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盈袖的詩

大海

凌晨四點醒來，船微微地晃蕩

把頭靠回枕邊，馬達的震動就在耳邊

風無遮無攔地吹過來，那么寬廣的涼意

可以毫不費力地帶走一個人

無盡的海水起伏著，數不清的青色鱗片

輕輕地翻動，安靜地呼吸

無題

天上的云，越堆越厚

越堆越黑

就快落到我們的身上了

你要耐心地站在這里

等它們慢慢地全掉下來

天就藍了

無題

比起早晨，天色暗了許多

雨繼續下

風吹涼了手臂。你抱緊了自己

想變得更小些

對面山道，一個人慢慢往上爬

越來越高，你擔心

他馬上就要走進烏云里了

無題

從四樓的走廊看過去，小小的山坡上一片蔥蘢

竹子，樹木各組成林子

剩下的空地種著蔬菜

一些泥土裸露在天空下，慢慢發白

常有鳥在飛，你很想聽聽它們到底說了什么

偶爾會看見農人在忙碌

天氣這么暖

茄子快紫了吧，南瓜快圓了吧

土豆也該在地下一堆一堆吧，團團坐吧

無題

很久，你才確定

遠處平攤在田里的是收割后的油菜稈

曾經的花朵燒著過整片坡地

現在，那些金色的火把都熄滅了

躺下的它們像極了稻草，有枯黃的倦意

你很想走過去，像小時候一樣

看看裂開的豆莢里細密地排著的小黑子

這些妥帖的，整齊的，叫人心疼的快樂啊

回老家

每次回去

都會少一些人

村子變得更大更安靜

阿香姑留了下來

是少數人中的一個

站在路邊

臉上堆著枯萎的皮膚

我輕輕地叫著她，和小時候一樣軟軟地叫著

她

我很怕，我真的很怕大聲點

她就會馬上不見了

白云生處

在山腰蓊蓊郁郁的樹梢

一蓬一蓬，一縷一縷

看得見它們的紋理

很快地，就和歇在山頂的融成了更大的一片

下面依然繼續著，裊裊的，微微扇動

你多想走過去，摸摸

這些涼的，白的，軟的美

無題

陽光回到了黑云后

那些花朵，突然間就熄滅了

張著小小的花瓣，是一個個孩子

眨巴著大眼睛，很無辜地看著你

像極了孤單

稻谷

風不斷吹，它們就不斷往更深里黃

并且徑直涌到了天邊，才肯掉過頭來

跑向另一邊，連高高的田埂也擋不住它們

跑的時候，還記得把頭低一低

再低一低

像是使勁地想藏住那些快要滿出來的快樂

，

過隧道

在一小截一小截的夜里

浮著

一些清涼與暗影

那么短，來不及升起一只月亮

苦瓜

原來苦瓜被拔了

我呆呆地看著，高出地面的根不知所措地懸

空中

葉子蜷縮在枯藤上，碰一碰就會落，會碎

本來就小小的苦瓜，現在更小了，摸上去軟

軟的

我在黑暗里聞到的焦味

一定是它們最后的掙扎

只是那些屬于它們自己的，被揉皺了的，巨

大的恐慌

此刻已經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