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金童話《金河王》中的水之美

摘要：在童話《金河王》中“水”的描寫手法多樣，其重要性體現在故事的每一個關鍵環節。對水意象描寫的背后蘊含著作者對故事“公平與正義”主題的展示，使羅斯金的美學觀點在這部童話創作中找到契合點。

關鍵詞：羅斯金；水意象；典型美；神性

約翰·羅斯金（1819-1900），英國著名的學者、作家、藝術評論家，而且還是建筑、意大利文藝復興史方面的專家。羅斯金本身即是一位多才多藝的藝術家，曾經有人把他比作我國的錢鐘書。

《金河王》寫于1842 年前后，據說是羅斯金在一位名叫尤菲米婭的12 歲小姑娘的強烈要求下而創作的， 幾年后他們還結為夫婦。1851 年，《金河王》出版后大受歡迎， 尤其是深受孩子們的喜愛，一年內連印三次，并且很快被翻譯成德語、意大利語等語言。

從故事的情節來看，正是有了那充足的水源，才有了開篇處的豐收景象;也正是由于失去了水的滋潤，“寶藏谷”才變成了沙漠;又正是格拉克重新引回的河水讓沙漠又變成了良田，讓生命重回大地，讓“寶藏谷”真正擁有了財富。水的重要性幾乎體現于故事的每一個關鍵環節。

在童話的故事情節發展過程中，“‘水’的意象比比皆是，貫穿始終。”（殷啟平，2008: 94）故事首先以對水的描寫開始：“山谷的周圍是陡峭高聳的巖石山，山上常年覆蓋著積雪，有好幾條激流從山頂急湍而下，其中有一條從西邊順著陡峻的山崖傾瀉而下，山崖非常高峻，當太陽落山后，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很暗，而這條瀑布上仍然閃耀著金燦燦的陽光，因而看起來好像是飛流而下的一條金河，所以，周圍居住的人們稱它為金河。可是，奇怪的是山上沒有一條溪流流入這個山谷……白雪覆蓋的群山上經常飄來帶雨的云朵……蘋果長的那么紅，葡萄長的那么紫，酒是那么香，蜜是那么醇……”①“積雪”、“激流”、“瀑布”、“溪流”中的“水”意象自不待言，仔細觀察，“云朵”、“蘋果” 、“葡萄”、“酒”和“蜜”中也同樣包含著水的成分。特別是這段對“河水”和“金子”交相輝映的描寫向我們暗示著這二者之間的某種聯系。

在另一部分中作者還有一段“河水”和“金子”交相輝映的描寫：“他看見了山頂上的巖石，夕陽西下，巖石變得又紅又紫；火一樣的云舌，又紅又亮，在巖石周圍燃燒著、顫動著；這條比周圍任何東西都亮的金河，像一個波浪形流動的金水柱，自上而下流過一道又一道的峭壁懸崖，金水柱上空，橫跨著一道寬寬的雙層紫色彩虹，深紫和淡紫相互襯托著。金河飛流急瀉，水花飛濺。”（41）看到這樣的景色和這樣的描寫，任何人都會不禁產生聯想。就連故事中的主人公格拉克也禁不住感嘆道：“如果那條河中流動的是真金子，那該會多好啊！”（41）

故事中的“水”給讀者的聯想還遠不止這些。故事中間還給讀者留下了一個懸念：當金河王被格拉克從魔法中解救出來時，他向格拉克許諾：“你看到金河所流出的那個山頂了吧，不論誰，只要他爬上那個山頂，并向河的源頭灑進三滴圣水，那條河將為他，而且只為他一個人，變成真的金河。”（53）這個懸念直到故事的結尾才解開：當格拉克把三滴水灑入河里的時候，山上的河水并沒有像金河王許諾的那樣變成金子，而是河水從山上流下，恢復了“寶谷”原來的模樣。至此，作者才向我們揭開了對“水”和“金子”交相輝映描寫的用意：金子不是真正的財富，水和人生存的自然環境才是真正的財富。人的活動離不開自然；忽視它，甚或從中攫取，必然會受到自然的懲罰。從“金子”和“水”中我們不難看出羅斯金對于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人需要與自然和諧相處才能有真正的財富和真正的幸福，不則手段地向自然索取遲早會受到懲罰。而這也正體現了他對于整個世界的愿望：公平與正義。在他看來，一個公正的社會的建立是靠人們對財富的合理利用來實現的；個人應尊重自然和他人。

故事的另一個懸念也與“水”有關。金河王告訴了格拉克這個秘密：誰要是爬上金河的山頂，并向河的源頭灑下三滴圣水，那條河就會為他變成金子。兩個“黑兄弟”也知道了這個秘密，為此兩個人又勾心斗角， 甚至拳腳相向。為了能夠實現自己的財富夢想，三兄弟都經歷了相同的考驗，但卻得到不同的結果。首先，他們都是從牧師那里取得，但方式不同：大哥漢斯從牧師那偷來了圣水；二哥施沃慈賄賂牧師得到了水；格拉克則很順利從牧師那里獲取了圣水。其次，他們都遇到了要渴死的老人、小孩和小狗，但卻有不同的對待方式：漢斯和施沃慈斗置要渴死的老人、小孩和小狗等不顧， 最后終于自食惡果， 被變成黑石；而格拉克不惜用珍貴的圣水救活了快要渴死的老人、孩子和小狗。最終的結果也可想而知：漢斯和施沃慈因為他們的惡行而自食惡果， 被變成黑石；格拉克則因他的善行使“寶谷”恢復了以前的富饒。在這里，“三滴圣水”變成了映照人性善惡的一面鏡子，把貪婪者的丑惡和善良者的無私奉獻一覽無余地反映出來。正如故事中金河王所說：“如果這水拒絕給老幼疲憊、奄奄一息的人或小狗喝的話，那么，即使天上的每一位圣徒都賜予它神圣，在我這里它也算不上是圣水；相反，如果這水被裝在慈悲者的容器中，那么，即使這水被腐尸弄臟過，在我這里它也是圣潔的。”（87） “ 顯然，羅斯金是要用這樣的反差告訴世人:對“道德”的理解不應該停留于表面形式，而應該扎根于心靈深處和真實的行為。”（殷啟平，2008: 97）而這種真實行為的最好表現就是能尊重自然和他人并且合理地使用財物。三兄弟都經歷了相同的考驗，但他們對待財物的態度迥然不同。這也正是羅斯金所說的“公平與正義感”的一個重要方面。格拉克因為擁有這種“公平與正義感”受到獎賞；漢斯和施沃慈則因沒有這種“公平與正義感”而受到懲罰。那些不愿與別人分享的人發現他們連所擁有的一切也會最終失去。

羅斯金是一位搜長用語言文字進行繪畫寫生的高手。在十九世紀的英國文壇上， 他本人曾經享有“ 文字畫家”的美名。就羅斯金的美學思想而言，總體來說，是新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的融合。他闡釋了美的兩種形態， 即典型美與重大美。“重大美”主張生命物體的精神、心理和生命力是由上帝賦予的， 而“典型美”是上帝本質在宇宙萬物中的呈現， 兩種美可以相互影響、相互轉化。羅斯金早期的美學思想受到宗教的影響，主要是因為他在闡述“典型美”與“重大美”時特別強調美是上帝的本質在可見世界的呈現，強調自然美的“神性”。在此點上，很明顯他是受到了黑格爾美學思想的影響。車爾尼雪夫斯基在轉述黑格爾關于“美是什么的論述時說 “觀念在可感覺實體中的這種表現就是美；換句話說，美就是作為觀念底充分而純粹的表現的、個別可感覺的實體，因此，在觀念之中，沒有一樣東西不是通過個別實體而令人可以感覺地表現出來，在這個實體中也不一定有一樣東西不是觀念底純粹的表現。”（轉引自董學文163）由此可見，羅斯金所說的“神性”其實就是‘可感覺實體中’存在的 ‘觀念’，而‘觀念’的物化就是美的來源。在《金河王》中，多樣的水是上帝“神性”的體現，而這種“神性”中，無疑與故事所反映的“公平和正義”的觀點相契合。王泉根（2006：47）在談到兒童文學的基本審美特征時認為：如果說成人文學是“以真為美”，那么，兒童文學的基本美學特征就是“以善為美”。通過藝術的形象化的審美愉悅來陶冶和優化兒童的精神生命世界，從而實現‘人之為人’的人的本真的完善。

羅斯金的“典型美”的美學觀點在這部童話中找到了觸發點。物質有多樣的表現形式，所有物質的東西所表達和體現出來的都是非物質的，或者說精神上的，都是精神的體現，也即神性的體現，而在《金河王》中，這種‘神性’體現為人對待物，對待人和大自然要有“公平與正義感”。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一點也與童話的“以善為美”的美學特征相契合：童話要隱意“人性之善”，要承載人類的精神財富——“童年精神氣質”。正是物質中所體現的“神性”使羅斯金的繪畫藝術和童話創作有了相同之處，這也許就是黑格爾所說的藝術的本質和目的是“心靈性”的吧。

注釋：

①文中所引《金河王》的原文均出自羅斯金所著《金河王》（李翠亭譯）花山文藝出版社2000年出版。下文只標出頁碼，不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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