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著名作家譚恩美的名作《喜福會》以女性為敘述主體,講述了在男性中心主義統治下華裔母女所遭受的壓迫和她們從忍耐順從到覺醒反抗的心路歷程,帶有強烈的女性主義色彩。本文從女性批評主義的視角,分析了母女兩代人為改變自身命運做出的不懈努力和抗爭,解讀小說對男性中心主義的顛覆和解構。
關鍵詞:譚恩美:喜福會:女性主義
美籍華裔女作家譚恩美的處女作《喜福會》發表于1989年,小說一經出版即在文壇引起轟動,頗受好評,曾連續九個月位居《紐約時報》暢銷書榜首,并先后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國家圖書批評循環獎及1991年最佳小說獎,《新聞周刊》稱她是“當代講故事的高手,具有罕見才華的優秀作家,能觸及人們的心靈”。
《喜福會》分四部分,由十六個看似獨立卻內在聯系緊密的小故事組成,分別講述了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前后移居美國的四位中國母親和她們在美國出生長大的女兒們之間的故事。
本文擬從女性主義批評的視角分析《喜福會》中處于男性中心主義文化包圍之中的母女兩代人為改變自身命運做出的不懈斗爭,解讀作品的女性主義傾向。
一、處于舊中國封建男性中心主義霸權統治下的母親們
女性主義的先驅弗吉尼亞·伍爾夫在《自己的房間》里提到,“沒有經濟的獨立,女權就將無從談起”,譚恩美在《喜福會》描繪了中的母親們在移居美國前,身處舊中國男性中心主義霸權統治下的生活。母親們自幼受到的是傳統的婦德教育,在婚姻中處于被動地位,只能聽從命運的安排。顧映映小時候,阿媽便教育她“女兒家不要問這問那的,只要聽話就行”,應該學會犧牲自己,把自己的愿望當作不重要的東西。她們沒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婚姻,終身大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琳達兩歲時,便由母親做主,訂下與黃家的親事,在全家遷往異鄉時,只有未成年的她被送往陌生的婆家去面對婆婆的訓斥,忍受小丈夫的戲弄和繁雜的家務勞動。她們被教育要做到三從四德,把丈夫看作生命的全部。琳達除了要學會做各種家務。以便更好地照顧她的丈夫外,還得時刻牢記丈夫“是我的上帝,他的意志高于我的生命”。非但如此,甚至在丈夫亡故后,她們仍然無法擺脫婚姻帶來的羈絆,還得無怨無悔地為丈夫奉獻青春,守寡度日。
譚恩美指出,這些封建男權主義思想不僅摧殘了女性的身體,也毒害了她們的心靈,使她們不僅以這些封建道德來約束自身的行為,更是不知不覺地把這些標準當作正確的道德觀,并以此來衡量周圍的女性,直接或間接地參與對其他女性的迫害。婆婆將琳達不能懷孕的責任全部歸結為兒媳的亂走動,甚至為此限制她的自由活動,把她囚禁在床上,以保證她兒子的種子不致流失。安梅的母親在寡居期間不幸被人強暴,無奈之下只好做了吳家的四姨太。作為母親,安梅的外婆不是同情和安慰自己的女兒,反倒大罵她不守婦道,有辱門風,竟狠心將她逐出家門,還經常當著安梅的面指責她。在安梅的外婆病重時,安梅的母親從自己的身上割下一塊肉做藥引,即便如此,她最終都沒有得到家人的諒解。可見,母親們在舊中國封建男性中心主義霸權統治下的生活水深火熱。
二、在美國遭受男性主義文化包圍的女兒們
隨著時代的變遷和女權運動的發展,女性的社會地位有了很大提高。《喜福會》中的女兒們出生在崇尚自由民主精神的美國,她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擁有體面的職業和獨立的經濟收入,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們在婚姻關系中取得了同樣平等的地位,她們依然處在男性文化主義的包圍之中。
與母親們在舊中國的遭遇相比,《喜福會》中的女兒們遭受的婚姻傷害更為隱蔽。麗娜與丈夫哈羅德共同創立了一家建筑設計公司,并在公司發展過程中提出很多建設性意見,以自己的聰明才智為公司的建立和繁榮立下汗馬功勞,完全有充分的理由得到提升。但是哈羅德卻以防止其他雇員說他任人唯親為由,只讓她做一個普通的設計員,工資只是丈夫的七分之一。不僅如此,哈羅德還以“為了達到真正的平等尊重,沒有任何企圖地相愛”為由,要麗娜與他平分家庭開支。可見,身為職業女性,麗娜仍然無法在傳統女性被動順從觀念和現代女性獨立自主思想之間獲得平衡。同樣,一直以來對丈夫特德事事順從的羅斯也遇到了婚姻危機。在他們十五年的婚姻生活中。羅斯從來沒想過要違抗丈夫的決定。可是特德在-次醫療事故后性情大變,開始強迫羅斯做出決定,兩人的關系開始惡化。直到特德在有了外遇后,寄給羅斯一張一萬美元的支票并要求她從他們共有的房子中搬走,羅斯才意識到,正是她的一味順從和被動導致了特德的跋扈。
譚恿美通過這些華裔女子的故事,揭示了現代美國社會中女性仍然在遭受男性主義的文化包圍的現實,雖然從表面上看,在家庭生活中夫妻擁有平等的話語權,但男性中心主義仍然存在,只不過其表現形武更虛偽、更隱蔽,大多隱藏在愛情的謊言之下。
三、《喜福會》中的女性主義思想
與傳統以男性為主角的小說相比,《喜福會》顛覆了男性中心主義理念,體現了作者強烈的女權主義思想,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女性為敘述主體
千百年來,在男性中心主義主導的社會中,女性一直處于從屬的地位,男性文本都采用一種以男性為閱讀對象的敘述策略。因此,女性形象在文學中,曾一度僅是一種對象性存在和空洞的符號,不是作為主體從正面加以描寫的,一直是被書寫和被曲解的對象。男性為了維護和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剝奪了女性的話語權,讓她們長久“失聲”。譚恩美顛覆了這一寫作傳統,在《喜福會》中,主要講述了四對母女沖突、溝通、和解的過程,創造了一個以女性為主的世界。在全書的四部分中,除了第一部分和第四部分由母親一代敘述以外,其他的兩個部分大致都是由各自女兒一代的當事人來敘述的。女性作為敘述主體,一改在傳統小說中的“他者”形象,完全掌握了話語權。她們通過講述自己的生活經歷,揭露了男權社會的罪惡,而男性形象則被放置在“他者”的位置,只能處于一種從屬和陪襯的地位。
2,男性形象的異化
在《喜福會》中,男性不再是傳統小說中具有俠肝義膽的英雄,也不是為國為家甘愿犧牲自我的大丈夫,其高大威猛的形象被弱化,甚至異化。琳達的小丈夫天余被描繪成一個嬌氣任性的孩子,雖然他已和琳達成婚,卻無法履行丈夫的責任。在母親質問他們為何琳達不能懷孕時,他還將責任全部推到妻子的身上,無論從生理功能還是道德準則方面評價,天余都不能算作男子漢。映映的前夫更是一個浪蕩成性的花花公子,他荒淫無度的生活讓映映痛不欲生,最終他還是因為始亂終棄,做了丫環的刀下之鬼。而擁有萬貫家財,妻妾眾多的吳興也不過是個對二姨太言聽計從,滿腦子迷信思想的小丑。他先是在二姨太的慫恿下,用陰謀強占了安梅的母親,并逼她做了四姨太,為吳家生下一個男丁,后來又架不住二姨太的自殺威脅,讓安梅的母親無法得到她想要的自由生活,作為一家之主,吳興一直受制于二姨太。很難樹立起男性的威風。
譚恩美在《喜福會》中,深刻地揭露和批判了美國白人男性的殖民意識和男性中心主義思想。映映的丈夫圣克萊爾一直以為是自己拯救了映映,將她帶到美國,使她過上了上層社會的生活。可他并不知道,映映原本出身富貴,圣克萊爾自己不過是個工人。“他驕傲地在她的移民證上,給她寫上貝蒂·圣克萊爾,并劃去她原來的中國名字:顧映映。然而他又搞錯了媽的生辰,媽是1914年出生,他卻寫成1916年,就這么筆尖一掃,我媽的名字沒了,生肖也由虎變成龍了。”他以救世主的姿態,篡改了妻子的身份。而映映因為不會用英語表達自己的意見,也無法清楚地表達抗議。妻子只會一丁點兒英語,丈夫又不會中文。可殖民意識和男性中心主義思想使丈夫堅決要求妻子說英語,結果,兩人的交談,總是以語氣、手勢、表情和眼神來幫助,當妻子表達不清楚時,圣克萊爾就會替她說話,這樣一來,就剝奪了妻子的話語權,使她越來越沉默。甚至不愿與人交流。對于現代美國男性的極端利己主義。譚恩美進行了尖銳的批評。映映的女兒的麗娜聰明能干,在幫助丈夫哈羅德創建發展公司方面貢獻頗多,但是哈羅德卻從來沒有將她當作平等的個體來對待,在經濟分配、房屋裝修和家庭生活方面一直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來設計他們共同的生活,做出自私的決定,在婚姻中麗娜的話語權同樣被削弱,而哈羅德卻用漂亮的借口——愛情,來掩蓋他利己主義的本質,足見他的偽善和欺騙性。
3,女性的覺醒和反抗
西蒙·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指出:“聽天由命只能意味著退讓和逃避,對女人來說,除了謀求自身解放,別無他途。”《喜福會》中的女性雖然生活在男性中心主義的統治之下,但她們并沒有屈從于命運的安排。面對強權和不公,她們做出了勇敢而機智的反抗。當安梅的母親發現自己無法脫離吳興,去過自由體面的生活時,她毅然決定以死抗爭,選擇了在小年夜自殺。她知道吳興怕鬼,怕她的陰魂回來逃債,她的死亡就保證了安梅在吳家的地位。這位悲情母親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女兒的未來,也激發了安梅的反抗精神,從那天起她學會了大聲說“不”。與安梅母親的消極反抗相比,琳達面對命運的不公時則更為理智,更加聰明。為了逃出無愛的婚姻,同時又不失娘家的體面,琳達想出了一條絕妙的主意。她利用婆婆的迷信心理,假托祖宗托夢給她,說看到了他們象征婚姻順利的紅燭中途熄滅,祖宗明示這對她的小丈夫很不利,并編造說黃家有個丫頭已懷上天余的骨內,這才是黃家真正的兒媳。這樣,她不僅順利地擺脫了無望的婚姻,還拿到黃家一筆補償款,并遠走美國,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處在舊中國男性霸權主義壓制的母親們覺醒后只能通過消極的方式來反抗強權,試圖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與之相比,身處崇尚自由平等的現代美國社會中的女兒們的反抗則更加直接,更加大膽。盡管羅斯最初對自己的離婚持消極態度,在母親的鼓勵和支持下。她終于勇敢地對特得的頤指氣使發出了抗議,她不再唯丈夫之命是從,而是吼出“我絕不允許他把我一腳踢開”,展現了現代女性的自強自立。映映面對女兒麗娜的婚姻危機。終于不再沉默,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誡女兒,女人要敢于挑戰男權,用“虎”的精神向哈羅德對自己的不公平待遇發出挑戰。女兒們在母親的鼓勵和勸告下覺醒,為改變自身的命運做出了積極的努力。
四、結語
綜上所述,《喜福會》的女性主義傾向十分明顯。小說以女性為敘述主體,通過描述四對華裔母女的生活經歷。以母女溝通和融合為主線,描繪了男權社會的罪惡和對女性的壓迫、摧殘。女性的覺醒和抗爭更是帶有鮮明的女性主義色彩,這是對傳統男性中心主義思想的顛覆和解構,值得我們認真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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