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張抗抗小說中充滿著富有青春氣質的流浪故事,小說里的“青春流浪”其實是一種生活狀態、精神狀態的隱喻,本文將從青春流浪的精神層面剖析張抗抗小說中的流浪故事和流浪情懷。
關鍵詞: 張抗抗;青春流浪;生活在別處;作女
“生活在別處”,這本是法國象征主義詩人阿瑟·蘭波的一句名言,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曾把自己那部“青春的敘事詩”一般的小說由《抒情時代》更名為《生活在別處》,又做了進一步解釋:對于一個充滿憧憬的年輕人來說,周圍是沒有生活的,真正的生活總是在別處。這正是青春的特色。在青春時代,誰沒有對榮譽的渴望? 誰沒有對家庭的反抗? 誰沒有對未知世界的向往?……青年人拒絕承認生活的本質就是平庸實在,總是向往著動蕩的生活,火熱的斗爭。這就是青春、愛情和革命之所以激蕩著一代代年輕心靈的原因。[1]
張抗抗就是“生活在別處”的青春流浪者:她從風光旖旎的江南懷著青春的熱情、豪邁的熱血、無限的激情,走到冰天雪地的白山黑水間,經歷了曠野青春的蠻荒和迷茫,在眩目和黯然間輾轉著青春的困惑和始終“在路上”的精神。她堅定地保持著青春的獨特姿態,不斷尋找著青春流浪的驛站,驛路梨花綻放在生命的流浪與喘息之間,綻放在現實和想象之間。
《隱形伴侶》是以男女主人公南逃的羈旅流浪生涯開篇的。北大荒的青春遠行,本是青年們一個充滿夢想和詩意的流浪,陳旭這樣的熱血青年期待著、憧憬著“千年冰雪王國由,將由他舉起第一個火把,創造人類的奇跡”,年輕人的動人理想總是和英雄似的狂妄與擴張融匯在一起,他要“摧毀那些破爛的茅屋,砸爛那些骯臟的牛圈豬舍,在荒原上筑起新的長城”的青春熱望,是青春流浪中最崇高的使命感和無所畏懼的奮斗精神。陳旭和肖瀟他們就像昆德拉抒懷的青年一樣,反抗家庭,渴望榮光,向往世界陌生的角落,向往那動蕩的、火熱的斗爭生活。然而歷史的殘酷和人生的滄桑,擊碎了他們所有的青春夢想。苦難的日子里,為了相互溫暖和拯救,兩個流浪者曾勇敢的結合。但由于現實生活中不同的命運轉向,使他們彼此的精神追求中又滑向了不同的方向,這也注定了他們不同的精神漂泊和歸宿尋找。小說的結尾:
蒼莽的原野上,他走了。他走了。他也走了。她走了。她早晚要走,往高處。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有這滿天滿地的黑色粉末。世界曾經崩潰過幾次?它從碎片中新生么?……天黑下來,她一個人在原野上走,他走了有多遠?她知道自己再不會回到原來的地方去了。[2]
北大荒的青春朝著各自堅定的方向再次啟程流浪,每個青春都有自己的堅持和信仰,沒有理由責備或評判誰的青春更有意義,畢竟他們都在路上,也因為他們仍都在路上。
《作女》中的流浪者卓爾,很容易令人聯想起那部出自美國作家杰克·克魯亞克手筆的著名小說《在路上》,說的是男人逃避和拒絕“穩定”,讓自己的心靈、精神永遠漂泊、永遠在尋找的故事。卓爾的那份“作”,實際上也就是女人“在路上”的狀態了。小說開篇,35歲的卓爾就已經把自己的婚姻給“作”沒了。原因是丈夫劉博安于靜態的穩定感,喜歡每天的日子都一成不變,就連做愛都像吳醫生一樣, 按照固定不變的程序進行;而卓爾拒絕生活的平庸和重復,追求動態的新鮮感。于是,在卓爾發型的變來變去、菜肴的試來試去、家具的搬來搬去中,他們的婚姻解體了。卓爾的第二次“大作”是回國以后。已經過上了中產階級生活的她厭倦了單調重復的日子,突發奇想要去南極。因此,卓爾在意念中設計了多種對付老總的方案,主要是“性勾引”。在此,卓爾完全化被動為主動,顛覆了“性騷擾”陳腐老舊的固有內涵,并在極具創意的精彩想象中體驗其破碎的心理快感。可結果南極沒去成,又把工作“作”沒了。卓爾的第三次“大作”是到鄭達磊的珠寶公司以后。她成功策劃運作了公司融挑戰性、獨創性和文化意蘊于一體的公園大型廣告活動,顯示出了驚人的才華。然而,實現了自我價值的卓爾卻對成功感到厭倦,對自我及其行為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對生存本身發出了哲學追問:“你是你自己嗎? ”
作女卓爾不停流浪在事業、愛情、夢想之間,始終聽從內心的真實召喚,按照夢想去實踐生活,尋找著屬于自己的真實和自由。也正如昆德拉《生活在別處》的抒懷:舉目四望,我們周圍的生活平庸狹窄,枯燥乏味,一成不變。每天的日子都被衣食住行所填滿,毫無色味,毫無光亮。正是為了逃脫這一惱人的生存現實,人們才賦予自己激情和想象。對青年人來說,沒有夢想的生活是可怕的,那是老年人日暮黃昏的平靜和死寂。[3]其實卓爾“作”的欲望不是為了改變自己物質條件或命運,而是要讓自己活得更像自己,讓生命力得到最充分的張揚,使自己的人生更精彩,所以她只能不斷地同自己較勁。
小說結尾,卓爾在象征美好、理想、愛情的翡翠鳥的冥冥召喚中,離開了喧囂的都市。
一些關于卓爾的消息,從風里雨里傳來:有人說在京郊爬山的時候見過卓爾,她好像是承包了一大片荒山,雇了人在那里種樹種草;也有人說在一個小鎮上見過卓爾,她和一個黑臉農婦開了一家垃圾站,專門回收廢電池;也有人在大西北的荒漠拍電視的時候見過卓爾,她背著一只巨大的行囊,正在徒步旅行;還有人說,卓爾承包了一個什么工程,掙了一筆錢。正在投資一種固沙植物的科研項目……[4]
關于卓爾未來的命運走勢,小說給出了多種開放式的結局。不過,對于渴望冒險、新鮮、刺激并且能“作”會“作”善“作”的卓爾來說,每一種結局都是可能的。盡管愛情和自由在喧囂繁華的都市中變得日益珍貴稀缺,并且因為夾雜著許多物質等因素而成為永遠無法到達的幸福的彼岸,人們為之迷失了方向。然而,勇于挑戰永遠是人類最寶貴的品格。所以人類不斷在迷失中行走,就象小說結束于卓爾的最終離去一樣,放棄意味著開始。
參考文獻:
[1][3]【捷克】米蘭·昆德拉著,景凱旋譯.生活在別處[M].北京:作家出社,1989:534-536。
[2] 張抗抗.隱形伴侶[M].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457。
[4] 張抗抗.作女[M].北京:華藝出版社,2002.3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