為君的學識修養。仁宗即位后，王結作《書松廳事稿略》，啟發仁宗使用真儒來治國，以至于仁宗由衷地感慨：“朕所愿者，安百姓以圖至治，然匪用儒士，何以致此”。

綜上可見，元仁宗對儒家思想、漢族儒士情有獨鐘。那些儒士們也變成了他政治生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經過一系列的實踐總結，仁宗大膽的用儒家思想是完全正確的。在儒家思想的指導和一大批儒士的幫助下，他勵精圖治，以自己的雄才大略，鞏固和發展了這個多民族的國家，對中華民族的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當然，由于元朝本身在中國歷史上所具有的特殊性，衡量元朝統治好壞的標準不只是要看國力是否強大，還要看它是否發揚了儒家文化，是否重用漢族士人。按照這個標準，元仁宗時候無疑是最好的。《元史》對元仁宗的評價也很高，認為他“天性慈孝，聰明恭儉，通達儒術，妙悟釋典，嘗曰：‘明心見性。佛教為深；修身治國，儒道為切。’……平居服御質素，澹然無欲，不事游畋，不喜征伐，不崇貨利。事皇太后，終身不違顏色；待宗戚勛舊，始終以禮。大臣親老，時加恩賚；太官進膳，必分賜貴近。有司奏大辟。每慘惻移時。其孜孜為治，一遵世祖之成憲云”。說得倒也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