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向往一個美麗地方

2010-01-01 00:00:00王宗坤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10年3期

1

張小齊的生活是從一個雨天發生改變的。

張小齊喜歡雨天,這與情調沒有關系。雖說張小齊對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態還算滿意,但離“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的那種小資情調還相差甚遠,說到底他喜歡雨天無怪乎是收入多一些,自己的感覺好一些。前者很好理解,雨天坐車的多他掙得也多;而后者則就有些意味深長的意思了。雨天,尤其是突如其來的雨天往往會使走在街上的行人措手不及,他們在短暫的慌亂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的士,但這時偏偏的士又是特別的緊俏,于是他們只好冒著發型和妝容被雨水破壞的風險站在街頭翹首以盼,看到TAxI這幾個大寫字母,就像看到了自己渴盼已久的情人,搖晃著手掌越過人行道跑上去,顧不得天上如注的雨水和腳下嗷嗷亂叫的車聲。每當看到這種景象張小齊的腦海中總是閃過狼奔豕突這個成語,狼和豕一定是遇到比它們強大的對手才如此狼狽的,比如說老虎,有時候張小齊就把自己想象成那只老虎,這種感覺讓他感到無比的爽快,很有種主宰世界的感覺,尤其是看到那些看似衣著時髦氣宇軒昂的人,張小齊往往會貌似泊車般地打一下轉向燈,而后再加大油門呼嘯著一掠而過,看到對方傻乎乎地呆在路邊,張小齊會痛快地在心里罵個傻逼。

但這個雨天張小齊卻沒有了那種感覺。先是在迎春路上被四個胳膊上有著刺青的年輕小伙子攔住說要去東平,他們一踏上車門張小齊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他心下一沉,知道自己這一趟恐怕又要白跑了。張小齊開出租車五六年了最害怕的就是遇到這種情況,酒后的這些小混混就是天王老子,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為了一百塊錢就可以拼命,警察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到了東平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在紛紛嚷嚷中轉了好幾個地方他們才肯下車,但卻沒有人提車錢,張小齊只好抱著僥幸心理追著他們的背影問,哪位老師付一下車錢?其他人都沒有回頭,只有一個赤膊的小伙子回了一下身。舉著拳頭目露兇光地說,滾!

回到城里天已經有些暗了,細密的秋雨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要在平時張小齊就準備收車了。這個時間劉文梅和菲菲早就應該回家了。劉文梅在廚房里拾掇飯菜,菲菲自己在客廳里看電視或者擺弄玩具。張小齊如果在家菲菲就不會這么安靜了。她會粘附在張小齊身上,一會爸爸這個一會爸爸那個的,小嘴叭叭的一刻也不停。過去聽人說女兒跟爸爸近,張小齊沒有體會,現在菲菲給了他最好的例證。他也一樣,一天看不到菲菲就想得不行,跟劉文梅談戀愛得時候就從來沒有這樣過。

今天張小齊卻不愿意這么早就回家,他不想把晦氣帶回去。張小齊是一個很情緒化的人,有時拉到幾個自己滿意的客人就是不怎么賺錢他也非常高興。但像今天這個情況只能讓他感到憋悶,自己一個大男人居然被幾個毛頭小伙子治住了,這不能不讓他感到窩囊。所以他想再在街上漂上一陣,待自己情緒好一些再回家。

剛拐到校場街的路口張小齊就看到了凌晨晨,當然這個時候張小齊還不知道這個眉頭緊蹙面容嬌美的女人叫凌晨晨,當時的張小齊只是看到了一個潛在的客人。之所以說是潛在是因為凌晨晨沒有其他客人那樣張揚,在綿長的雨絲中她走得很慢,身上沒有任何的雨具,只背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大紅色的襯衣在昏暗中晃動著,就像折斷了桅桿的紅帆船,有些氣力不足地漂在水上。每邁動一步都要把已經蹙起的眉頭再往上皺一下,同時抬眼在馬路上搜索著,似乎在尋找著什么,那雙很大很亮的眸子里閃爍著焦慮與膽怯。張小齊嗖的一下把車停在了路邊,凌晨晨嚇了一跳,像被什么東西擊中了,身子猛然哆嗦了一下。小姐,要打車嗎?張小齊很少這樣主動。凌晨晨扭頭,見車窗后面的這個男人正用溫和的目光看著她,凌晨晨似乎還在遲疑,目光在張小齊身上游移不定。張小齊有些失望地把手伸向右邊的檔位,準備把腳踩向油門的瞬間心里是有些不甘的,他不相信自己會看走了眼。就在車子將要離開的那一刻,凌晨晨忽然拉開了后車門。

小姐,要去哪里?一般的客人是不需要這樣問的,但這個女人卻有些奇怪,上車后既不說到哪去也不看前面的路徑,而是先把腳往上搬弄了幾下,一邊嘴里還吁著氣,居然還輕輕地啊了一聲,待坐正了女人就安靜的把頭扭向了窗外,只是全神貫注地對著陰沉天空下的城市街道,那神情似乎不是坐在出租車里而是在劇院看一出無聲的啞劇。小姐,要去哪里?張小齊關上了剛才還聒噪不休的收音機再次問道。女人仍然沒有轉身,但身子再次明顯地哆嗦了一下。噢,我的腳扭傷了。女人的聲音很好聽,既柔順又清脆,是標準的普通話,這讓張小齊一下子就喪失了判斷。張小齊沉默了,悶著頭開車,他現在當然知道女人要去哪里了,但是他就是要裝作糊涂,他還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么被動的客人一上車就讓司機猜謎。再往前走就是外環路了,一旦上了外環意味著離醫院就越來越遠了,張小齊使勁咳嗽一聲車速漸漸慢了下來。坐在后面的女人終于不安起來,身子往前探了一下說,師傅,你能給我找家醫院嗎?張小齊沒有吭聲,緊擰了幾把方向盤,車子猛然就逆轉了回來。

出租車在中醫二院院子里停下來,張小齊從后視鏡里看了一下,后面的女人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張小齊回身說,到了,這家醫院有我們這個城市最好的骨科醫生。張小齊沒有忽悠女人,大名鼎鼎的梁氏正骨就是這家醫院的招牌。一般的出租車司機對外地客人是不會這樣實心的,怎么也得繞上幾圈,尤其是對那些有不良企圖的男客。一上車就要讓出租車司機帶他們去好玩的地方,似乎在他們眼里這個城市就是一個碩大的妓院;而出租車司機就是專門為他們穿針引線的皮條客。張小齊對這樣的客人是特別反感的,一般的情況下他總是找個理由讓他們下車,有時也惡作劇般的把他們拉到一些名聲不好的黑店,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張小齊一點也沒有內疚的感覺。他要讓他們為自己的放縱和有眼無珠付出代價。女人的外地身份張小齊剛才就猜到了,但女人身上總有種莫名的東西讓他心顫,身邊的這個女人無疑是孤獨而內斂的,對女人的這種感覺似乎是枚帶著柔軟毛刺的野草莓,一旦深入張小齊的肺腑,他那粗硬的外表就變得不堪一擊了。

先生,能不能陪我上去?女人問。女人的聲音很低而且改變了稱呼,不再稱他為師傅。這讓他感覺舒服了許多,不禁心動了一下,回身看女人,女人也正閃動著眼睛看著他,眼神里滿是無助而凄冷的光芒。看似唐突的請求由這樣的眼神里發散出來竟然讓他覺得不那么生硬,仿佛那眼神就是冶煉鋼鐵的焦爐,無論多么堅硬的礦石進去都會被消解被熔化。張小齊重新輕輕發動了車子,然后是換檔泊車,最后他打開安全帶走下了出租車。

張小齊是幾乎攙著女人走進醫院一樓大廳的。在這之前他沒有想到女人的腳扭傷得這么厲害。整個腳面都腫脹起來,把黑色高跟鞋的開口都撐出了一個大的凹陷。女人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似乎是茶花的味道。清爽還夾帶有一絲絲苦澀。張小齊很不習慣,一看到迎面而來的人流心里更慌了,匆忙把攙扶女人臂膀的手掌松了下來,女人一個趔趄幾乎要栽倒在他身上,他趕緊下意識地把女人重新又托了起來,那一瞬間他觸到了女人的后背,文胸背帶勒出了一圈漣漪般的肌膚,隔著薄薄的襯衣張小齊感受到了那肌膚的光滑與柔韌。

女人坐在走廊的座位上等著,張小齊去給女人掛號找醫生拍X光片,期間不時穿梭著回來問女人一些情況,通過這種方式張小齊得知女人叫凌晨晨,今年二十六歲,來自煙臺。從掛號的窗口再次回來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劉文梅的號碼他竟然有些慌了,看了一眼凌晨晨,趕緊去大廳門口打開了電話,劉文梅問他什么時候回來吃飯,女兒都等不及了。張小齊瞄了一眼坐在走廊深處的凌晨晨,說自己接了個大活兒正在去東平讓她們不要等他了。關了電話,他很快就原諒了自己,這么說也是迫不得已,總不能說自己正在為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在醫院里看病拿藥吧。

女人腳筋被扭傷了,醫生開了一大單子藥,有內服的有外用的還有泡在熱水里的。張小齊知道醫生的利益是與這個單子緊密相連的,所以他們要夸張地用足用好每一個病人。張小齊把單子拿給女人,女人看了一下說這么多!還是不要拿了吧。說著就要站起來,不想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來,女人哎呦一聲,咧了一下嘴巴一下子就癱在了座位上。看到女人這樣,張小齊只好來到藥房。在藥房前排隊的時候,張小齊想到剛才醫生囑咐他要在家多干點家務讓女人多休息,不禁感到好笑,醫生怎么就認定他們是夫妻呢!買藥回來他招呼女人離開。順便把發票和掛號的單子交給了她,女人沒有說話只是把單子默默地收了起來。看來她是要跟打車的錢一起算,攙起女人的時候張小齊想。

出租車開出醫院大門女人仍然沒有說自己要去哪里,這次張小齊有些沉不住氣了,問把你送到哪里?張小齊猜度女人會回答哪個賓館或者是哪個小區,他沒有想過有這樣容貌和氣質的女人是無目的的。女人半天沒有回答,在換檔的間隙張小齊回身看了一下,見女人在悄悄地抹眼淚,張小齊心里一緊,內心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大哥,你是好人。如果相信我就把電話號碼給我,我現在沒有錢給你,以后我會還你的。女人的聲音像夏日的蚊蟲嚶嚶地從后面浮游過來纏繞著張小齊,張小齊的腦袋一下子就大了。

2

張小齊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剛才憐香惜玉般的情緒立刻就煙消云散了,身后這個女人的面目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騙子!他在心里恨恨地罵道。手中的方向盤一旋,出租車猛然就停在了路邊。下去!張小齊厲聲喝道。短而急促的表述增加了話語凌厲的氣勢,那兩個字就如同鞭炮在狹小的車廂內炸響了。女人顯然被嚇著了,半天沒有動靜。下去!張小齊再次喝道,他沒有回頭也不再看后視鏡,那旁若無人的聲音比剛才低沉了許多,但口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后面先是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是女人輕輕的噓氣聲,接著車門被打開了。女人艱難地下了車,最后車門臨關上的時候:女人的聲音硬硬地被擠了進來,大哥,我真的會還你錢的。

女人被遠遠地甩在了后面,街燈亮起來了,城市的夜色已初現端倪,發散著渾濁的昏黃,仿佛是裝在玻璃器皿里的尿液。張小齊看了一眼倒車鏡,女人的影子早已被喧鬧的車流人流淹沒了,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種空蕩蕩的感覺。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了?他開始反問自己。在整個過程中女人似乎也沒有怎么騙自己,一開始女人好像是不想打車的是自己太主動了,還有在醫院拿藥的時候也是自己跑著要去的,自始至終都是自己主動的成分多一些。女人垂下的就是那只傳說中的姜太公的魚鉤,自己就是那條自愿上鉤的魚。可是自己偏偏還發了那么大的火,為什么會這樣呢?是為錢嗎?似乎不是,那又是為什么?

在虎山路中段上來一位客人,客人帶一個金絲眼鏡很斯文的樣子,上車后除了告訴張小齊自己要去的地方之外一路無話,只有付賬的時候才掏出一張二十元的鈔票說了句不用找了。放下這個客人張小齊的情緒才有些好轉,這跟客人多付的那兩塊錢沒有關系,兩塊錢如果能買高興的話,這個世界就沒有那么多的郁悶了,張小齊喜歡的是與客人之間的那種默契,他欣賞這種客人,矜持大方簡潔明快。這一天的工作終于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現在張小齊覺得自己可以回家了,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再次看到了凌晨晨。

應當承認在這之前張小齊心里一直有個什么東西沒有放下,為此他還做了種種設想。現在他顯然已經相信了凌晨晨,一個身上沒有錢的女人,在一個相對陌生的城市是寸步難行的,更何況腳上還有傷,當然她也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資源變成錢,但張小齊總覺得凌晨晨不可能,她根本就不應該是那種人,那就只有他張小齊可以幫她了。張小齊手里正有一套設施齊全的閑房子,是王耀的,這套房子無疑是目前凌晨晨最好的容身之地了。在沒有看到凌晨晨的時候張小齊把這些想法看成是自己的胡思亂想,這并不是說張小齊是不善良的,事實上張小齊是個非常善良的人,去年的地震捐款他流著淚第一個交給公司一千塊錢。平時出車看到個老弱病殘什么的也總是出手相救。但收容這么一個陌生的女人,這對他來說卻是天方夜譚。

凌晨晨比上次走得還要慢,腳上的傷疼明顯地帶了出來。落地的時候那只腳像掠過水面的蜻蜓一般,身體也隨之一搖,搖動出一種溫婉的哀傷。張小齊的眼睛灼疼了,想立刻開車走掉,但卻鬼使神差地把車子貼著凌晨晨開了過來。這次他沒有像上次那么主動,而是讓車子靠著人行道緩緩地走著,這個路段沒有電子眼可以放肆一些。這很像某個港臺電視劇里面的鏡頭,男人追女人,女人拒絕上車,男人就開車緩緩地跟著,如果再鳴幾下哨子就更像了。張小齊果然鳴了幾下,凌晨晨有了反應,扭頭看了一下,見是張小齊猛然就停下了步子,目光也直直地探過來,那亮閃閃的眸子里分明有淚花在轉動。

在車上凌晨晨向張小齊講述了自己迷失在這個城市的經過,她獨自來泰山旅游,不想錢包與手機被小偷悉數偷走,現在身無分文,連打公用電話的錢都沒有。車子一直向著泰山腳下開,凌晨晨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張小齊感到奇怪,問你就不擔心我會把你拐賣了?凌晨晨活潑地笑了,反問道你會嗎?隨之她又戲謔地說我現在窮困潦倒,能買得起我的人家最低也應該是小康吧,你這是幫我提前進入小康了。凌晨晨的笑聲干凈清脆很有感染力,給張小齊的內心帶來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愉悅。

王耀的房子在泰山腳下的奧泰山莊,是這個城市里的絕版建筑,環境設施都是一流。張小齊以為凌晨晨看到這樣的房子會吃驚,但沒想到凌晨晨只是開玩笑般地說,你們這里的收容站真漂亮!收容站是他們剛才在車上的一個話題,凌晨晨告訴張小齊她本來要去收容站的,聽說現在每個城市里都建有收容站專門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不但管吃管住還負責遣送回原籍。張小齊昕了這話就感到有些生氣,覺得自己再次拉上凌晨晨純粹是多此一舉,人家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走投無路,就悶著頭說我帶你去收容站!凌晨晨說好啊!不過我們得化一下妝,收容站只接受瘋子跟老人。

房子在五樓,有一百四十平方的樣子,格局是小躍層。第一次來看房是張小齊跟王耀一齊來的,打開后窗,青翠欲滴的泰山猛地就涌進了眼簾,王耀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套房子,幾乎傾盡所有買了下來。張小齊當時總覺得不值,后來的事實證明王耀的選擇是正確的,此后幾年房價幾乎是坐著火箭往上漲,這套房子成了名副其實的藍籌股。張小齊在感嘆之余不得不再次對王耀的眼光表示欽佩。

說起來張小齊跟王耀是光著屁股長大的。是碩果僅存的鐵哥們,兩人有著幾乎相同的成長經歷,不同發生在高中以后,王耀讀了大學中文系的本科,畢業后分到了報社,而張小齊高考失利只上了技校,畢業后招工進了鋁制品廠。人生的境遇從此有了不同,但兩個人的友誼卻得以延續,王耀繼續把張小齊當成最好的朋友。后來鋁制品廠破產了,張小齊成了這個城市中十幾萬下崗職工中的一員。而這時的王耀卻正春風得意,成了跑時政報道的首席記者。記者雖有無冕之王的稱謂,實際上卻是個依附性很強的職業,手里并沒有實質性的權力,在幾次幫張小齊聯系新的工作單位未果之后,王耀提議讓張小齊開出租,張小齊有些不以為然,但當時已無路可走,最后還是在王耀的資助下買下了這輛出租車,后來的發展證明王耀的提議是正確的,在張小齊有了自己的出租車后不久市里就出臺了限制政策,把出租車固定在了一定數量之內,出租車牌照變得異常搶手,在黑市上被炒到了二十幾萬。所以張小齊心里對王耀的那種感覺還不僅僅止于友誼。前年王耀的老婆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國,王耀在家帶著孩子留守了兩年之后也于前不久第一次踏上了探親的旅程,行前王耀把鑰匙鄭重地交給了他,并一再叮囑他要照顧好陽臺上的那兩棵富貴竹跟魚缸里的那只垂老的巴西龜。

凌晨晨爬到五樓就癱倒在了沙發上,張小齊想離開但一看到她這個樣子就挪不動步子了。凌晨晨有傷的那只腳面似乎腫得更厲害了,很顯然她現在自己已不能自理。此時的張小齊反而沒有了那么多的顧忌,既然把人收留了就要擔負起這個責任,救人救活殺人殺死,這應該是種起碼的準則吧,把一個自己不能照顧自己的病人扔在一所空房子里跟扔在大街上是沒有什么區別的。

張小齊去廚房燒了開水,看到廚房的紙箱里還有康師傅,他想凌晨晨一定餓了,就泡上了一碗端到了沙發跟前的茶幾上。又把從醫院拿來的藥一一擺了出來,還有泡腳用的中藥,張小齊找來了腳盆把熱水放在旁邊,最后張小齊想還缺根拐杖,他在幾個房間里搜尋了一下,居然真地找到了,拐杖頂部有一個大的彎鉤,掛在臥室里的空調外接管上,這顯然是爬泰山時留下的紀念,大大咧咧的王耀把這件東西保留下來真是不容易!張小齊想自己這次可真地要走了,他看了一下墻上的掛鐘,時針已指向了八點,劉文梅再也沒有電話打過來,張小齊心里有些打鼓,平時劉文梅不是這樣的,知道他出遠門總是不放心,會連續不斷地打電話,不是讓他注意晚上別開快車就是讓他提防乘客的圖謀不軌。

凌晨晨真餓了,把方便面吃得稀里嘩啦的全沒有了剛才淑女的形象,她那饕餮的樣子把張小齊也吃出了許多的口水,張小齊也餓了,她居然沒有向他謙讓一下。張小齊感到有些難堪,趕緊把目光挪向了客廳邊緣的魚缸,魚缸里原有的那幾條多彩的熱帶魚都早已被王耀的兒子折磨死了,只剩下那條垂老的巴西龜在燈光下泛著暗褐色,綠豆般大小的眼睛圓溜溜地盯視著他,挑釁般地把龜頭長長地伸出來,一副隨時準備出擊的樣子。張小齊忽然心里有些慌亂,趕緊逃跑般地來到陽臺。昨天他剛剛來過,竹子不需要再澆水,烏龜也不需要喂食兒。那天王耀交代完竹子跟烏龜就跟他開玩笑地說,我們走了,房子現在是你的了,你完全可以在這里開辟第二個戰場。王耀雖然故意回避了金屋藏嬌養二奶之類的字眼,但話里的意思是不言自明的,當時他們都認為這是離他很遙遠的事情,而現在他卻真地用這套房子收留了一個美麗的女人,這真是讓人覺得荒唐!難道今天發生的這一切是真實的嗎!他這樣想著就掏出了香煙,點火的時候有個念頭閃過來,如果能來個電話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撤離了。

再次回到客廳的時候凌晨晨正在泡腳,白色的煙氣把她大半個身子都遮蔽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張小齊這樣想著腳步就要往門口移動,他想囑咐凌晨晨幾句,還沒有開口凌晨晨突然叫了起來,他趕緊跑過去,原來是水太燙了。張小齊覺得凌晨晨太嬌氣了,不再想搭理她,想義無反顧地走掉。大哥,你能幫一下忙嗎?凌晨晨突然抬頭向他懇求著。他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不一直在幫她嗎?幫我把腳摁進水里,讓它老老實實地在里面待一會兒。凌晨晨有些嬌弱地說,語氣里有些調皮的意味。

讓它老老實實在里面干嗎?張小齊盡量用凌晨晨的語言,這樣可以自然一些。

醫生不是說用盡量熱的水燙腳效果好嘛!

為什么不自己往里摁?答案張小齊早就想到了,醫生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在跟前。但他還是感到有些奇怪。

我怕疼。凌晨晨干脆地回答。

張小齊笑了,他沒有想到看起來有些矜持的凌晨晨居然還這么活潑,這個要求看來是不能不滿足了。你這么疼自己非要讓別人來充當劊子手。真是居心叵測啊!這樣說著張小齊就把身子蹲了下來。

凌晨晨的腳很嬌嫩,大理石一般的光潔。張小齊剛開始觸到那皮膚的柔韌心里還有些緊張,偷眼看了一下凌晨晨,見她沒有什么異樣也就坦然了。水溫燙腳正好,凌晨晨的腳只在水里待了一小會就不安分起來,像急于尋找氧氣的魚一樣掙脫著要躍出水面,張小齊冷面起來,嚴肅地抬起頭說別動。在這樣的氣勢下凌晨晨果然老實了很多,不再試圖逃脫而是把腳面蜷縮起來,用大腳趾使勁摳腳盆光滑的底部,一副強忍疼痛的樣子。張小齊覺得凌晨晨的動作太夸張了,他不再理會凌晨晨,而是讓手上的動作順著自己的思路游走,那雙粗糲的大手不自覺地在凌晨晨的腳脖上下揉捏起來。張小齊伺候崴腳的病人是有些經驗的,劉文梅就崴過腳,所以他知道邊燙腳邊按摩會好得更快一些,他是真的希望凌晨晨能盡快地好起來,現在凌晨晨之于他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扔掉心里不忍,抱著又感到有些燙手。

張小齊做得很專注,半天沒有聽到凌晨晨的動靜,他抬眼看了一下,見凌晨晨淚眼婆娑的樣子,張小齊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手上的動作太劇烈了。趕緊問很疼嗎?凌晨晨顫聲地說,不疼。張小齊放下心來,繼續埋頭于自己手上的動作。凌晨晨輕輕俯下身子貼著他的耳朵說,大哥,你心腸真好!

3

回到家已經快十點多了,菲菲早就睡了,這在張小齊來說是不多見的。他把出租車晚上承包給了一位姓劉的師傅。即使今天晚上劉師傅有事他也不想開夜車,若不是遇見那四個小混混;若不是遇見凌晨晨他應該早就在家享受天倫之樂了。張小齊很看重這種天倫之樂,為此好幾個開出租車的哥們都笑他迂腐。出租車就是深入城市最深處的那一截盲腸,司機浸潤其中時間久了難免會學些七葷八素的東西。有的司機的車就成了某些三陪小姐的包車,他們隨叫隨到服務備至,其著眼點無非是那些小姐們的皮肉。張小齊對此深惡痛絕,每當這些司機津津樂道自己這種艷遇的時候,他總是皺著眉頭走開。有次實在走不掉了,在座的幾位在比較誰睡的女人最多,有說自己是上尉連長的;有說自己是少尉排長的,最低的也是個上士班長。他們嗡呀了一陣就逼著一直靜默在旁邊的張小齊老實交代,張小齊一看不說不行了,就說自己就是一個列兵。張小齊說完先是沒有人出聲,接著他們就紛紛指責張小齊沒有說實話,他們不相信一個接近四十歲的男人會只睡過一個女人!

張小齊確實只經歷過劉文梅一個女人,這并不是由于他多么愛劉文梅,實際上他認識劉文梅的時候已經二十五歲了,那時候鋁制品廠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搖搖欲墜的勢頭畢現,在年齡和事業雙重壓力之下的張小齊此時已經沒有多少選擇空間了,劉文梅——這個從鄉下走出來的幼兒教師一進入他的視野就被他鎖定了。當然在這之前張小齊的感情經歷也不是一片空白,有過兩三次單戀或者不怎么深入的戀愛。劉文梅一開始就給了他實實在在的感覺,循著這種感覺他們一步步走過來,不怎么浪漫的戀愛,結婚,按揭買房,買出租車,生孩子。所有的步驟幾乎全是人生的減法,這種生活減去的不僅僅是血汗跟金錢,還有那些他心中一直向往著的自己從來也沒有觸及過的東西。

菜是辣炒茭白跟醬牛肉,湯是用紫菜海米做的,上面還飄著黃白相間的蛋花,一瓶啤酒,干凈的玻璃杯,雪白的米飯。劉文梅很快就把飯菜收拾好了,張小齊洗完手坐在餐桌前卻一點食欲都沒有了。還不快吃。菜是熱過的,一會就涼。劉文梅說著就開始往玻璃杯里倒啤酒,她顯然很缺乏這方面的訓練,啤酒被汩汩地倒進杯子很快就溢出了白色的泡沫,張小齊忽然有些煩躁地喊行了,行了,連酒都不會倒!聲音大得連自己都感到吃驚。劉文梅生氣了,手中的啤酒瓶猛地往上一揚重重地墩在餐桌上,然后氣呼呼地走開。白色的泡沫漸漸消融成那抹深黃的亮色,剛才的情緒讓張小齊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真地心疼那幾滴啤酒還是嫌劉文梅對自己太好了。

躺在床上劉文梅似乎還在生氣,把身子背過去蜷縮起來一動也不動。張小齊對著那后背輕輕地說對不起,說著把身子偎了過來扳住了劉文梅,劉文梅一開始還有些僵硬,后來就變得半推半就了。張小齊很快就得手了,但他似乎沒有多少心思,不久就萎了。后來兩個人平躺在床上,張小齊腦子里還泛著王耀房子里的情景,這個時間凌晨晨也該睡了吧!有那根拐杖的幫助她上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以后還是不要跑長途了吧!每次跑完長途后你都情緒不好。劉文梅說著把頭抵在張小齊的胸口。張小齊猛然驚醒過來,忽然覺得有些內疚,隨后他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有這種情緒,他只是幫助了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做,所有的行為都是光明正大的。既然這樣他應該把自己今天的經歷告訴劉文梅。過去就是這樣的,張小齊在外面有什么奇遇回家后總是說給劉文梅聽,他是個喜歡和家人一起分享的人,但是今天這種經歷該怎么說呢?如果凌晨晨不是個女人沒有這么漂亮。他是不會有這種障礙的。如果劉文梅能懷疑一下他今天的行蹤他也會說出來,事實上劉文梅是這么信任他,以致讓他無法再開口了。

第二天一早張小齊就把出租車開上了陽光亮麗的大街,此時他心里遠沒有了昨天的熱情,心里開始懊悔起來,把這么一套房子獨自留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他覺得這不應該是他張小齊的行為,他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他希望昨天的遭遇是一個夢。但事實上他就這么做了,他不但用別人的這套房子收留了這個女人,而且還給她泡了方便面,甚至還給她按摩了受傷的腳,以致到現在他的手上還留有那個女人肌膚上的滑膩感覺。這個女人真是魔鬼!他這樣想著心里就開始恨她,是她讓他一步一步走向這種荒唐的,更讓他氣憤的是她居然對他沒有理智的善舉都心甘情愿地領受了。

下午的時候張小齊像過去一樣把車子開到了跟老劉約定的地方,老劉有鑰匙,很快就會把出租車重新開上大街的。然后他步行著回家,回家的途中經過一個菜市場,他買了幾樣青菜還買了菲菲最愛吃的花蛤。回到家他還沒有拾掇好飯菜劉文梅就跟菲菲回來了,于是整個房間里都飛滿了菲菲歡快的嘰喳聲,生活似乎又回到原來的軌道。這才是他張小齊想要的生活!他在心里感嘆道。讓那個叫凌晨晨的女人見鬼去吧!

晚飯以后他忽然不安起來,菲菲歪倒在沙發上正在畫板上涂鴉,胖嘟嘟的腳丫子伸到他懷里,還不時晃動一下。電視里正在播放一部叫《閣樓男女》的韓劇,劉文梅不知已經看過多少遍了,每次都被感動得一塌糊涂。他想隨著劉文梅深入地看一下,但精力怎么也集中不到電視畫面上,最后他實在是耐不住了突然站了起來。菲菲的腳一下滑到地板上,嬌氣地叫了起來,劉文梅也嚇了一跳,抬起頭吃驚地問怎么了?不行,我得出去一趟找找老劉。車子該加機油了。老劉如果硬開就會把發動機給燒了。他故意把問題說得嚴重了一些。此時劉文梅的注意力全在電視上,根本就沒有考慮他這個漏洞百出的謊言。

來到街上他盯視了好長時間才上了一輛出租車。他怕碰到熟人。安全地坐在出租車的后座上他才覺得自己太笨了,干嗎要給劉文梅撒那么一個謊,說去看看王耀的房子不是更光明正大一些嗎!有了這個意識他很快就為自己找到了理由,他確實是要看王耀的房子,把房子交給這么一個女人不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況是王耀呢!

凌晨晨看上去比昨天憔悴了許多。一看到他就可憐巴巴地說,大哥,你怎么才來!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想到凌晨晨對他已經依賴到了這種地步,居然覺得他來照顧她是合情合理的。這讓他心里又升起了那股不平之氣,他就這么應該嗎!但很快他就被另一種痛取代了,今天白天凌晨晨拄著拐杖去廚房燒水的時候又把手燙傷了。右手的整個手面都起了一層鈴鐺般的水泡,看著讓人心悸。這次他沒有再猶豫,趕緊又跑到樓下買來了燙傷膏,還從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大堆吃的。

現在凌晨晨幾乎徹底不能動彈了,他照顧她反而坦然了許多。他給她喂飯攙她去衛生間用濕毛巾給她擦臉,最后依然像昨天一樣幫她燙腳,燙腳的時候依然給她按摩。但這次她沒有像昨天那樣被感動得淚眼婆娑,而是講起了自己的身世。她告訴他她出生在沈陽,父母都在機關上上班,在她十二歲的時候,他們全家駕車出游,不幸遭遇了車禍,她的父母跟司機當場就死了,只有她僥幸活了下來。后來她被姑媽收養了,姑媽家有一個小她六歲的弟弟,這個小壞蛋一開始就把她當成了他們家的傭人,每次去衛生間都喊她去給他擦屁股。姑父是個酒鬼,他跟姑媽的關系相當不好,有次酒后趁著家里沒人居然對她動起了手腳。幸虧當時她機靈跑到衛生間把門插死了。姑媽有時也會把男人領回家來,他們在大房間里調笑連門都不關,絲毫也不避諱她。在這個齷齪的家里她實在是待夠了,心里一直向往一個美麗而干凈的地方,因此她初中畢業就報考了一所外地的中專學校,此后她就一直在外面漂流。后來在煙臺遇見了她的第一個男人,男人做生意,看那樣子做的生意很大,男人很愛她,在海邊給她買了一所大別墅,別墅的外墻是白色的,遠遠看去就像漂浮在蔚藍色天幕上的白云。她為這種感覺而著迷,每天都跑到海灘上去瘋跑著捕捉她心中的白云,她以為她已經尋找到了自己心中向往的那個地方了。但很快她的美夢就破滅了,男人因為走私而進了監獄,別墅被查封了,她只好再次出來漂流。

女人的故事打碎了他的種種猜忌,原來他以為女人應該是有父母朋友的,但現在這扇大門猛然被女人關上了,這是一個孑然一身的女人,沒有人會替他來擔當照顧女人的責任了。張小齊覺得自己已經無處可逃了,這種感覺開始讓他感激女人,是女人成就了他,讓他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

此后張小齊的生活中多了一項內容,一般他是在晚飯前到達王耀的房子。用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給凌晨晨做飯喂飯然后燙腳,這些處理停當立刻就往回趕。他們之間的相處也越來越自然,凌晨晨稱呼他哥,他有時叫她小晨,似乎他們天生就是血肉相連的兄妹。有了這種界定張小齊回家后也不再覺得難堪,只是那秘密仍然在心中保留著,他把這理解為一種善意的欺騙。

偶然而過的想法也是有的,凌晨晨畢竟是他向往的那種女人。曾經有一天晚上張小齊收拾完了的時候天上下起了大雨。他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眼前的凌晨晨,凌晨晨也正定定地看著他,目光中滿是內容,他想現在他提出要留下來她是不會拒絕的,或者凌晨晨主動要求他留下來他也是會順水推舟的。但最終他還是忍痛走了出來,轉身的時候他讀到了凌晨晨眼睛里的那種失落,這讓他感到興奮,這種失落正是他所需要的,他的好人形象就是由這種失落的目光堆積起來的。趟著傾盆大雨走向自己車子的時候剛才的那種興奮仍然在持續,他慶幸能及時把握住了自己,王耀曾經說過漂亮女人是一劑鴉片。對鴉片應該是敬而遠之的,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吸入鴉片之后得到的只是短暫的興奮,失落和沮喪卻是長久的。

4

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在一個午夜張小齊突然接到了王耀的電話,在持續的鳴叫聲中睜開眼睛一看是王耀的號碼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王耀說他回來了,現在就在他家樓下讓他趕緊把鑰匙送下來。聽了這話張小齊像被兜頭澆了一瓢冷水一樣驀然驚醒了。王耀向報社申請了三個月的假期,臨走還信誓旦旦地說他要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怎么才過了一個月就突然回來了。下樓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住在房子里的凌晨晨,心里更是一陣的慌亂,無論如何是不能讓王耀見凌晨晨的,這倒不是由于他信不過王耀,而是他不想讓王耀產生什么誤解,以至毀了自己在王耀心目中的形象。

王耀的房子里一直沒有安裝固定電話,凌晨晨的手機又被偷走了,更何況就是電話暢通這大晚上的她也元處可去。王耀的身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行李,一看到張小齊就夸張地來了一個擁抱,然后就要張小齊送他回家。王耀剛一轉身張小齊就來了靈感,在王耀的身后說今天是回不去了。王耀回身問怎么了?張小齊說房子鑰匙落在車上了。王耀說那還不簡單嗎!打電話讓他送過來不就是了!張小齊說送不過來了。晚上交車的時候老劉說他接了個大活,要送一對年輕的夫妻連夜回東營,最遲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回來。張小齊的這個謊幾乎撤得天衣無縫,他就是不給王耀任何的可乘之機,在這之前他就沒有想到自己還有如此才能。王耀泄氣了,一屁股坐在那個最大的行李箱上說那可怎么辦?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張小齊知道自己第一步成功了,內心放松了些,說到家了還能沒有辦法!先在我家睡上一夜。

劉文梅已經起來了,王耀一邁進客廳就歪在沙發上開始抱怨鴉片戰爭這么好的機會中國人竟然錯失了,如果那時候中國完全變成英國的殖民地,至少現在他的英語水平不會這么差,到了美國也不會變成睜眼的瞎子。張小齊早就習慣了王耀的奇談怪論,王耀是個很有棱角的人,干了這么多年的記者,看慣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們演戲般的嘴臉,反而把他磨煉得更加偏激與刻薄。劉文梅問起了孩子,王耀說留在美國了。這是王耀此次美國之行的目的之一,張小齊對此并沒有覺得奇怪。隨后王耀就大談美國的天是多么的藍;草地是多么的綠;人的神態是多么的平和……一邊說著王耀的哈欠不斷,張小齊知道王耀的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就勸他早點休息。劉文梅去客廳睡,王耀跟張小齊睡大床。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一個格局,那時激憤的王耀一遇到不痛快的事情就來張小齊家喝酒,一邊喝一邊大罵報社的領導,還有政府大樓里的那些貪官污吏,往往就喝得走不了了,只好睡在張小齊家。

剛才還大呼小叫的王耀很快就發出了鼾聲,張小齊卻不敢睡,佯裝著躺了一會兒就坐了起來,他想立刻去通知凌晨晨搬家,但這個時間讓凌晨晨去哪里呢?很顯然現在擺在張小齊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就是馬上去告訴凌晨晨他朋友回來了,這所房子她不能再住了,從此他再也不過問凌晨晨的事情;另一條就是對凌晨晨負責到底,這個底到什么程度張小齊心里也沒有具體概念,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看凌晨晨目前這個樣子恐怕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由于他對凌晨晨是坦然的,所以這兩條對他來說都是可以選擇的,他不欠凌晨晨什么,就是現在把她推到大街上張小齊也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問題是這樣之后前邊自己為凌晨晨所做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義,還有自己就真的能舍得下她嗎!這樣斗爭的結果是他最終選擇了后者,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半途而廢。

倒時差的王耀給了張小齊足夠的時間,找房子簽協議搬家這些看起來繁瑣的事情,張小齊一個上午就搞定了。房子是平房,位于城市的邊緣,往前一走就是風景秀麗的天頤湖。里面的設施自然不能跟王耀的房子相比,但凌晨晨卻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張小齊照顧凌晨晨的生活被順利地延續了下來。每天張小齊開著出租車穿行在城市的大街上,往返于家與凌晨晨的住處之間,感到日子過得忙亂而充實,甚至于有時還有些自得的感覺。他成了一個真正擁有只屬于自己秘密的男人,每個成功的男人大概都是有些秘密的吧,正因為如此這樣的男人才看起來內斂而豐富。但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讓張小齊也不得不面對,他身上的錢包很快就人不敷出了。

本來他們家的日子如果沒有節外生枝是能過得去的。劉文梅一千多塊錢的工資維持家用,張小齊開出租車每月大概有二千多的收入,再加上老劉包車的一千五,加起來有將近四千。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按揭,每月得交二千七百塊錢的月供,這樣還應該有一千多塊錢的機動。這一千多如果沒有什么大事應付個人愛好交際應酬什么的就足夠了,但現在張小齊有了凌晨晨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這次吵架就是因為錢。劉文梅給菲菲報了一個英語培訓班,連教材加培訓費一下子就要交六千多,劉文梅手頭的錢不夠,就跟張小齊要。按照過去的慣例張小齊每月都有八九百塊錢的余錢交給劉文梅,這個月似乎沒交。張小齊說錢花了,劉文梅問花哪去了?張小齊一時沒有想到合適的理由,就故作鎮靜地沉著臉不說話。過去劉文梅不這樣,再缺錢也從來不追著張小齊要。劉文梅一再追問錢是怎么花的,張小齊就有些煩了,粗聲大氣地說睡了女人了,行了吧。這本來是句氣話,張小齊想以這種方式讓劉文梅偃旗息鼓,沒想到劉文梅居然拿這話做開了文章,當時就把手里正拿著的一捆芹菜摔在了地上,說你還真是個男人了!用你女兒的教育經費去睡女人,你就不怕長了黃梅大瘡!你就這么心安理得!你的良心哪里去了?讓狗吃了……劉文梅越說越難聽,張小齊知道糾纏下去就更不可收拾了只好摔門走出來。

張小齊本來想給老劉打電話,讓老劉提前把下個月的包車費用先預付了,但又一想老劉家里有個生病在床的老婆,外面還有個上大學的兒子,錢是月頂月的光,老劉經常戲稱自己是個徹底的月光族,現在根本就拿不出這筆錢來。再找王耀?那倒沒什么問題。但一想到自己是由于一個女人才虧空的,心里就首先有了障礙,對朋友應該真誠,王耀一般是不問他于什么用的,萬一他要問起來自己該怎么回答?

現在張小齊走的這條街是這個城市里號稱美食街的地方,兩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餐館。這個時間正是這條街道最繁華的時候,不同身份的人帶著不同的面孔紛至沓來,沿街那些鱗次櫛比的樓房被多彩的燈光映照著,發散著曖昧而誘人的光澤。張小齊心中涌動著一種情緒,有那么一刻他想抽身進入那個餐館來個一醉方休,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這個年齡的男人已經不應該這樣狂放了,更何況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理性思維比較多的男人。

理性這個詞一閃進腦海就深深的觸動了他,他不停地反問著自己是個理性的人嗎?如果是,怎么會不明不白的收養了這么一個女人。他開始徹底地反思自己的行為,包養二奶?自己好像連凌晨晨的手都沒有認真地摸過,摸的最多的是她的腳。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倒有點像,但自己似乎缺乏那種很純潔很高尚的境界。兄妹?來自于本能的對弱者的同情……他現在覺得無論怎么界定目前跟凌晨晨的關系都是尷尬的。現在重要的是這種尷尬的關系傷及了自己,他的內心再次不平起來,一定要對凌晨晨做點什么,自己也是要回報的,在這個世界上大概還沒有真正無私的東西,就連那偉大的母愛也是有所期待的。

凌晨晨看到張小齊返回來有些吃驚,還以為他忘記了什么東西,閃動著純凈的眸子開始探問。由于內心有了不良的企圖,張小齊不敢直視凌晨晨的眼睛,一邁進門就頹廢地坐在了床上。房子就一間,進門就是床,這倒給張小齊實現自己的企圖提供了便利。凌晨晨看他這樣,對他愈加關切起來,不停地詢問著,知道他沒有吃飯趕緊起身下面,凌晨晨的腳已經好了許多,但走起路來還是搖搖擺擺的。凌晨晨扭動著身子穿梭在狹小的空間里,那麻利的動作透著一種女人特有的溫馨。張小齊在尋找下手的機會,有幾次在凌晨晨彎腰的時候他想順勢把她攬過來,但都是事到臨頭自己先膽怯了,這樣慢慢試探著鼓勵著自己,不一會兒就憋出了一頭汗水,后來他就有些堅持不住了,剛才的決心也開始坍塌,他開始有些恨自己,送到嘴邊的肥肉都不會去吃,還是個男人嗎?

面條端上來放在了床頭的柜子上,里面還有兩個荷包蛋,邊上還漂浮著幾片鮮嫩的菠菜。凌晨晨立在了旁邊,臉上洋溢著很熱切的表情,張小齊咽喉有些發干,使勁咽了一下口水,終于把手伸了出來,他想應該是先攥住凌晨晨的手,然后再把她往自己的身邊拽,后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但就在這時凌晨晨卻突然轉身說,噢!筷子。我怎么就忘了呢!那只帶著圖謀不軌使命的手一下子就無所適從地僵住了,他感到一陣的懊惱,猛地回手拍向了自己的頭頂。跑出來的時候他想,凌晨晨就是一只碩大的散發著誘人香味的烤雞腿,可惜自己不知道怎么下口。

5

王耀從美國回來就被派到東平湖去抗洪了,一直在那里待了一個多星期,回來的當天就給張小齊打電話說要晚上好好聚聚,這段時間整天吃方便食品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過去王耀就經常約張小齊出來喝酒,張小齊已經習慣了這種被動格局,所以這個晚上一開始他沒有發現什么異樣。

那只耳釘是他們在喝了滿滿的一大杯子白酒之后王耀從包里掏出來的,現在就擺放在了張小齊面前。耳釘只有黃豆粒般大小,通體發著璀璨的亮光。王耀拿起剩下的那半瓶白酒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平均分到兩個杯子里,看了一眼張小齊說你一定在尋找這個吧,我在臥室里找到了,現在還給你。張小齊一時沒有明白過來,但心中卻有些發慌,他預感到王耀一定發現了什么,拿眼睛向對方瞟了一下,見王耀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在看他,里面滿是陰暗而曖昧的色彩,嘴角漾著意味深長的笑意。還鑲著碎鉆,檔次蠻高嗎!還真是叫喚貓逮不住老鼠不言不語的和尚才念真經。什么時候搞上的?抽時間領出來讓咱也見識見識。王耀的笑容隱藏在燈光的后面。看起來顯得更加地不正經,一邊說著還眨了一下眼睛。張小齊一下子就明白了,耳釘顯然是凌晨晨落在王耀房子里的。

本來張小齊想拒不承認,他知道王耀留守在家的這兩年應該是有女人的,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不可能這么長時間不靠近女人。盡管王耀經常叫苦連天地說張小齊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不知道這光棍漢的日子怎么熬,但張小齊從來就沒有認真過,他心中有數,以王耀的才智是不可能讓自己荒蕪的,王耀之所以這樣是知道張小齊不喜歡在黑暗中談論女人,所以耳釘說不定是王耀的哪個女人留下的也未可知。張小齊想申辯還沒等張嘴王耀說,別說你不知道,這東西絕對不是我的,我從來就不會把女人往家里帶,什么叫露水夫妻?只有盛開在野外的鮮花才能有露水。張小齊見王耀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心里反而坦然了很多。

王耀聽完張小齊的講述,連說了好幾個這怎么可能呢?一開始張小齊以為他是在懷疑自己講述的真實性,說事情就是這樣,當時我把她再次拉上車的時候確實只想幫她。沉默了一陣王耀突然說,你就真的對她沒有動過邪念?很顯然王耀是在懷疑他對凌晨晨做了什么,對此張小齊是問心無愧的,就坦率地說,念頭倒是萌發過,想到自己為她做了這么多也是有些不甘心,但一見到她這種想法就沒有了,覺得自己付出了接著就要回報不是太小人了嗎!好像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預謀的一樣,這種感覺無論如何都讓我下不去手。這樣我就只能做個好人了。

狗屁好人!王耀忽然激動起來。從古至今做好人的都是傻子,你不看看歷史上那些好人有幾個得到善終的!岳飛好不好!既愛國又忠義。最后還不是讓秦檜給迫害死了,而秦檜這個大奸臣卻一直活了七八十歲才病死。還有明朝的袁崇煥,給朝廷出了多大的力!到頭來還不是讓崇禎給千刀萬剮了。就說我們報社吧,前任社長貪了多少?睡了多少女記者?光蓋一個新聞大廈就得有三百多萬的回扣,不是一樣順利地退休了嗎!現在人家在澳大利亞安度晚年,每天享受碧海藍天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而我們的一個副總編老實了一輩子,連報社配給他的車都不坐,誰都說這是個好人。前幾天剛查出病來。肝癌,而且是晚期,現在只好在床上等死。所以別用好人的標準來界定自己,現在這個年月好人是沒有好報的。

雖說張小齊對王耀的尖刻是不陌生的,但對王耀的這番話還是感到有些吃驚。王耀見張小齊睜大了眼睛,愈加得意了,繼續吐沫星子飛濺著說,應當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秦檜當時也是不想留下臭名的,但是岳飛妨礙了他的利益,當眼前利益跟遺臭萬年不能兩全的時候,我相信只要有足夠的籌碼很多人都會選擇前者的。更何況遺臭萬年是有變數的,我們那位前社長就得到很多人的羨慕與追捧,盡管已經退休兩年多了,但很多人說起他來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這個人有本事有能力,玩的這么大居然能平安落地。所以好人是個偽概念,就等同于說一個人是傻子瘋子所有不正常的形態。

王耀的話讓張小齊變得尷尬起來,他本來想給王耀繼續解釋自己為什么一直對凌晨晨沒有行動的,他是個過來人,過來人顯然對女人跟性就理智了很多,他能清楚地知道性帶來的是一種暫時歡娛,而道德卻能讓人長久地心安。看來現在沒有必要了,王耀已經成了一個沒有道德意識的人,在他眼里任何東西都是有籌碼的。或許這是有些道理的,自己沒有對凌晨晨付諸行動就是因為籌碼不夠,假如自己再年輕十歲沒有結婚正處于性饑渴狀態,他跟凌晨晨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這晚他們的談話顯然不甚愉快,把那斤白酒喝完他們就沒有再續的意思了,這在他們相聚的歷史上是很少的。過去也是王耀說得多,但他們大都談的是些事不關己的事情,置身事外大而無當的話題當然是輕松而和諧的,因為這樣的談話幾乎沒有成本,而且有時還能獲得旁觀者的愉悅。而今天的話題則具體了許多,這種具體直達張小齊的心靈,讓他心靈中的某種東西破損了。分手的時候,王耀一直要求見見凌晨晨,說他很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一個有著怎樣魔力的女人讓他的好朋友變得這么不正常。張小齊一開始以為王耀在開玩笑,后來發現王耀是認真的,心里不禁猶豫起來。

第二天晚上張小齊把耳釘拿出來給凌晨晨看,果然是她丟在王耀房子里的。張小齊奇怪地問怎么當時丟了不說?凌晨晨說一個耳釘也值不了幾個錢!張小齊想起王耀說這個耳釘“檔次蠻高”心里頓時有些不舒服,一個身無分文的女人對錢這么麻木這無論如何都讓人心里產生懷疑。張小齊對凌晨晨說王耀想見她,在這之前張小齊已經跟凌晨晨談起過王耀,知道王耀是他最好的朋友。張小齊以為凌晨展會拒絕,沒有想到凌晨晨居然痛痛快快地答應了。凌晨晨說張大哥人這么好,他的朋友準錯不了。凌晨晨的這種信任讓張小齊感到不安,他想勸凌晨晨不要去,但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因為他看起來是很希望凌晨晨去的。

他們的聚會是在周末,還是張小齊跟王耀經常相聚的那家川菜館。張小齊跟凌晨晨趕到的時候王耀已經讓服務生泡好了菊花茶。三人都落座之后王耀盯視著凌晨晨說了句怪不得呢!這話說得凌晨晨有些莫名其妙,而張小齊卻明白王耀這是在夸贊凌晨晨的容貌,自以為是地認為探究出了張小齊著迷的原因。此后酒菜被陸續地端了上來,有水煮魚石爆腸毛血旺回鍋肉都是正宗的川菜。王耀在旁邊解釋說知道凌晨晨是東北人,他現在點的是南方菜,有些南轅北轍的意思,因為他知道很多的女孩子都喜歡吃川菜,如果正巧歪打正著了就算他有眼力,如果凌晨晨實在不喜歡也不要說出來,希望能強忍著吃幾口,算是對他的安慰。因為這是他處心積慮想出來的招待方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王耀的話把凌晨晨逗樂了,說原來你這么有經驗啊!王耀說我只是紙上談兵。凌晨晨說那你紙上談兵為了什么?王耀很干脆地說就是為了今晚招待你。凌晨晨再次樂了。

兩人唇槍舌劍地交談著。王耀的好口才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凌晨晨也不甘示弱,很顯然她要比張小齊想象的活躍。張小齊一開始擔心王耀會像過去他們聚會一樣胡說八道,但后來的事實證明張小齊的擔心是多余的,整個晚上無論是談目前的金融危機豬流感還是說那些無關痛癢的俏皮話,王耀的語言都很得體,對凌晨晨也照顧得無微不至,幫著夾菜適時遞上餐巾小心地往杯子里倒猩紅色的葡萄酒。凌晨晨要去衛生間,不但趕緊給清理通道還命令般地讓張小齊攙著過去。看著原來那個放蕩無忌的文人一下子就變成了謙謙君子,張小齊心里有些不大適應,心說,你就裝吧,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是狐貍總會把尾巴露出來的。

晚餐結束得比他們平時聚會稍微早了一點。有九點多鐘的樣子。王耀是開著自己的車來的。一輛二手的奧迪,張小齊的出租車讓老劉開走了,從飯店出來他跟凌晨晨上了王耀的車。他們居住的方位是這樣的,凌晨晨住城西,王耀在城北,張小齊在城東。最佳的行走方案是先把張小齊送到家然后王耀向南再向西送下凌晨晨最后自己回家,張小齊拿不準王耀是不是喜歡這個方案,王耀剛才的行為已經足以說明他對凌晨晨是有興趣的。車子發動起來,張小齊試探地問,咱先走哪一路?王耀很干脆地說當然是女士優先了。這話王耀說得很快。好像是沒有經過腦子一般,也好像早就經過了深思熟慮只是在等待呼之欲出的機會。

很顯然王耀今晚是不想留給自己與凌晨晨獨處的機會,這種心態如果是刻意的那就非常可怕,它意味著王耀對凌晨晨動的心思不是一般性的。張小齊這個念頭一從腦子里冒出來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送凌晨晨下車的時候,王耀問張小齊你不進去?凌晨晨的腳已經好了很多不需要再燙了這是王耀知道的,王耀這樣問明顯帶著試探的成分。張小齊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王耀一眼返身坐回后座上。

6

凌晨晨要出來工作,張小齊把一大摞晚報帶給她,上面有各種招工信息,在有些比較適宜的信息上張小齊還專門用圓珠筆標注了一下。張小齊現在確實希望凌晨晨能盡快獨立起來,這不僅僅是出于經濟的考慮,還因為王耀的介入他感到自己跟凌晨晨的故事走到了盡頭。自己原來殘存在潛意識里的那種向往永遠不可能發生了,愛情沒有肉體也沒有。所有的事情都停留在了表面,他幫助了一個需要幫助的女孩,僅此而已。明確了結局的故事是令人乏味的,尤其是有著這樣結局的故事更是寡淡得像一杯白開水,喝光了杯子也是一個味道,那就讓故事盡快地結束吧,就這么一個既不動人也不感人的故事實在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生活本身也許根本就不需要故事只需要平淡,像他過去一樣開車賺錢糊口養家。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故事的開啟和結局都沒有能以他的意志為轉移,因為生活遠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再次跟王耀相聚是三天之后,過去他們聚的并沒有這么頻繁,接到王耀的電話的時候張小齊第一個想到的是這肯定與凌晨晨有關。他想在電話里找理由推脫掉,但是跟王耀他實在張不開口。張小齊猜得不錯,這次王耀確實要跟他談凌晨晨。我對凌晨晨動心了。一坐下來王耀就單刀直入地對張小齊說。張小齊沒有吃驚,這就是王耀的風格。但這次王耀似乎還是有些顧忌的,他還是在顧忌張小齊跟凌晨晨的關系。

朋友妻不可欺,這點道義我還是明白的,如果你跟她有了那層關系我會按兵不動的,如果沒有,那就對不起了,你暴殄天物,我是不會這樣的,喜歡一個人就要全方位地占有她,只有這樣她才會真正屬于你。王耀笑著說,在那看似輕松的表述中包含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看來王耀還是不相信他跟凌晨晨之間是清白的,王耀按照他的邏輯來考慮問題,始終相信男人不相信張小齊。有那么一個瞬間張小齊想惡作劇般的按照王耀的思路承認了,但他最終沒有欺騙朋友也沒有玷污他跟凌晨晨之間的關系。在得到否定的答復之后。王耀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氣,張小齊卻緊張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答復對凌晨晨來說幸還是不幸。

三十多歲的男人追求起女人來自然不會像毛頭小伙子一樣急躁冒進了,他們知道事物發展的規律及節奏,具體經營起來就會從容而堅定自信而大度,對獵物有足夠的耐心。知道凌晨晨想急于出來工作,王耀就利用自己當記者這么多年編織出來的人脈,很快就為她找到了合適的職位。工作地點是泰山腳下的東尊華美達大酒店,酒店是五星級的,環境優美干凈舒適,具體工作在保齡球館的吧臺,每天八小時月薪兩千加獎金,而且酒店離王耀的家很近,這就為他以后進一步行動埋下了伏筆。上班第一天王耀就給凌晨晨拿來了一部新款的手機,說是凌晨晨乍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一開始難免有些不適應的地方,有個跟外界聯系的通道自己心里也踏實,這種安全感對女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理由找得無懈可擊讓凌晨晨不知道怎么拒絕。隨后不久王耀以記者的身份來酒店采訪,酒店經理在貴賓廳宴請王耀,并特意把凌晨晨叫上,席間王耀長袖善舞不斷地暗示跟凌晨晨的關系,酒店經理自然會意,對凌晨晨不自覺地也高看了一眼。

正如張小齊之前所預料的那樣,是狐貍總會把尾巴露出來的。在一個漫長的序曲之后王耀開始直奔主題了,有一天他突然要求凌晨晨再次搬回他的房子里去住,并說了很多的理由,總結起來有兩條,其一凌晨晨上班的地方離家太遠,每天都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公共汽車很不方便;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他最近要參加報社組織的一個外出采風活動,這次活動著眼于中國的邊窮地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走這么長時間他實在有些不大放心,家里的竹子需要人澆水烏龜需要喂食,要不他也得找人看房子。凌晨晨住過去自然就兩全其美了。這條理由無可辯駁,凌晨晨打電話問張小齊,張小齊明知道這是王耀的請君入甕之計卻不好說破,只是不置可否地讓凌晨晨自己拿主意。

果然凌晨晨搬過去的當天晚上王耀按時回家了,說是報社把活動推遲了,凌晨晨當時有些不知所措給張小齊打電話問自己該怎么辦?張小齊得知凌晨晨已經在王耀家了,就只好勸凌晨晨既來之則安之,反正王耀家房子大,閑置著確實有些可惜。話雖這么說,放下電話張小齊心里還是有些酸溜溜的,他知道凌晨晨在劫難逃了。樹是自己栽的,后來的生長也離不開自己的辛勤澆灌,桃子終于長起來成熟了,卻被王耀摘走了。這無論如何都不能不讓人覺得無奈,好在摘這個桃子的不是別人是王耀,王耀不僅是他的好兄弟還對他有恩,這就算是自己還他的一份情吧!這個想法一出張小齊突然想扇自己兩巴掌,在這之前他就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這么陰暗的心理。

幾天之后的一個早上張小齊剛要出門就接到了王耀的短信,上面只有四個字:妙不可言。張小齊一下子就呆住了,這除了指男女之間的床笫之歡之外還能指什么!很顯然王耀把凌晨晨拿下了,盡管之前有些思想準備,但事到臨頭心里還是隱隱的疼痛起來,更讓他氣憤的是王耀居然還用這種方式向他示威,什么意思呢?是在顯示自己在女人方面的本領,還是在嘲笑他張小齊的無能,無論出于哪種目的這對張小齊都是侮辱,王耀這是在用從張小齊手里搶來的長矛再重新返回刺向他。張小齊想把電話打回去質問王耀,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張小齊開上自己的出租車,手里攥著方向盤,眼睛盯著前面的道路,神思卻處于恍惚之中,他怎么也擺脫不掉王耀早晨所發的短信。“妙不可言”意味著一種放蕩與無恥,每一個筆畫中都透露著淫邪的味道。張小齊這樣理解著心中就暗暗恨起了王耀,這是個猖狂的流氓!一個拿著無恥當榮耀的男人!一會兒又對凌晨晨充滿了仇恨,很顯然沒有她的積極配合王耀也不會感到妙不可言的,這是一個不要臉的蕩婦!她讓他感到了失望,讓他傷心。恨到極處他甚至不知不覺地咒罵出了聲,他現在覺得世界上最骯臟的字眼放在凌晨晨身上都不為過。罵過之后又開始為她擔心。他知道以王耀目前的婚姻狀況,離婚是早晚的事情,如果凌晨晨能嫁給王耀也未免不是個很好的出路,怕就怕王耀只想跟凌晨晨玩玩,這事放在王耀身上是完全可能的。前面到了路口正趕上紅燈,腦海中充斥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竟然失去了停車的意識,到了眼前才猛地驚醒,趕緊把手伸向右邊的手剎,但已經晚了,就聽咣的一聲震響,出租車像紅了眼的斗牛,一下就抵上了前面那輛車的屁股。傻逼!張小齊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聲,同時兩手狠狠地拍在方向盤上。

到了下午張小齊才從交警大隊的事故處理中心出來,百分之百的全責,除了維修好車輛賠償一千塊錢之外還要賠禮道歉取得對方的諒解。本來這個月要交給劉文梅兩千塊錢以彌補上個月的虧空,看來又要泡湯了,真是屋漏偏遭連陰雨!張小齊現在快要恨死王耀了,你愛睡誰關我屁事!偏要發那個該死的短信顯擺。偏偏這時王耀把電話打了過來,他又來湊熱鬧。張小齊怒火中燒,把手指摁向接聽鍵,想罵他個狗血噴頭,但卻半途終止了,他現在實在是不愿意聽到王耀的聲音,手機持續地響著,張小齊煩躁地把手機掏出來想一下子摔在地上,似乎那聒噪的黑殼子就是騷情的王耀,后來王耀終于累了,消停了一會兒,張小齊松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嘟囔了出來,還是熬不過老子吧!話音未落那黑殼子就又吱吱地叫起來。這次是劉文梅,張小齊把電話打開,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還是王耀找他,是王耀把電話打給劉文梅說他有急事要找張小齊。劉文梅在電話里質問張小齊怎么不接王耀的電話,他們之間的事情劉文梅一直置身局外,現在張小齊就更不想讓她摻和進來了。張小齊趕緊解釋說不是不接是沒有聽到,剛才手機打在震動上了。劉文梅說那你就抓緊給他回一個吧。他看起來好像很急。

真是無孔不入,張小齊知道王耀在這方面是比較執著的,如果自己繼續置之不理他會連續不斷地給劉文梅打電話,那樣自己解釋起來豈不是更為麻煩。但他會有什么急事呢!是急著讓他張小齊分享自己獵艷之后的快感嗎!最終張小齊還是決定硬著頭皮接王耀的電話,王耀卻沒有再打過來,只給他發來了一個短信:老餐廳,七點半,若不去,是混蛋。

7

踏進餐廳的時候張小齊是準備好了表情的,他要笑著面對王耀跟凌晨晨(他覺得王耀一定會帶著凌晨晨來的)。現在他已經理性了很多,自己已經把凌晨晨拱手送了出去就不會再回來了,正所謂覆水難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控制不了了,只能順其自然。反正他高興不高興凌晨晨都是王耀的了,那為什么不裝著高興一點呢!這樣還顯得自己大度一些坦率一些,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王耀這個兄弟,古人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更何況他跟凌晨晨之間沒有什么,凌晨晨更不是他的妻子!

張小齊萬沒有想到坐在自己面前的王耀是這么的萎靡不堪,而且他也沒有發現凌晨晨。

在進這個門之前你一定還在心里恨我!王耀說。先不要否認,我們兄弟之間是用不著這個的,我了解你,你是個好人。你一定在恨我占有了凌晨晨,實際上你錯了,我什么也沒有得到,不對,我得到了這個。說著王耀把襯衣上端的紐扣解開露出了肌肉發達的胸脯,在兩塊胸大肌漸漸凸起的緩沖地帶上有三道血印子平行地斜掛著。這就是我得到的。王耀掩上胸脯說。你也沒有想到你這個妹妹會這么剛烈吧,我怎么也沒有想到現在還有這種女人。

你這個人心眼太實給個棒槌就當針,你也不想想我如果真得到了凌晨晨還會給你發那種短信嗎!自己偷著樂還來不及呢哪會這么顯擺!就是因為沒有得到才要發那個短信故意氣你的。你說歇斯底里也好你說惡作劇也好,反正當時就是特想氣你。我有個感覺這個凌晨晨很依賴你。說不定已經喜歡上你了。王耀說著開始埋頭抽煙,白色的煙霧把他的大半個腦袋都淹沒了。

張小齊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他知道在倒霉的王耀面前自己不應該有這種心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王耀抬起頭,一眼就看穿了張小齊的心思,說你現在心里一定樂開花了吧,先別忙著高興,今天找你出來是真的有正事要談。你以為我從你身邊奪走凌晨晨只是為了貪圖她的美貌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不錯,凌晨晨確有幾分姿色,但還沒有達到讓我向自己的好朋友橫刀奪愛的地步。我追求她是有更深的想法,你先看看這個。說著王耀把自己面前的報紙遞了過來。

報紙上的顯要消息已被王耀用紅彩水筆圈了起來,里面是個黑體的大標題:白血患兒有望新生地產大亨為富也仁。張小齊不明白王耀為什么看這種無關痛癢的消息,在王耀熱切的目光下簡單瀏覽了一下,消息說的是國內一個叫李傳鐸的地產大鱷出資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并委任他的未婚妻劉女士為負責人,專門來救治白血癥患兒的事跡,旁邊還配發了基金會啟動儀式上的圖片,圖片上那個西裝革履氣度不凡的男人正與一位雍容華貴的女人牽著手摁向水晶球,顯然這就是文字中介紹的大亨李傳鐸與他的未婚妻。

張小齊抬起疑惑的眼睛,王耀說你再看看圖片上的女人像誰?張小齊又看了一下。腦海中沒有想到對號入座的形象,仍然是一頭霧水,王耀說像不像凌晨晨,你看那個淺酒窩還有那雙眼睛。經王耀這一提示張小齊忽然就有了醍醐灌頂的感覺。像,真是太像了,真的跟凌晨晨太像了。張小齊感嘆道。王耀說,什么太像了,應該說就是,這就是凌晨晨,她真正的名字叫劉珊。

太離奇了,你不是在給我編故事吧。張小齊吃驚地說,他雖然一直感到凌晨晨是應該有些來歷的,卻沒有想到還會有這么曲折。

不是故事是事實。隨后王耀又從隨身帶的皮包里拿出來一大摞資料,這里面有戶籍卡學籍證明還有一些雜亂的報紙雜志,上面所有的東西都是圍繞一個叫劉珊的女人展開的,有的材料上還附有圖片,圖片上的劉珊大都以未婚妻的身份跟李傳鐸在一起,各個側面都顯示出畫面上的劉珊跟他們所認識的凌晨晨是同一個人。

正如她自己所說劉珊確實是出生在沈陽的一個干部家庭,她的父母也很早就過世了,是車禍,后來她被寄養在親戚家里,再后來她上了當地的一所衛校,畢業后分到了一家區級醫院,她就是在這里與李傳鐸邂逅的,李傳鐸被她清純的氣質所吸引,很快就把她追到了手,后來就突然消失了,直到李傳鐸以涉嫌黑社會的罪名鋃鐺入獄再也沒有出現過。王耀的講述把面前的所有的資料都串了起來,一個完整的劉珊一下子就浮出了水面。這份經歷與凌晨晨自己的講述時沒有多大差別的,除了煙臺除了名字,凌晨晨幾乎沒有隱瞞什么。所以張小齊對王耀的行為很是不解,他不明白王耀花這么大的精力來調查凌晨晨究竟為了什么,謎底很快就被王耀自己揭開了。

這些資料我得到得很不容易,幾乎動用了所有的社會關系,幸虧我跑了三年的政法,認識了公安系統幾個比較鐵的哥們。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弄到這些東西。我為什么要下這個力氣呢?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這么做是為了錢。劉珊離開不久李傳鐸就出事了,審計部門在審計李傳鐸財產的時候發現一筆一千多萬的資金去向不明,問李傳鐸他也含糊其辭地說不清楚。很多人都猜測這筆錢讓劉珊帶走了,這種猜測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之前李傳鐸對劉珊特別寵愛,以李傳鐸幾十個億的財力,一下子給劉珊個一兩千萬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而且這筆錢被劃走的時間跟劉珊失蹤的時間基本吻合。

王耀的信息來源顯然還是面前的這些資料,當地晚報確實發布了這樣的消息,而且那幾個數字還專門用黑體字特別標注著。就是張小齊對王耀再了解也不會想到他對一種莫須有的財富會有這么大的熱情,這就等于在茫茫大海中打撈幾個世紀以前沉沒在海底的寶物,是沒有概率可計算的,張小齊不明白王耀為什么這么執著。接下來還有一個問題,王耀是怎么發現凌晨晨就是劉珊的呢?

也許是第六感覺吧,別忘了我是個新聞記者。王耀笑了笑說。一開始想見凌晨晨確實是出于好奇,后來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這個女人不是你說的那么簡單,戴著鑲鉆的耳釘挎著LV的背包居然會流落街頭,心里有了這個疑問就對她格外留意起來,那天你扶她去廁所,我翻了她的背包,背包的側兜里除了有七八張銀行卡居然還有一張王府井精品城的貴賓卡,那里面我只進去過一次,一條褲子就要一兩萬,尋常老百姓豈能進得去門。當時心里就更犯開了嘀咕,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有不同凡響的來歷。說來也巧第二天我去資料室找資料不想就翻到了那張舊報紙,一開始我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后來經過認真比對才有了自己的判斷,隨后我就開始了調查。

三流電視劇中的故事情節被植入了自己的生活之中,但這卻是事實,張小齊剛才那種做夢般的感覺逐漸回來了,他沒有想到人生如夢人生如戲這些被人反復咀嚼的臺詞居然在他的現實生活中實現了。看來自己真是活得太單純了,看問題太簡單了。他不但輕視了凌晨晨也輕視了王耀,原本以為王耀追求凌晨晨,只是給他玩世不恭的人生中增加一抹多彩的亮色,沒有想到他居然有這么深的預謀。這樣一推斷王耀之前的所有行為就都好解釋了,他追求凌晨晨就是為了那筆不怎么明確的巨大財富。

怎么樣,一千萬!這不是個小數目吧,是不是值得賭一把!王耀說。張小齊看了一眼正滿含期待的王耀沒有答話,端起面前的半杯白酒一下子就倒進嘴巴里。

8

鋼叉是在凌晨晨(我們現在應該叫她劉珊了)從王耀家逃出來的那天晚上出現的;在這之前她就有了某種預感,總感到背后有雙眼睛在盯視著自己,這讓她感到有一種危險正靠近她。

本來這個晚上應該是美好的,王耀的邊地采風被推遲了一周,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劉珊也很快從不安中解脫了出來,有了張小齊的參照她感到自己對王耀已經不陌生了。他們一塊弄了晚飯,王耀還開了一瓶法國紅酒,是桃樂絲。王耀說這瓶酒是報社里的同事專門從法國給他帶回來的,他一直沒有舍得拿出來,并套用電視廣告里的話說一般人我不讓他喝。劉珊一聽就知道王耀對紅酒了解的不多,桃樂絲在法國是個很大眾的品牌,論品質甚至比不上國內的長城和張裕。真正的好紅酒是產于法國波爾地區的陳釀,尤其是窖藏十五年以上的,那味道才叫一個醇厚,李傳鐸就最喜歡這個牌子的酒,每天晚上都要獨自喝上一杯。但這絲毫也沒有妨礙劉珊心中的愉悅,王耀顯然是極為重視她的,她把這理解成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欣賞,被男人欣賞是幸福的,尤其是被王耀這種有些經歷的男人欣賞。

但隨后她這種愉悅感就消失了。晚飯之后王耀就賴在她要住的房間里不走,同時還用些不咸不淡的言語挑逗她。后來在她的提議下他們來到客廳看電視。她本來是想把王耀引出來然后自己插門睡覺的,沒想到王耀打開電視的同時也打開了DVD,里面居然放的是那種片子,是歐美的那種純粹的毛片,一上來就是真刀真槍的鏡頭。她的內心對王耀充滿了深深的失望,想走掉,但還沒有起身王耀就惡狼般地撲了上來。她感到一陣惡心,陡然揮動起臂膀,一下就把王耀掀翻在沙發上,王耀自是不甘心,最后是她抽了個空檔一腳踢到了王耀的下部,王耀負痛跌倒她才得以奪門脫逃。

應該說一開始劉珊對王耀是有好感的,王耀不但機智幽默談吐得體,而且還很會關心女人,成熟男人的各種特征在他身上表露無遺。知道他妻子出國之后在心里甚至有了種種不切合實際的幻想,張小齊雖然讓人感到更可靠更值得托付一些,但他卻是別人的男人,歷經滄桑之后的劉珊已經深深體會到了人生之痛,她不想傷害那位從未謀面的女人,更不想破壞自己在張小齊心中的形象。有了這種想法她對王耀之后的種種行為就采取了半推半就的態度,她知道這個世間有三種東西不能輕易相信:男人的承諾、男人的感情及男人的理由,但同時這個世間也有三件東西最珍貴:男人的承諾,男人的感情及男人的心。有了這種洞察她自然想盡量把戰線拉得長一些,因為她要獲取的是后者,讓她想不到的是后來王耀會這么急功近利,這給她種很不好的感覺,說心里話她是不反對跟王耀上床的,她知道王耀的所有行為都指向這一動作,更何況她也需要,但王耀在關鍵時候沒有掌握好節奏顯露了本性,嘴里的污言穢語和粗暴頑劣的動作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凌辱,這是她說什么也不能接受的,她是個女人,是個需要得到尊重的女人。

來到街上她就一直覺得有人在后面跟蹤她,為此她像只兔子一樣逃得很倉皇,腳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也顧不得了,想要回頭看看又有些害怕,只是在夜晚寥若晨星的行人中奔命般地往前跑。她想去找張小齊,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張小齊才能給她安全感,但最終還是折返到去酒店的路上,酒店客房部的小周對她很好,她可以去跟小周擠一夜。她不想把這天晚上的事情告訴張小齊。她明顯地感覺到張小齊非常看重他跟王耀的友誼,如果自己把王耀的圖謀不軌告訴張小齊,這顯然有損他們之間的這種情誼。劉珊覺得自己給張小齊帶來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她不想再由于自己的原因給張小齊帶來任何的損害。

從酒店大門進去還要經過一個半圓形的長長通道,酒店的大廳就在這個通道的頂端,通道所圍繞的半個圓周之內是一個小的花園,里面花團錦簇綠樹常青。白天走在這個通道上欣賞著花園里的美景自是一種享受,而夜晚花園里的各種植物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搖曳不定就顯得有些陰森。劉珊踏上這漫長的通道上心中忽然充滿恐懼,她想快步穿過去,但突然被一個鐵塔般的黑影攔住了。劉珊嚇呆了,想掉頭就往回跑,還沒等轉身就被黑影攫住了。嘴巴同時也被堵住了,黑影很有力量,胳膊圈住她如同是焊在身上的鐵箍,使她一點掙脫的余地都沒有,只好任其拖入花園深處。

直到黑影在花園中心的石凳子上坐下來,劉珊才看清眼前的大漢就是鋼叉。鋼叉本名叫剛查理,是李傳鐸的司機兼保鏢,同時也是金舵集團的辦公室副主任,李傳鐸最為信任的手下之一。劉珊知道自從悄悄地離開李傳鐸,鋼叉就一直受命追索她。先是大連后是煙臺,在煙臺劉珊徹底漂洗成了凌晨晨,用假名字辦了身份證,所有能改變的都改變了,就差用易容術來易容了。但她還是感到沒有安全感,就又來到這內陸小城泰安,沒想到最后還是犯在了鋼叉手里。讓她不明白的是,李傳鐸都進了班房,鋼叉尋找她還有什么意義,主子沒有了,他也成了喪家之犬,還有必要再效這樣的力嗎?難道是為了那傳說中的一千萬,那該死的一千萬把她害苦了。可是她連一千萬的影子都沒有見過。現在的人都想錢想瘋了,僅僅憑借自己的臆想就把不著邊際的一千萬跟她聯系在了一起,殊不知這樣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這半年多來她被這件莫名其妙的傳說弄得寢食難安,不斷接到恐嚇,只得到處躲藏連個囫圇覺都沒有睡過,躺在床上就做噩夢。她自認為自己只是個平凡的女子,只想找個美麗干凈的地方好好生活,是一個叫李傳鐸的男人打碎了她這一切。

跟李傳鐸的相識純系偶然,那是她第一次坐飛機。那一年的5月12號護士節前夕,衛生系統組織一部分勞動模范去海南旅游,她有幸成為其中的一員。一開始身邊的這個男人幾乎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印象,男人話語不多卻非常周到,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回來后她就經常收到男人送來的玫瑰,男人卻不現身,每次她收到玫瑰之后都會接到男人的一個電話,在電話里男人千篇一律地問她喜歡嗎?后來她就有些煩了,說自己不喜歡。雖然男人看起來很有氣度,但讓人感到壓抑,年齡也差距太大,總之不是她所喜歡的那種類型。男人卻很沉穩,說慢慢你就會喜歡的,此后玫瑰仍然源源不斷地被送來。到最后她真有些煩了,這時她情緒也不好,都在風傳她們醫院被一家房地產公司買了下來,醫院要搬遷到遠離市中心的新區,新醫院沒有職工宿舍,這對一直住醫院宿舍的她來說無疑是個很大的麻煩,即使在新區找到房子也沒有現在方便,要逛街就要擠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別人都樂呵呵地向往寬敞明亮的新醫院,唯有她在心里不知罵了那家房地產公司的老總多少次了。不想不久之后她就在全院職工大會上看到了那個老總,更讓她大跌眼鏡的是,被醫院領導當成菩薩一般供著的老總竟然就是自己在飛機上認識的那個男人。她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錯。出門坐商務艙下飛機以后打的的男人怎么會是大名鼎鼎的李傳鐸,但眼前的事實卻是不容置疑的。

一開始她是很為那種生活所陶醉的。住豪華別墅坐寶馬奔馳穿高檔時裝出入高級會所,她以為自己是幸運的,第一次坐飛機就揀了個碩大的寶貝,就如一個走夜路的人猛然被一塊亮閃閃的金子絆倒。但她很快就發現李傳鐸不是個正經的商人。有一天深夜她突然被一聲尖叫驚醒了,她坐了起來原本睡在身邊的李傳鐸不見了,她悄悄地溜下樓。客廳里燈火通明,平時簇擁在李傳鐸周圍的那幾個手下都站在兩邊,李傳鐸面前跪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那人正匍匐在李傳鐸的腳下哀告著什么,李傳鐸把頭高高地昂起來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隨后李傳鐸有些不耐煩了輕輕揮了揮手,站在旁邊的鋼叉一下子走到那人背后,同時手中的利刃從左邊的肩胛骨捅了進去,跪著的那人連聲都沒有出就傾倒在地毯上伸腿了。看到這一幕她害怕得幾乎要叫出來。與此同時胃里一陣的翻騰,一股渾濁的液體打著旋驟然涌了上來,最后她只得使勁捂住嘴巴倉惶地跑回了樓上。此后她每次看到李傳鐸都想吐,尤其是在他們同房的時候,更是不可遏制,有幾次還沒有完事她就吐了出來,第一次李傳鐸以為她懷孕了,驚喜無比,因為他的前妻只生了一個女兒,他特別想要個兒子。一檢查不是,李傳鐸一下子就失望了。后來她不僅吐還開始做噩夢,夢到自己被李傳鐸血淋淋地掛在樹上,李傳鐸在樹下嘿嘿地冷笑。到最后她幾乎要崩潰了,她知道自己再不離開就要完了,這才借李傳鐸出國考察的機會偷偷地跑了出來。

鋼叉讓劉珊跟他走,鋼叉說看來老大是出不來了,他身上的這十幾條罪狀,哪一條拿出來都夠槍斃八回的。現在只有我最有資格繼承他的遺產。鋼叉說到遺產的時候朝劉珊點了一下頭,劉珊顯然明白鋼叉把她也算成老大的遺產了。過去鋼叉不這樣,對她畢恭畢敬,有時開車跟她出去連話都不多說一句,眼前的鋼叉卻讓她感覺判若兩人。劉珊心里再次替李傳鐸悲哀起來,要這么多錢干什么呢!到頭來還不是落了個灰飛煙滅。

不管你身上有沒有那筆錢,我都要定你了。而且我知道你現在處境不佳,跟那個窮出租車司機和那個痞子記者是弄不出什么新花樣來的。跟著我至少不會讓你這么凄惶,我們可以去國外,就是你身上沒錢也沒有關系,我手頭的錢足可以讓我們過舒適的日子。鋼叉的話循循善誘,似乎在給不開化的罪犯上棄暗投明課。劉珊心里卻直冷笑,她從心里鄙視這個小混混。但也有些害怕,這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看來他跟蹤自己不是一天兩天了,對自己來泰安的活動摸得門清。

劉珊想先穩住他,就說這么大的事情,你總得給我考慮時間吧!鋼叉沉默了,用大眼珠子翻騰了一下劉珊,黑暗中那嚇人的眼白一閃而過。好!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后你不給我答復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臨離開鋼叉又說,我不害怕你報警,這么多年我跟警察都玩熟了,警察是抓不到我的。當然你也不會報警,因為你不想一輩子都背負著“黑社會老大的情婦”這個光榮稱號。想通了就給我打這個電話。鋼叉說著就把一個紙片塞到劉珊手里。

9

劉珊最后決定逃跑。正如鋼叉所預料的那樣她不敢報警,她害怕把自己跟李傳鐸的關系大白于天下。她要離開泰安這個曾經干凈美麗的地方。在內心深處她一直把自己想象成一條魚或者一只蝴蝶,它們向往明凈清澈的泉水和一塵不染的天空,為此它們不停地尋找不停地游動不停地飛翔,這就是它們的宿命。

這個月的工資已經結了,兩千六百多,這是自李傳鐸把她的所有賬號都凍結之后所得到的第一筆巨款,這足夠買一張火車票或者飛機票的了。本來她是想把第一個月的工資用來還張小齊的,她知道張小齊的日子過得并不寬裕,能拿出那么多錢不計回報地幫助自己著實不容易。她現在最舍不下的就是張小齊。在這之前她對男人是失望的,她以為男人都是包含各種欲望的兩腳動物,但張小齊讓她了解到了另外一種男人,張小齊的眼睛里閃動著孩童般的純真:有著善良忠厚的天性,就像一顆可以倚仗的大樹。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把他想成自己的親哥哥!實際上她在心里已經把他當成親哥哥了。

她已想好了怎么給張小齊解釋,她告訴他自己要回沈陽一次,原來父母所在的墓地被建成了公園需要往外遷徙。處理完了就回來。這倒不是完全撒謊,在煙臺的時候她曾經給姑媽打過一個電話,知道那片父母所在墓地上的大部分墳塋都被遷走了,給父母遷墳一直是她的心愿。

張小齊的電話不通。她有些慌了,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出租車司機也算的上是個高危的職業,報刊電視上不斷出現出租車司機出事的消息。她想給他妻子打個電話問個究竟,一時又找不到號碼。她把能找到的報紙上有關車禍和劫車的消息重新瀏覽了一遍,沒有找到與張小齊有關的信息,她心里放松了些,再打仍然不通。她當然想到了王耀,但是她卻不想找他,抽中午休息的空檔她站在酒店大門口盯著出租車看。希望能在他們中間發現張小齊,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她現在才感到一個人的失蹤是這么的容易!到了下午她終于撥通了王耀的電話,王耀一聽是她,就在電話里失魂落魄地說張小齊被綁架了。

王耀說昨天下午張小齊給家里打電話說他要拉客人去淄博,晚上可能回來得很晚。結果當晚就沒有回來,今天上午他突然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說他的好朋友張小齊在他手上,要想要人抓緊在三天內湊齊五十萬。男人并恐嚇說想要活人就不要報案,更何況警察是抓不到他的。據王耀回憶男人的口氣很囂張而且嗓子特別粗。

這是鋼叉!劉珊腦子里一下子就冒出了這個念頭,那語氣以及說話方式都太像了,而且這是他們過去一貫的作風。理由也非常充分,鋼叉想通過這種手段逼她盡快就范。她立刻跑出去給鋼叉打電話,電話響了好長時間鋼叉才接,而且聲音還懶洋洋的。狗日的真能裝!她心里恨恨地罵道,嘴上厲聲地問你怎么在江湖上混的,也太不守信用了吧!說好了三天,怎么才第二天就開始綁人?鋼叉在那邊沒有說話,她以為被自己說中了,繼續斥問道,你別以為我真地不敢報警,逼急了我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的……說著她斷然扣了電話,她就是想給對方造成這種氣勢,以形成一種無形的壓力。但接下來的問題是,他如果感覺不到壓力該怎么辦?一時想不到好的對策,她知道鋼叉是個典型的亡命徒,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是真地會對張小齊下手的。后來她下定了決心,大不了把自己豁出去以身飼虎,反正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張小齊受到傷害。

拿定了主意她再次給鋼叉打電話,說自己想通了要跟他走,讓他抓緊把張小齊放了。鋼叉在電話里反復說自己沒有綁架張小齊,綁架一個窮司機有什么意思呢?按說在得到她的承諾之后鋼又是不應該再這么死不認賬的?難道真不是鋼叉干的?

綁架一個窮司機有什么意思?鋼叉的話提醒了她,一般的兇犯是不會跟出租車司機一下子要五十萬的;兇犯為什么不把電話打給張小齊的妻子而打給王耀,諒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會幫著出這么多錢的!更何況王耀也不是什么大款,難道這其中還有些什么問題?

下午的時候王耀打來了電話。說他已經湊了二十七萬,剩下的實在不知道去哪里淘換了,問她能不能想些辦法?這個電話更讓她感到奇怪。她連治療腳傷的醫療費都是張小齊出的,哪里會有二十來萬!也許這是王耀病急亂投醫,但再急也不應該想到她一個弱女子身上呀!難道是王耀知道了什么,她把王耀跟她交往以來的所有行為都想了一遍,突然意識到了很多破綻,心里的那個疑問越來越大了。

鋼叉來了,她說自己目前還不能跟他走,要把心中的疑問搞清楚了,不然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安心。這個問題對鋼叉來說太簡單了,當天晚上鋼叉就拍到了張小齊跟王耀在一起的照片,很親密的樣子。看到這樣的圖片,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沒有想到自己再次成了玩偶,很明顯他們也是對著那傳說中的一千萬來的。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她在心里一直視為親哥哥的張小齊也陷入了其中,這讓她感到心中某種東西徹底破碎了,隔著衣服她就能聽到從自己心房里發出的那種咔吧咔吧的聲響。

第二天王耀又打來了電話,說這是最后一天了,他再次接到了綁匪的電話,再湊不夠錢張小齊就要完了。王耀在電話里悲悲戚戚的,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她已決定要和他們玩下去,就不動聲色地說錢已經湊好了,自己要跟他一起去解救張小齊。這次王耀沒有故意表現出她想象中的那種反應,而是沉吟了一下說好吧!

放下電話她心中的恨意更強烈了,她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是這么不可救藥,不但利欲熏心而且還傲慢自大,玩這種小把戲明顯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還跟不上李傳鐸的人品,李傳鐸出手的時候至少還像個男人,不會玩這種小兒科。看來只有我才能拯救他們,她在心里默默地說。

10

王耀被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腦,居然沒有發現劉珊有什么異樣。在這之前他雖然言之鑿鑿的對張小齊說劉珊一定是個金疙瘩,那是為了盡快地把張小齊拉下水,其實他心里也是有些不確定的,他只是憑借著一種正常的推理去猜測。俗話說無風不起浪,沒有這回事報紙是不可能有這種報道的,更何況李傳鐸富甲天下,對劉珊又是這么寵愛,在預感到自己有危險的時候提前安排一下心愛女人的后事是完全有可能的。現在看來所有的推理都是事實,如果沒有那筆資金墊底,劉珊是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的。自己僅僅使用了一個雕蟲小技投石問路就問出了二十三萬,剩下的錢還能跑得掉嗎?諒一個小女子能有多大的道業!想到這里王耀徹底陶醉了,他似乎看到那夢寐以求的一千萬正滾滾飛來,硬硬地沖向他的懷抱,想不接都不行。

為了把戲演足演好,王耀給劉珊打完電話就開始準備,他先找到了藏匿在家的張小齊,本來以他原來對張小齊的理解他應該是不這么容易配合的。沒有想到有那一千萬做籌碼,張小齊的積極性會這么高,看來還是自己有洞察力,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只要有足夠多的籌碼烏鴉也是能變鳳凰的。跟張小齊商量好了之后他們又一起找到了青皮,青皮也是他們一起長起來的發小,不過這家伙不怎么學好,上小學的時候就偷看女廁所。長大后進了一次班房,現在靠倒騰二手汽車為生。青皮一聽有這等好事自然也趨之若鶩。隨后他們又一起坐著王耀的二手奧迪找現場,現場很容易就找到了,是一處沒有建完的高層建筑。然后他又讓張小齊跟青皮演示了一番,青皮的表現頗佳,一上來就兇神惡煞的很有那個樣子,張小齊就不行了,老是表演得不到位,一會兒像個威武不屈的鋼鐵戰士,一會兒又像個大限將至的死囚犯。為此王耀像個電影導演一樣苦口婆心地給他說戲。連續演練了好幾遍,張小齊總算有些像那么回事了才罷手。

這一番折騰下來,王耀感到渾身頭昏腦脹胳膊酸疼,二手奧迪車沒有助力,方向盤像磨盤一樣沉,等錢到了手要先換輛凱迪拉克開開,不行,凱迪拉克太扎眼了,再說生產這種汽車的那家美國企業都破產了,要是出了質量問題找誰去賠!還是來輛奧迪實在。一切都安排停當,王耀還有些不放心,又把各個環節過濾了一遍,確信沒有什么紕漏,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才開車去接劉珊。

劉珊手里提著的密碼箱跟自己車上的那個道具居然一模一樣,都是萬里馬,這真是天作之合,王耀發現了這一點心里更加興奮起來。看來好運真的開始向自己招手,怪不得自己最近左眼皮老是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說法就要在自己身上應驗了。還有今天早上的雙黃蛋,油熱了,自己隨便拿了一個磕開就是雙黃。這說明什么?這說明自己就要雙喜臨門了。可那一喜是什么呢?財有了,后面當然就是色了,劉珊雖然被那位黑社會老大睡過了,但姿色不減,真要是順從了,自己也就只好委屈委屈。

車子一出城王耀的手機就吱吱地響了起來,青皮在電話里操縱著王耀的行走路線,一會兒天平湖的廊橋,一會廣場的街心花園,折騰來折騰去無非就是增加這出大戲的真實程度。王耀按照青皮的導航拼命擰著方向盤看似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心里卻直犯嘀咕,覺得今天這出戲自己導演得有些過了,這反而看起來有些假了。他偷眼看了一下坐在副駕駛上的劉珊,劉珊今天戴了一副寬邊墨鏡。嘴巴緊閉著,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典型的冷美人樣子。王耀忽然覺得有些沒底,心里像塞了一塊石頭一般惴惴的。

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多他們才爬上那座廢樓的頂層,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這座建筑只是建起來了整體框架,每一層都有很大的空間。王耀在前面走著諦聽著后面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心里逐漸踏實起來,就是這個小女子識破了也沒有關系,真到了萬不得已就來個假戲真做把她綁了,不愁她不說出存錢的密碼。

在黑暗中兩人似乎遲疑著,忽然前面手電光一閃,一個很粗劣的聲音同時叫著,錢帶來了嗎?青皮的表演很正點,話不多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們要先見人!王耀說。 接著前面的手電再次亮了,映照出水泥方柱下被捆著的張小齊,張小齊的頭發耷拉下來,遮住了上面的額頭,嘴巴被毛巾堵著,在手電的光暈下整個臉部顯得有些猙獰。站在旁邊的青皮往張小齊身上踢了一腳,張小齊搖擺著腦袋想叫叫不出來,把身子拼命晃動起來。

怎么樣!活得好好的吧!快把錢踢過來。青皮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王耀從劉珊手里接過箱子放在地上,同時把自己手里的箱子摞在上面使勁推了過去,然后就聽到青皮吧嗒吧嗒的開箱子聲。王耀提前都給青皮交代好了。兩只箱子里面的內容是不一樣的,一只箱子里是嶄新的鈔票;另一只箱子里是裁好的紙條子。按照原來的計劃青皮驗完箱子,然后再威嚇他們一頓就解繩索放人,說起來制造這樣一個事件也就是投石問路。驗證一下劉珊是不是真有錢,有了這個確認再開始下一步的行動。

兩只箱子里都沒有錢。青皮突然叫了起來,叫聲未落接著就傳出了慘叫聲。王耀一驚,知道事情有變,但還沒有反應過來,脖子就猛地被人卡住了。

劉珊看了一眼王耀,王耀還在拼命掙扎著,黑暗中整個身子都搖晃成了一條玩具蛇。這種人活著只能讓這個世界更加骯臟。劉珊說。

那就不讓他活了。鋼叉說著手上一用力,王耀連聲都沒出,就頹然倒在了腳下。

這瞬間的變故把張小齊嚇壞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渾身篩糠般地抖動起來。鋼叉用手電照了張小齊一下,問他怎么辦? 劉珊半天沒有說話。 鋼叉說,把他也宰了算了。 劉珊長嘆了一聲,說他,就讓他在這里自生自滅吧!語氣里明顯帶著酸澀的味道。

張小齊已經淚流滿面了,生的羞愧已經超越了對死的恐懼,他想大聲地哭出來,但嘴巴被嚴嚴實實地堵著,他只有拼命用腳跺向裸露的水泥地面。

你安靜一點,別給點陽光就燦爛。你們這種人就是虛偽,本來怕得要死還在虛張聲勢。鋼叉大聲地教訓著張小齊,然后轉頭對劉珊說,別理他,我們走。

我們?對,我們走!我是該走了。劉珊說著身子往樓梯間移動,那里有一個碩大的窗口。正有一片藍幽幽的天空從窗口上透進來。

張小齊的眼前突然黑了一下,隨即他看到劉珊像只大鳥一樣從窗子里飛了出去,很快就跟閃爍著點點星光的天空融在了一起。

責任編輯 房義經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午夜福利在线| 精品小视频在线观看| AV老司机AV天堂| av无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 久久国产精品77777| 亚洲资源在线视频| 国产欧美日韩va| 国产精品太粉嫩高中在线观看| 99视频只有精品| 玖玖精品在线| 国产情侣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成人精品18| 午夜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一道AV无码午夜福利| 二级特黄绝大片免费视频大片| 五月婷婷精品| 久久99蜜桃精品久久久久小说| 欧美精品另类| 啊嗯不日本网站| 国内精品伊人久久久久7777人| 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人人软件| 亚洲一本大道在线| 天天色天天综合| 日本高清视频在线www色| 久久特级毛片| 日韩精品久久久久久久电影蜜臀| 国产人在线成免费视频| 欧美国产日韩在线观看| 成人av专区精品无码国产| 美女被操黄色视频网站| 国产精品妖精视频| 亚洲色无码专线精品观看| 97se亚洲综合在线韩国专区福利| 一级黄色网站在线免费看| 国产精品香蕉在线| 国产视频 第一页| 原味小视频在线www国产| 国产成人亚洲无吗淙合青草| 999精品免费视频| 成人国产小视频| 国产精品第一区在线观看| 91免费国产在线观看尤物| 2021国产精品自产拍在线观看 | 国产高清在线丝袜精品一区| 国产亚洲精品资源在线26u| 欧美综合区自拍亚洲综合天堂| 国产又粗又猛又爽| 日韩欧美国产另类| 免费在线色| 久久男人资源站| 看国产毛片| 熟女成人国产精品视频| 自拍偷拍欧美日韩| 无码中文字幕乱码免费2| 午夜精品一区二区蜜桃| 久一在线视频| 午夜啪啪网| 另类专区亚洲| 免费国产一级 片内射老| 亚洲人精品亚洲人成在线| 国产91在线|日本| 99人体免费视频| 国产午夜人做人免费视频中文| 蜜桃臀无码内射一区二区三区| 美女无遮挡被啪啪到高潮免费| 最新国产精品第1页| 91成人免费观看在线观看| 国产美女91视频| a网站在线观看| 日韩区欧美国产区在线观看| 91在线播放国产| 999国内精品视频免费| 亚洲综合精品第一页| 农村乱人伦一区二区| 国产极品美女在线| 日韩av手机在线| 国产午夜精品鲁丝片| WWW丫丫国产成人精品| 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 日本高清有码人妻| 91热爆在线| 日韩高清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