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記(七首)

變形記

比落日少走了幾步，就被留在山的南面。

秋月放下繩梯，上上下下——

我一手扯住青岡櫟細枝;

另一手扶起絡石藤，

慢慢地把自己繞成一張蛛網。

啊!蜘蛛，我已綴滿露珠。

別動!!!

孤獨

你保存著一只鳥走過的足跡，

下一個泥濘何時來臨?

遠去的鳥道

大山后面沒有山了，

希望應當放在略高于自己的地方。

遠去的鳥道 遠去的鳥道……

一個人俯仰于天地間，

山谷充滿滾石之聲。

華麗詠嘆

日子 日子，我扳著手指;

濕漉漉的手指。過去的一瞬間，

搓揉面團 面人;一個拉長的面人。

日子 日子，濕淋淋的手和手指

捏了一把干粉。

見證

張著大嘴的魚不停地呼吸:

水里的空氣;

水里的空氣……

屋檐下玻璃缸內的兄弟

翻轉肚皮 等待窒息，

他們瞧見一場傾盆豪雨

從身邊溜走。

洪水退卻，沉船殘骸間

他們徘徊蹀躞 無聲無息……

音樂

一

三點五十分:比黎明更早，

往事的假山洞;廢紙和青苔

爬上膝蓋。我每天穿越的臉譜長廊

沒有你的肖像……

比往事更久遠……退潮時

曝光不足的小獸;濕漉漉的魚和鳥

高舉圣像。我反復叨念著:

“芝麻;芝麻……”

瞬間的須彌山在芥子里閃現。

二

我微弱的聲音怎能操練成音樂?

上班;下班，兩小時車程顛簸。

灰色人群 霉點 如何變作塞戈維亞的吉

他輪奏?

耳機里的莫扎特眨眼睛扮鬼臉;貝多芬

沖我大吼:閉嘴!立馬閉嘴。是的，我如果

裝聾作啞，和受難的靈魂一起浸泡，

讓悶罐車音樂操練自己……

我微弱的聲音就不會是嗚咽或呻吟。

三

扯談;扯談的矛，

身體各處微弱反叛的小盾

一面又一面。這是你二十年詩歌的故紙堆?

被捅破 撕爛——紛紛揚揚

仿佛清明節紙錢。

你消化食物的口水

在此潑墨，一片漆黑中

只有指甲 牙齒和眼球，

漏出來的幾滴——閃閃爍爍

那骨頭里的火焰。

一個冬天的童話

低頭:四方亂草梳理著風。

梳子缺齒而記憶有誤，

樹林砍去三棵樹。

毫芒之詞錯失氣候。

對話羊欄:我開口——

饑渴的唇舌;辛辣 冒火……

痛處咬牙，半個春天的血水

雪藏兔子洞。我——吹虎哨的木偶，

仰面青天 等著體內的蘑菇——

踮腳尖 跳一曲《天鵝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