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了只有一小時車程的婆婆家小住。因距離近,四季里皆有小住的日子,可最美、最讓人翩翩懷想的,總是夏季里那個墨色的鄉間。
天氣炎熱,既然起不了早,只好選擇臨近傍晚出行。日頭慢慢收起了毒辣,車窗外的熱風也涼爽起來。在知了的陣鳴聲中,當彌漫在空氣中的青草味夾雜著煙草味撲面而來時,我們的車停到了婆婆家門前廢棄的公路上。
婆婆習慣性地在聽到動靜后,出來迎我們。當然,跑在最前頭、最歡的依舊是十分通人性的“花花”狗。我們仨挨個拍拍它,明白無誤地表示我們對它的友好和親昵后,它便又跑向稻草垛旁的一堆亂草,在那左右翻滾,惹得幾只在草垛里找蟲子吃的老母雞,“咯咯咯”地趕忙避開。
天色慢慢暗淡下來,遠處的青山,在暮色朦朧的天幕下宛如細長的眉黛;而婆婆家樓下披廈里,不時升騰起的裊裊炊煙,在村莊的上空涂上了一層薄薄的青灰色,那是對遠山的呼喚,還是母親站立村頭急切喚兒歸的回應符?霎那間,遠山和炊煙將鄉間完全浸染在了墨色里。
燈亮了。質樸的村莊,如同結實的根須深埋下的厚重田園詩篇,一切皆在暮色里緩慢地流淌著匯集著醞釀著……
為這墨色畫面再添質感和話外音的是蝙蝠。它們或作快速飛行,或干脆宿于屋檐下休憩。一向對科普十分感興趣的兒,一邊說著蝙蝠怎么會長得那么奇丑無比、為其解釋夜晚出沒的那個傳說是否真實、它一夏可以吃幾十萬只蚊蟲……一邊蹶起屁股,趴在地上,如他仰頭而視的婆婆家樓房過道上倒掛著的蝙蝠狀,努力地向身后觀望。 “哇噻,這山、這人,連這天、地都是倒過來的,原來蝙蝠看世界還這般有趣耶!”他欣喜得大叫。
晚餐前,最忙碌、最開心的當然是婆婆。齊肩的頭發一絲不落地束于腦后。一席白底素花圍裙系于腰間,在灶臺上下、藍花碟、碗和八仙桌間穿梭。她習慣于自顧自地做著她喜歡做的一桌飯菜,當然是以她兒子的口味為準,知子莫如母嘛。好在我和兒對飯菜沒有苛求,更何況她老始終記得,我們來了,菜里的鹽要少放些。自然,我和兒每次也是吃得眉開眼笑。最喜歡看的,是婆婆炒菜時,右手握勺不斷翻炒,有了閑暇的左手,五指分開輕按于灶臺上,常在不經意間,會翹起小手指,作“蘭花狀”。哦,母性的那份嫵媚頃刻間定格于墨色鄉間的畫面上了。
晚餐后,兒帶著手電筒,急于繼續他的昆蟲觀察與撲捉活動。先生則忙著和婆婆、哥嫂細說細話。而我此刻最喜歡置身于無遮無攔的庭院間,在無垠的黑暗里,看遠處點點燈火與星星一起閃爍。
在雞鳴、狗叫、孩子鬧聲過后,要將靜謐的墨色鄉間進行到底的,怕是只有月亮了。
如銀的月色傾瀉而下,鄉間的田野、村舍和樹木越發素淡起來。它帶來了盛夏的清涼,也平添了幾許凄迷。這樣想著的我,一如月兒有些模糊的雙眼,我的雙眼真的模糊了。倒是我,在此刻,真的逃脫不了睡眠的懷抱了。
躺在涼席上,再看窗外月色籠罩下的鄉間,依舊是曠遠蒼冷、墨色疏淡。原來,月,是專為墨色鄉間抹上一道虛幻色彩而掛在天上、出沒云端的!
責任編輯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