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文學起源之“根”

摘要：我們現在要探求的不是“根”在哪里，而是“根”是什么。這個“根”本來就是“樹”的一部分。我們目前對文學的相關定義只解決了可能性的問題，卻疏漏了對其必然性的交代。即使是我們所堅持的馬克思主義勞動說，也仍只交代了文學產生的可能性與背景，或者說它只談論了文學的歷史，而缺乏從本源上對文學進行探討。對于“什么是文學”這個問題，我們也要給予“本質”一個明確清晰的劃定。

關鍵詞：文學；發展歷史；文學美；探討

在談論某一問題之前，我們應當習慣首先將這個問題界定清楚，否則我們將無從下手。本文所探討的“文學起源”和“文學本質”是相對較精確的，也即較狹隘的說法。首先說“起源”。

所謂“起源”，指的是誘發其產生的根本原因和刺激其最終出現的直接因素，并不是指從歷史的角度考察某一現象的源流。然而從這個角度看，筆者以為我們有必要在現有成果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化。我們目前對文學的相關定義只解決了可能性的問題，卻疏漏了對其必然性的交代。即使是我們所堅持的馬克思主義勞動說，也只交代了文學產生的可能性與背景，或者說它只談論了文學的歷史，而缺乏從本源上對文學進行探討。即便我們承認勞動是文學的前提和基礎，乃至推動其發展的源動力，都不足以挖出文學的根。所以我們現在要探求的不是“根”在哪里，而是“根”是什么。這個“根”本來就是“樹”的一部分。打個比方來說，人吃東西的起源并不是因為食物本身可以食用，也不是因為人有一套消化系統，而是因為人會餓。

那么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我們所標舉的“勞動”能夠成為文學的“根”嗎？

顯然是不可以的。有時我們把“勞動”的作用理解得太大，并且陷入了一個誤區：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勞動”的分支，這樣一來對任何事物試圖進行定義時都可以不需要任何思考，直接冠以“勞動”的名號就行了。文學不可能直接產生于勞動。魯迅先生說的“杭育杭育派”，更多的指的是語言學上的，因為勞動產生了原始語言。但是，我們即使認為“語言”是“文學”的源頭，也不可能因此判定“文學”是“語言”的組件。由此，我們可以解構勞動作為文學的基石的存在，于是，究竟要如何定位“文學”的起源呢？

當我們回歸到文學本身的發展歷史，似乎有這么一規律值得我們深思。文學往往孕育于詩歌，然后緩慢向別的文體發展，而最終卻又以詩歌作為最根本和最理想的歸宿。以中國文學發展為例，如果問道我們文學的濫觴，自然是《詩經》、《楚辭》。如果一定要擴大一些范圍，也學可以將《尚書》、《禮記》包括進來，不過我們卻發現，這些典籍用語仍然傾向于詩歌，或者是語錄體。但是，語錄體的記載本身不具備成為文學作品的特質，所以能夠被我們接納承認為文學的，恐怕只有詩歌。

這里不得不提到，文學語言和日常語言的分化。筆者想引入一個概念，也就是“語言級別”。我們這里談論的高級語言不妨定義為文學語言，也就是指文學作品中使用的語言（無論“文學作品”是否具備了物質載體），距離日常口語越遠可以說就越高級。但是我們應該認識到，這只可能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是無法進行定量分析的。下面的問題是，詩歌將文學的語言從日常語言中分化出來，其中究竟有什么助推力量呢？也就是說，究竟是什么因素使得人們要創作詩歌？這里就是我們所要探究的本源了。

確定文學胚胎于詩歌是因為我們明顯可以感覺到詩歌語言和我們日常語言的距離。當然，我們無法完全確定詩歌當初起源時與日常語言究竟有多么遙遠的距離，但是我們可以零星地從一些記載中體會出來。《尚書》作為最早的記錄自然可以為我們提供非常有價值的材料。《尚書》的語言和《詩經》中語言的對比可以是我們十分清楚地了解到當時的文學語言同日常口語之間有著多么大的區別。雖然我們不能就斷定當時就是文學最初的狀態，不過無論如何必然是一種十分初級的狀態。我這里想說的是，為什么詩歌語言會和日常語言有著如此大的差別？其實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確定的問題，也就是詩歌是如何誕生的。不可否認的是，無論詩歌還是文學，都是人們心靈需求的反映，也就是人類一種表現欲望的流露。人類當然可以在沒有文學的世界存活下去（注意是沒有文學，不是沒有語言文字），也就是說在某種特定歷史條件下，人的某種欲望決定性地將人推到文學創作的邊緣。然而直到這一步，我們也仍然不能說人的這種欲望最終將日常語言變成了文學語言。因為很明顯，發泄情感的方式多到足以令人想發泄一下，而且似乎都比文學地表達出來要簡單得多。為什么當初的人們沒有干脆利落地吼兩句了事，卻偏偏上了文學的船？

誠然，其中有著人類對美與生俱來的追求的驅動，但是這種對美的追求的意識在文學上的覺醒又是否有其它原因呢？也就是說，為什么先民要用一種不同于日常的表達方式來重構語言模式？

現在我們就遇到了最本質的問題。先民出于某種目的認為，要達到這一目的就必須使用一種不同的，充滿某種特殊情感的另一種形式來表現。文學的萌芽由此應運而生。如若我們結合詩歌的背景和功能，我們極容易得出這樣的結論：文學最初是為迷信服務，是祭祀的一部分。先民們為了表示自己對自然或者祖先或者崇拜物的敬畏，改用一種不同于我們司空見慣的方式來進行情感的抒發。詩是“詩、詞、樂、舞”的一體化，而樂舞的功能正是祭祀，至于詩歌本身，《詩經》中大量的“頌”便是各國祭祀曲目。詩歌源于古人的祭祀活動，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自從有了這種新的表達方式之后，日常語言便不能夠繼續充當人與神之間溝通的橋梁了。人們將日常語言從內容到形式進行了改革之后，詩歌便誕生了。

文學萌芽于詩歌，而詩歌胚胎于早期人類的信仰，所以筆者最終得到的結論是：文學起源于宗教信仰，是人們對日常語言處于敬畏的目的進行的加工。由此，我們可以進一步探討文學的本質。

同樣，對于“什么是文學”這個問題，我們也要給予“本質”一個明確清晰的劃定。這里探討的“本質”，是說從根本上講，文學是什么。剝去所有物質外殼，從最狹義的范圍來認識文學所僅剩的合理內核。要明確的一點是，文學不是范疇，而是概念。我們要歸納的不是什么東西能被稱為文學，而是從根本上抓住文學。文學就是它本身這個東西，而不是詩歌、散文、或者小說。由我看來，它反而更接近記敘、描寫、議論這一類被稱為“手法”的概念。而我的觀點也正在于此，文學其最本質的內涵就是各種手法，文學本身就是一種手法的體現。

筆者認為，所有學科或者科學從本質上說都可以理解為手法或者手段——我們認識或者改造世界的手段、我們闡述對世界的認識的手法。我們不會把水蒸發等同于物理學，氫氣燃燒變成水視作化學，因為它們只是各種現象。在它們背后隱藏著的規律才是我們所要探討的。而對這種規律的探討也就形成了各種學科。文學與其他學科不盡相同，因為它不是對某些具體的現象的研究——那是文學理論所要進行的工作。但是，很明顯它卻是我們表現自己的方式。從這一點來說，我們同樣不能將文本、作家的活動視作文學，而只能認為這些是文學現象，或者說文學表象可能會更準確一點。

要講清楚這一點，我們有必要回到之前我們所討論的文學起源問題上去。文學語言實際上是由于人們因為敬仰而有意改造日常語言誕生的，從這一點上講，人們在改造日常語言的過程中，就進行著文學創作。嚴格說來，一旦這種改造活動結束，文學創作便也就終止了，結果便是文學作品。筆者以為，這個過程中作家所使用的各種形成文字的手法就是文學。因為這是唯一一個脫離文字、語言或者紙張、聲音等物質外殼的文學環節，同時也是文學賴以生存的根本。而更精細地描述這一過程，我們也許可以更加細密地定義文學：人們將日常語言改造為高一級的或者至少不同于日常語言的語言過程中所使用的手法的總和。也即是說，文學就是所有手法的疊加，其本身即不包括最終的物質輸出（文本、文字），更不包括這些物質輸出的種類（詩歌、小說、散文……）。

將文學理解為一種手段的意義在于幫助我們更好地明白文學究竟是如何發揮其作用的。文學無可爭議的代表著一種美，但是究竟什么是美的？文本是美嗎？作家的創作經歷是美嗎？作家的生活是美嗎？不完全是，因為我們明顯可以感覺到這些東西和我們感受到的文學的美大相徑庭。也就是說，我們對文學的審美究竟是在審視文學的那一部分？不錯，我們體會到文學的美是通過文學作品中的人物、事件、場景等等綜合因素的疊加而產生。然而，這些東西是天然存在的嗎？當然不是，如果是生活中的自然存在又何必要文學在其中發揮作用呢？那么這些作品中的各種因素又是如何進入文學之中的？自然是因為作者的匠心獨運。而所謂“匠心獨運”，不就指的是各種手法么？沒有各種手法的應用，就不可能產生為我們所感知的文學美。

文學畢竟不就是美，二者之間有著差距。所以只有將文學理解為對美的一種追求手段，才有辦法解釋清楚文學和美之間的關系。文學創作過程就是作者通過各種文學手段不斷對美進行探索、發現和創造的過程。作者通過這些手段將自己的理想、認識傾注到形成的作品中，這才形成了個性鮮明的人物、扣人心弦的事件和異彩紛呈的場景。而這個過程，在具體形式上是文本的形成過程，而在精神上則是作者塑造美的過程。無論是作者還是讀者，要評定一個人物形象是否具有美感，都是通過對塑造這個人物的各種手法的解讀，逐步還原、尋找這個人物隱藏在各種描寫、記敘、議論之下的真實形象。所以人們的認識會有偏差，就是因為對這些手法解讀不同之故。

參考文獻：

[1]亞里士多德《詩學》。

[2]雪萊《詩辯》。

[3]德索《美學與藝術理論》。

[4]孔穎達《毛詩正義》。

[5]《吳越春秋》。

[6]鄭云《詩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