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美的詩

預言

會是下一年嗎?我們將一同生活在島嶼上

海水四面漫延，種植在前院巨大繁茂的棕櫚

葉

俯瞰，連同它巨大的陰影。

五點的陽光如車燈瞬間刷亮門窗

清潔工從前門緩緩推車經過，我們的臥室

正對著海，此刻厚重的窗簾后面海浪粗聲地

叫著

我翻身下床，在你醒之前

在大海深處與你會合。

聽小野麗莎

床單凌亂的七月臥室

窗戶大開著朝向東方清晨的陽光

我把出行的時間延遲了一個小時，因為你

沙啞的喉音，灑水車駛過樓下的大街，

像一個在紅日沙漠上獨自行走的人

像一群兒童嬉戲奔跑向遙遠的玫瑰色天際

及至暮色降臨，傳出汩汩的水流聲

在腦中采集霧氣和棕櫚葉。

睡眠

我在兩次家庭電話的間隔中睡去

操場上的音樂，立在樹梢扭動腰肢的女孩

濕潤的紅唇，像饑餓撲扇的兩片

風，在她裙邊燃起綠色的火。

我在跨入車廂的門后隨即睡去

仰面躺在橫跨兩省平原的列車里

她感到綠色的青草從背后生出抓住她的鎖

骨

車廂飛馳，甩開兩條平行鐵軌。

我在黎明未醒時墜入下一次夢境

我是海難中乘船南下奔赴H城待嫁女子

大塊海水像綠玻璃涌進發光的喉嚨

喃喃地說:釋放我。

你明年必須開辟一塊新家

讓花草與我一起著陸

海底是個黑面的首領

我丟下鞋子報了到。

悼父親

非常偶然地

今天下午我又遇見了他

在圖書館二樓大廳的木椅上

窗外，太陽點燃的紫丁香

聚集起九月全部的香氣。

這個前所未有的下午，飛快的云朵

一閃而過，如絲綢般細嫩，柔軟。

晚餐

她來的那天，我剛放學回來

當我還是小女孩在遙遠的北方小鎮

大開的窗子涌進太陽燃燒后耀眼的熱浪

屋內地板灑滿清水，我聞到了她身上廉價的

香水味。

夜晚很快就在

圓餐桌上降臨，它下面安裝了一個

交叉的鐵架，已生銹多年。

母親，對著她仍在世的丈夫

她的聲音使人心慌

帶著遭背叛的被遺棄的惶恐。

她說園子里

那棵唯一的櫻桃樹

已再經不起大風大雨。

讀洛威爾

這些天，我用蹩腳的英文斷斷續續地

讀完你的詩，生僻的單詞不斷涌現

妨礙了我更好地理解

激情驅使你寫下這些整齊的詩行。

什么在你那里稱之為永恒?

追問被長久的遮蔽，關于家庭

你扔下暴虐的字眼

我試著與你一起乘車穿越阿爾卑斯黎明的雪地

“不能拯救國家和人民的詩歌

對官方謊言的默許。”

你指給我看，那些逝去的北方波士頓

童年眾多的日子里，一座向陽的房子天花板粗糙如燕麥

現在，你偉大的神經消失了，

好多個黎明的窗子里，我聽見

輕微的光亮夾雜著細雪沙沙落下

你和我們那些死去的父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