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美國19世紀自然主義作家的代表,斯蒂芬·克萊恩將自己去古巴采訪途中遭遇的沉船經歷經過加工寫成短篇小說《海上扁舟》。在這篇短篇小說中,克萊恩探討了人與自然和人與命運的關系。本文將從自然的冷漠與無情,人面對死亡威脅時的無助和命運對人的生死選擇的偶然性進行分析,闡釋了死亡威脅之美。
關鍵詞:自然主義;死亡威脅;偶然性
斯蒂芬·克萊恩(1871-1900)是美國19世紀的自然主義代表作家,受法國作家左拉的自然主義觀和達爾文進化論的影響,認為個人是自然力的受害者,從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和人與上帝之間的的關系中人們得到的只是敵意。《海上扁舟》是斯蒂芬·克萊恩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而創作的一部短篇小說。1896年底他去古巴采訪途中遭遇了沉船事故,這次死里逃生的經歷為這篇著名的短篇小說提供了很好的素材。這篇小說敘述了船長、廚子、記者和加油工同乘坐在一艘小艇在大海上漂浮,為自己的生命而擔憂。小說講述了人依靠自己的微薄之力與自然抗爭的過程,體現了自然的無情與漠然,人的力量的弱小及命運對人的生死選擇的偶然性。
一、自然的無情與漠然
自然是一切有生命,無生命事物存在的客觀現實,并不會因個人感情或遭遇而有任何的同情與憐憫,大自然的無情與冷漠在短篇小說《海上扁舟》中體現的淋漓盡致。在自然面前,人類是很渺小的,人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死,一切都聽天由命,這是自然主義中所體現出的命定論。《海上扁舟》描寫的是經歷和身份地位不同的四個人,因命運的安排,在同一艘船上拼命地與死亡做斗爭。克萊恩·斯蒂芬的筆下的人物,在茫茫大海上漂浮著,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命擔心,海浪無情地一浪接一浪的擊打著小船,四個人在膽顫心驚中掙扎著尋求一線生存的希望。
在故事的開始,描述的是一副無望和恐懼的情景。沒有人知道天空的顏色, 他們幾個人的眼睛都平望出去,緊緊盯著朝他們洶涌撲來的波浪,那波浪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們的小船打翻,他們的生命正處在生死一線的邊緣。海浪毫不留情的擊打著那脆弱的船身,她在和船上的人們開著死亡的玩笑,她帶給他們死亡的恐懼,一浪過后,還有一浪緊隨其后,海浪是無情地,她根本不在意她帶給人們的是什么,她只是在按照她自己的潮汐規律,漲潮落潮,而她卻是死亡威脅的殘忍的代表。在茫茫的大海上,那只載有四個人的小船是微弱生命的象征,與寬闊無情的大海相比,他們是那么的孤單與無力,他們在渴求自然能給予他們丁點生存的跡象。船上的人們在與自然做著抗爭,但命運卻并沒有掌握在他們的手中,他們只能任自然之手隨意擺布。在故事中出現的風、海浪、海鳥和鯊魚構成了死亡的象征,他們時時刻刻都威脅著船員們的生命。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們企圖主宰自己的命運,確是力不從心,死亡在慢慢地向他們逼近。
大海以它波瀾壯闊的氣勢,給整個故事營造了一種震撼人心的美感。在死亡逼近的同時,船上的船員們在希望與失望間徘徊。海浪的怒吼與咆哮慢慢在吞噬人們求生意志,船員們先前存在著的那一絲生存本能在逐漸消逝,留給他們的唯有悔恨自己的無能、盲目及懦弱。他們甚至都預想到了自己死亡的結局。“在克萊恩看來,大自然是漠然的,她既不是人類的朋友,也不是人類的敵人,她只是個無情的機制。”①在人與自然的搏斗中,人是必然要失敗的,而人還不得不接受那失敗的命運。
二、死亡面前的侏儒:人類
在《海上扁舟》中,死亡誠然是相對于生存而言的,死亡威脅著船員們,是恐怖與無望的代名詞,對于極度渴求生存的人們來說,死亡不是神圣的。在死亡面前,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沒有人可以阻擋住死亡的腳步。當死亡來臨時,人的內心就會感到恐慌和無助,人的軟弱和無力就會顯露無疑,即便再怎么掩飾,也是徒勞。
人性的軟弱在大自然的死亡威脅之下,在小說中很明顯的顯現出來。面對死亡,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心理反應。在故事的開始,廚子兩眼望著船舷,說話時總是情不自禁地看那大浪滔天的大海,他在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一種畏懼死亡的神情,死亡隨時都在向他逼近;加油工則努力地用兩把槳中的一把操縱著這葉小舟,用僅有的一點的力氣與死亡做著抗爭;記者操著另一把槳,不停地追問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滿是懊悔與無助;受傷的船長,作為這個船上的“指揮官”,“正處于極度的懊喪與冷漠之中”②,他想鼓舞船員們的士氣,讓他們打起精神來,但“他的聲音總有一點怪。盡管還很鎮定,但帶著強烈的哀傷,具有一種超越演說或眼淚的氣質。”③在船長身上,死亡的威脅最為明顯,他表面上給人一種堅定,勇敢和執著的錯覺。在船長的內心深處,他已被死亡慢慢地征服,更多的是恐慌。
叔本華認為,“生命的背景就是死亡,我們面朝死亡背靠死亡,生命只是死亡之墻中的一條夾縫。”④處于死亡威脅下的船員們,幾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于向他們的小船滾滾而來的海浪,隨時與之搏斗,他們誰也不知道天空的顏色,在微弱的光線下,他們的臉色都很蒼白,死亡的陰影籠罩在他們的心頭。有一只海鷗企圖落在船長的頭頂上,“船長自然想用纜繩的沉重的末端把這鳥給敲走,但他不敢這樣做,因為任何一個有力的動作或類似的動作都會把這載重的小船給傾覆了。所以他空著手輕輕地、小心地把這海鷗給揮走了。”⑤當船員們處于死亡的邊緣,海鷗這種相對于人類來說弱小的動物都是死亡的同伴,讓人們對它產生一種畏懼感。這也正是人類在死亡面前無法逃避的軟弱。
三、死亡威脅之下的偶然性
面對自然的無情與漠然,船上的人們并沒有完全放棄生存的希望,他們懼怕死亡,同時也在與死亡做著殊死的搏斗,頑強地尋求著活下來的可能。在船長冷靜的指揮下,廚子,記者和船長本人最終獲救,但小說同時也強調了其中的偶然因素。
船上的人們不停地在失望與希望中徘徊。當他們第一次看到陸地的時候,他們充滿了欣喜,獲救的希望在他們的心中萌生,他們暫時獲得了片刻的安慰,“經過一番搜尋:有人拿出了3根干火柴,于是四個流浪者無所顧忌地坐在小船里,抽著大雪茄,眼神里流露出很快就會得救的信心。”⑥他們懷著一個小時后就可上岸的心態,放松了對死亡的戒備。但他們很快又發現岸上沒有一個人,沮喪之情再度席卷了他們,他們立刻又陷入絕望之中。“每個人都在說:‘我們肯定要被淹沒’。”⑦經過幾天幾夜的不眠不休,他們的意志在逐漸的被死亡消磨掉,此時海浪比之前更為兇猛。然而不久之后他們有萌生了新的希望,看到岸上有人在向他們招手,然而令他們費解的是那人卻沒有叫來可以救他們的救生員,海岸變得越來越暗,越來越黑,他們獲救的可能再一次消失了。
命運一次又一次地與船員們開著玩笑,人們無法把握自己的生命,只能在命運的牽引下隨波逐流。天快亮時,船被打翻了,岸上仍然是空無一人,船員們已經是筋疲力盡,但靠著最后的那點求生意志,他們都拼命的向岸邊游去。然而最后身體最為強壯的加油工游在最前面,卻葬身于大海,而廚子和記者在船長的指揮下,被海水沖到岸邊,得到搭救。船上的每個人都在極力地想活下去,但命運卻沒有給人選擇的機會,在命運中充滿了太多的偶然性。
由此看來,克萊恩在短篇小說《海上扁舟》中更多的是流露出一種自然主義的命定論。“在他看來,社會機構并非真正起作用,個人的努力也屬徒勞,世界是天然殘忍的,不可拯救的。他筆下的人物似乎最終受環境和社會習俗的雙重奴役。”⑧自然在這篇小說中具有極大的力量,她操縱的人們的生死。人在自然面前是那么的渺小,任何嘗試去打敗自然的努力最終都會以失敗告終。人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死,一切盡是聽從命運的安排,存在著很多的偶然性。《海上扁舟》是克萊恩的所有作品之冠,小說濃縮了他的自然主義創作思想,給讀者展現了一副壯觀的死亡威脅之美的畫面。
注釋:
① 史志康(編選):《美國文學背景概況》,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118頁。
②③羅伯特·哈欽斯,莫第默·艾德勒(編選):《西方名著入門》,北京:中國商務印書館,1995,第5頁、第6頁。
④ 韋啟昌(譯):《叔本華美學隨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⑤⑥⑦ 羅伯特·哈欽斯,莫第默·艾德勒(編選):《西方名著入門》,北京:中國商務印書館,1995,第9頁、第13頁。
⑧ 虞建華(編選):《美國文學詞典》,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第235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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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羅伯特·哈欽斯,莫第默·艾德勒.《西方名著入門》[M]. 北京:中國商務印書館,1995,第5,6,8,9,13,14頁。
[4]陶潔. 《美國文學選讀》[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5]叔本華.《愛與生的苦惱》[M]. 金玲譯. 北京:華齡出版社,1996, 第153頁。
[6] 叔本華.《叔本華美學隨筆》[M]. 韋啟昌譯.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7]培根.《論人生》[M]. 陜西:陜西人民出版社,2005, 第19頁。
[8]虞建華.《美國文學詞典》[M].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 第23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