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梅開時節,故友新茗再次相約于太華寺梅樹下煮茶。恍然如去歲前夕。
泊車入太華。滿目玉蘭依舊含蕾如玉,今冬暖和,一碧萬傾閣前的兩樹梅花點點緋紅將放,側面的臘梅開到了七八分,寒香迎人。竹影搖曳映在院墻上,似有朱砂寫竹的韻味。
執壺穿廊,諸友已用紅泥爐砂銚起炭煮著水了,陣陣欖香隨風輕散,橄欖炭紅焰熾熱,側耳可聞砂銚里濤聲細涌。遂速以本色粗麻布和深紫手織布為席,兩蕊臘梅,一爐沉煙各占東西,如今設茶席,只求實用簡潔,老友們都會帶專用杯,喝開時,五色斑瀾,趣在自然。今次仍置建窯粉青荷盞一組。是為新參加的朋友而備。
水開了,吳兄帶了一支越南竹筒茶,建議先試試,起8克左右用蓋碗潤茶后開湯,前三泡煙火氣明顯,茶味淡薄,越南竹筒茶的制程應該與版納一帶相似。茶質尚區別不小。于是仍舊開泡老班章,不料今天的老班章也表現不佳,喝得忒不過癮。
此處高峻,一有風過身上就覺得微寒,遂拿出滄州穿山甲兄去年贈的文山老茶來,這茶該是溫熱暖身的。文山老茶干茶條索緊結褐亮,潤茶的第一道水就香高色艷。砂銚水溫高,泡開后湯色橙黃,舌面茶韻飽滿,兩頰生津,落喉后回甘快而明顯。
三兩盞下去,丹巖琴館館主賀紅剛君凝神撫琴。四下靜謐,唯青瓷薰爐里沉煙裊裊。太華雄峻,一碧萬傾閣背山面湖,盡攬山色水意,下可閱盡滇池煙波,遠可望昆明城里的人間煙火,欄桿邊臨崖有一冬樹,陽光從屋頂后照過來,正好把這樹照得亮堂堂的,樹葉燦如黃金葉子般明亮閃爍,山坡上的樹木已微有暮色,偶有飛鳥入林,便不見出來。想必已是歸巢。
宋代朱長文《琴史一聲歌》里說: “歌則必弦之,弦則必歌之。”昔日在丹巖琴館曾聞賀君的琴歌,眾友便請賀君一歌。賀紅剛君撫琴吟《歸去來辭》: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目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遙遙以輕飚,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古韻行腔。琴歌一唱三嘆,悠然太古,應了此時此景。
靜聽曲罷,取專事老生茶的清水泥老壺泡上世紀80年代中茶公司生茶,氣韻十足,十余泡后把葉底放進“秋水云天”鑄鐵老壺里慢煮,每人分得一盞,茶湯厚滑似有黏性。
“觀自在”的黃良伉儷攜“寒木春早”分贈諸友,這恐怕是今年最早的綠茶了,黃良君說此茶產于西雙版納。因當地冬季氣溫皆20攝氏度左右,所以別處還是寂寂寒冬,此間的茶葉就已萌發。前日曾在觀自在得飲黃良君以自創淋茶法沖泡的“寒木春早”,豆香馥郁,潤澤如甘露。絲毫沒有新茶的寒澀之氣。飲后和身邊朋友念叨了幾日,今日正好索得幾袋回去與他們分享。
前年此時,也是在太華嘗觀自在的早春綠茶,當時尚有小梅弄茶,子瑁與王柏君撫《梅花三弄》、《寒山僧蹤》、《關山月》,還有專程從臨安趕來的向君折紙為扇司爐。今日“太華”壺獨守深閨, “秋水云天”與紅泥爐和砂銚結了茶水姻緣。眷眷浮生,偶拾清歡,一碧萬傾閣前,山水依舊梅如故。
乘興下山,紅日西落,一行人趕往北市區大木君的“和唐”,這也是一個宜茶宜琴的好玩地方,直到夜色闌珊方才“鳥倦飛而知還”。
次日,賀紅剛君得詩記此茶聚:太華琴音澹,庭柯曳古姿。欲留冰魄影,難覓雪中姿。玉盞盛芳韻,清歌壯逸思。不覺寒意涌,天晚欲歸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