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畢四海小說《第二官場》的比喻手法

摘要:畢四海中篇小說《第二官場》的比喻手法很豐富又很有特色。它們起著揭示人物經(jīng)歷身份，刻畫人物心理、塑造人物形象，揭示小說主題的作用。

關鍵詞:《第二官場》；比喻手法；經(jīng)歷身份；人物心理；人物形象；小說主題

作家畢四海擅長運用比喻手法，在他的小說中俯拾即是，有的已經(jīng)成為經(jīng)典，如“荷爾蒙”比喻政治欲望（《政治荷爾蒙》），“鐵枕頭”比喻農(nóng)民頑固不化的性格（《鐵枕頭》），“藥渣”比喻女人孤苦的生命狀態(tài)（《藥渣》）。[1]他的政治性中篇小說《第二官場》的比喻手法起著揭示人物經(jīng)歷身份，刻畫人物心理、塑造人物形象，揭示小說主題的作用。

一、揭示人物經(jīng)歷身份的比喻手法

小說采取分小節(jié)結構形式，每小節(jié)都以本節(jié)主人公為第一人稱敘事，主人公所使用的比喻手法揭示了人物各自的經(jīng)歷身份。

（一）西靈本來是縣呂劇團的風流旦角兒，時任郊縣文化局藝術科副科長。大學教授郭老說她是個詩人。西靈所使用的比喻句充滿詩情畫意，含蓄雋永，與其經(jīng)歷身份相吻合。如：

“黑夜里，那血紅的一株櫻桃隱約可見，好像黑人姑娘臉上的一抹胭脂。”

本體“黑夜”與喻體“黑人姑娘的臉”有類似點：都是黑黝黝的；本體“那血紅的一株櫻桃”與喻體“黑人姑娘臉上的一抹胭脂”也有類似點：都是血紅的。作者基于“黑里透紅”這個類似點通過類似心理聯(lián)想把本體和喻體連接了起來，無生命的“櫻桃”由于有生命的“黑人姑娘”而活了起來，增強了景物的生動性、形象性、新穎性、拓延性，充滿詩情畫意。[2]

（二）官場失意的大學教授郭老，學富五車，其語言往往帶有學究氣，使用的比喻句與其大學教授身份也是一致的。例如：

“我要是和他們這般年紀，手里揣著北大文憑，方致遠的位子怕應該由我來坐了。人的命運完全是社會的橫坐標和縱坐標形成的拋物線喲。

“過去，戰(zhàn)場培養(yǎng)了千千萬萬個武官，他們打下了江山。如今，經(jīng)濟時代真的開始了，我們的大學變成了文官生產(chǎn)線，一批批的文官從這里生產(chǎn)出來。”

喻體“拋物線”是數(shù)學術語，用它來比喻人的命運，說明社會是決定人的命運沉浮的因素，個人只能受制于社會，形象而又新穎。“生產(chǎn)線”是工業(yè)術語，“文官”像產(chǎn)品一樣從大學生產(chǎn)出來，包含著調(diào)侃和諷刺意味。兩個喻體“拋物線”和“生產(chǎn)線”都是文縐縐的，由當年是北大高材生的大學教授創(chuàng)造出來，很切合其經(jīng)歷和身份。

（三）東野光時任郊縣團縣委書記，曾在部隊呆了多年，參加過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且屢立戰(zhàn)功，他使用的比喻句往往與戰(zhàn)場相關聯(lián)，與其人生經(jīng)歷相切合。例如：

“我渴望立即攻上那美麗的陣地，我又知道，我是走在一塊薄冰上。

“在這一道防線上我承認被老于攻破了，我應該退一步，退到更深層的陣地上，在那個陣地上我還有更加堅固的防線。”

兩句都用軍事術語作喻體，符合人物的生活經(jīng)歷。喻體“那美麗的陣地”喻指“大美女西靈的肉體”，東野光把征服女人看作是上戰(zhàn)場，既滑稽又好笑，讀者從中還可讀出其變態(tài)的人格。喻體“這一道防線”喻指“真誠”，喻體“更深層的陣地”和“更加堅固的防線”可能喻指“私心”、“野心”、“虛偽”等，但作者沒有明確寫出來，讀者可以通過再造性想象來解讀、譯碼，復現(xiàn)出各不相同的豐富生動的喻體來，進而大大提高修辭文本的審美情趣和審美價值。[3]

二、刻畫人物心理、塑造人物形象的比喻手法

（一）借助比喻手法刻畫人物心理

1、先看描繪東野光接到方書記談話通知后以及談話過程中的心理的比喻句。接到通知后：

“身體的第一部分似乎觸到了電流，一陣顫栗貫穿了我的全身。”

此句把接到升官通知后東野光的內(nèi)心的興奮激動刻畫到了極致。

談話過程中：

“方書記的話此刻在我的心中產(chǎn)生了大提琴一樣的音響效果。”

這是東野光聽到方書記說出對他升職有利的話語后的心理反應，其內(nèi)心的竊喜和愉悅感簡直是呼之欲出。

2、對得了單相思病的西靈的心理描寫，也可謂出神入化：

“如今想一想那幾個月，真是可怕。……一會兒像喝了蜜汁一樣口甜心醉，一會兒又像喝了苦膽汁一般口苦心苦。”

兩個喻體“蜜汁”、“膽汁”把得了單相思的西靈處于幻境之中的甜蜜和苦楚的矛盾心理刻畫得活靈活現(xiàn)。

（二）借助比喻手法塑造人物形象

1、麗麗是小曲的女朋友，當西靈跟小曲親密交談時，她觀察了麗麗的眼睛：

“那個臉上有著嫵媚的雀斑的縣委辦公室的機要員麗麗，“把兩只小眼睛瞪得溜圓，憤然地燃燒著，像兩把利劍，時刻準備把我欲砍成碎片。”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要畫出一個人的靈魂，最好是畫他的眼睛，畢四海在這方面就做得很好。此句是對把西靈當作情敵的麗麗的眼睛的描寫，喻體“利劍”是鋒利的，能殺人，喻指本體“麗麗的兩只瞪得溜圓的小眼睛”也是鋒利的，能殺人。這樣就把一個爭風吃醋、虛設情敵的小心眼的女人——麗麗刻畫得入木三分。[4]

2、東野光眼中的小曲是個不學無術但精通官場關系學的人物：

“……這些頭頭腦腦變成了他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交叉點，而他，則是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中樞。他需要辦一件事情時，中樞本能地傳給與之有關的一個點，這個點能辦到的話，這個點就辦了。如果這個點辦不到，這個點便馬上通過神經(jīng)網(wǎng)線，把中樞下達的任務傳到與這個點相連結的一個或幾個點。”

上段把“頭頭腦腦”比作“他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交叉點”，把“他”比作“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中樞”。小曲所建立的官場關系網(wǎng)像“神經(jīng)系統(tǒng)”一樣錯綜復雜，而作為“中樞”的小曲能指揮和支配“他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交叉點”——頭頭腦腦（大官小官），幫他辦成各種事情。小曲后來能當上郊縣縣辦主任、縣委書記靠的就是這張關系網(wǎng)。小說通過新奇的比喻和辛辣的諷刺手法，向讀者推出了一個苦心經(jīng)營、左右逢源、專攻官場關系學的政治毒瘤形象。

三、揭示小說主題的比喻手法

先看一個比喻句：

“方書記一定是觀察了我許久才說出下文來的。如今，我也經(jīng)常這樣來折磨下屬，往往是欲言又止，說半句藏半句，以此來欣賞一顆煎熬著的心。這是成熟者對不成熟者的一種測試，這是官場上的“婆婆”對“媳婦”的一種調(diào)侃。”

把上級官員比作“婆婆”，下級官員比作“媳婦”，上級對待下級就像“婆婆”對待“媳婦”一樣，可以隨意戲弄、嘲笑、折磨，并以此取樂，揭示了封建家長制作風在某些地方仍在盛行，說明政治體制已經(jīng)到了非改革不行的地步了，同時也揭示了部分官員媚上欺下的惡劣品質(zhì)。

又如：

“小曲的點隨之閃亮了——善于做領導的耳、目、手、足，忠誠于領導。我大腦中醞釀了許久的系統(tǒng)的一枚重要棋子——他聯(lián)系的點也一個個閃亮起來。”

把小曲比作“領導的耳、目、手、腳”，成了領導身體上的部件，可以任其使用，揭示了下級官員的非人性、奴性、工具性。官場關系網(wǎng)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在野光眼里小曲就是“棋盤中的一枚重要棋子”，盡管小曲歷史地理一竅不通，甚至連《紅樓夢》的作者都不知道是誰，但他舅舅——一個大學教授與市委方書記是大學同學且關系密切親如兄弟，這枚棋子處理得好就能帶來全局性的勝利，后來的事實證明了這一點，小曲當上縣辦主任，東野光當上縣委書記，再后來小曲當上縣委書記，東野光當上市委副書記。作者通過這一比喻句含蓄地批判了當?shù)卦诠賳T任命問題的具體操作上， 是唯親、唯利的，是致國家和人民利益于不顧的。

《第二官場》中的比喻手法隨處可見，就連題目也是一個喻體，它喻指齊魯大學政教系95級干部班，東野光來此鍍金，為勝利升遷準備資本，卻在這里勾心斗角，拉幫結派，培植自己的勢力，遙控著郊縣官場，干部班成了縣委官場外的官場——第二官場。

參考文獻：

[1]張穎.齊魯文化交織下的文學世界[D].濟南：山東師范大學優(yōu)秀碩士論文，2009：61。

[2][3]吳禮權.修辭心理學[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59。

[4]曾海清.別具匠心的官場敘事——評畢四海小說《大官小官》[J].名作欣賞，2009（1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