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葛蘭西和福柯的權力觀有著不同之處,葛蘭西認為,霸權是無產階級取得政權的途徑;福柯則認為,權力既非意識形態,也非一個社會階級對其他階級的統治,而只能在其被實施時存在。在某種程度上,二者又都意識到個人在自治中的角色。葛蘭西認為,知識分子應領導大眾,福柯則在另一方面意識到所有政體都存在著潛在危機,將知識分子放到了一個更加適中和卑微的位置。
關鍵詞:霸權理論;規訓機制;權力觀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19—0177—02
葛蘭西的霸權理論在當代西方大眾文化理論中是影響最大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學說之一。福柯是后現代主義群體中的領軍人物,他的思想與眾不同,影響廣泛,權力理論是福柯學術思想的核心。
一、葛蘭西的霸權理論:后馬克思主義的權力觀
在許多為詮釋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理論做出巨大努力的后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中,安東尼奧.葛蘭西因其霸權理論——一種反經濟問題的意識形態而聞名。葛蘭西認為,“社會經濟環境的改變不會自動導致政治的變化”。這種力量關系與以下方面有關:政治水平,政治結構強度,反動勢力的斗爭性,與其聯合的政治同盟的力量,在意識形態領域帶來變化的政治意識及斗爭的準備水平。
在葛蘭西那里,霸權是政治、知識和道德的統一。當一種意識形態試圖通過整個社會傳播時,它就既決定了經濟目標與政治目標的統一,又決定了知識與道德的統一。這樣,霸權就會通過意識形態這個媒介將社會集團聯合起來[1]。權力、領導權、文化、意識形態及社會結構都內涵于霸權之中。葛蘭西認為,霸權不是通過暴力方式取得的統治,而是通過政治和知識領導權獲得的認同,也就是說,領導權形成于被領導階層的認可。另外,葛蘭西的霸權理論還超乎了經濟問題:最初萌芽的不同意識形態形成不同黨派,它們相互對抗和矛盾,直至其中之一獲勝或各黨派取得統一。掌握領導權的黨派在社會上傳播它們的思想,就會既帶來經濟政治目標的統一,又帶來知識和道德的統一。這就導致了關于全球性而非團體性斗爭蔓延的一切問題。因而,要在眾多附屬社會階層之上,建立一個基礎社會階層——無產階級的霸權[2]。
葛蘭西的霸權思想形成于工人階級的社會主義運動,工人階級考慮其他階級的利益和社會力量,將其與自身的利益相結合,以發展成為一個具有領導權的階級。工人需要學會思考從而扮演起統治階級的角色。在工人掌握國家權力之前,工人階級必須擁有作為統治階級在政治、文化和道德上的判斷能力[3]。
霸權反對被動的變革。葛蘭西將國家看作是合法化的領導。被動變革是一種政變,因為它的成功未建立起已存權力關系的社會和政治形式。在他看來,國家是一個武力與認同的整體。一個社會集團只能通過對大眾意識中主流文化和道德信仰的漸進輸入而獲得長期的社會統治權。在國家中,霸權是這樣的一個戰略:它通過創造一個共同的政治愿望而獲取人民的積極認同,這種反被動變革的思想是葛蘭西理論中最富創造性和特殊性的發展。葛蘭西表明,工人和工人階級政黨要將自己考慮進歷史的自治之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永久性的改革是可行的。在某種程度上,葛蘭西關于大眾參與控制他們權力關系的觀點與福柯的規訓機制很相似。兩種觀點都認為,個人應該自治。
葛蘭西的后馬克思主義觀與他重新引入社會生產關系概念的話語,說明了如何在道德——政治分析的話語下實現文化和社會的高度統一:哲學活動未和具有計劃性相關概念的“個人”活動一樣,被看作是神圣的,但卻首先被看成是大眾心理、傳播哲學新方法的文化之戰。這些哲學新方法在它們變得具體——如歷史性和社會性,普遍的情況下,就會表明其自身的歷史客觀性[4]。知識分子在哲學活動中起著領導作用。葛蘭西將知識分子看作一個特定知識觀念體系的傳播者和生產者,以及其他知識觀念體系的鎮壓者。知識分子是社會的組織者和教育者,它們確保現行權力結構被同盟集團和附屬集團所接受。葛蘭西的霸權觀成為批判理論家的主要資源,尤其在教育領域,許多教育家堅持將霸權應用于他們的商討中。
二、福柯的規訓機制:后現代主義的權力觀
權力構成了福柯著作的重要部分,在他看來,權力既非意識形態,也非一個社會階級對其他階級的統治,而只能在其被實施時存在,這可以從下面節選自福柯著作《性意識史》的段落中看出:
談到權力,我認為,“權力”不是保證公民服從于一個特定國家的機構群體,我還認為,相對暴力擁有統治形式而言,它也不是一種鎮壓的方式。并且,我也不認為,它是一個統治階級對其他階級的普遍統治體系,因為這樣一個體系的影響是通過不斷地誘導而遍布整個社會實體的。我的理解是:內在于操作并組成自身組織領域的多樣化力量關系。它是在另一組力量關系中尋求力量的支持,從而形成一條關系鏈或者關系系統。否則,就會導致分歧和矛盾,而使力量關系從另一組力量關系中分離出來[5]。
福柯使用“力量關系”來說明不能從中心位置分析權力是合法正當的形式,而應從“那些征服我們實體、決定我們姿態、指引我們行為的持續不斷的過程”層面去分析[6]。在福柯看來,權力不能被擁有而只能存在于實際行動之中,實際行動的多樣性產生了權力。權力通過知識構建的相關話語而發揮作用。話語是權力的實施,權力產生知識,權力是整個社會的生產關系。當權力關系變化時,知識也總是被重造和重建。
從福柯的著作中,我們可以發現兩種獨立的權力類型:最高權力和規訓權力。這兩種權力都存在于特定的國家和社會結構之中。首先,最高權力或傳統的權力,同主權國家和社會法制相聯系。它的特點是管制和義務相互作用。其次,規訓權力通過像學校,軍隊和工廠這樣的機構得以實施。這種類型的權力服務于行政國家和制度社會。福柯指出:(1)現代權力是最高權力和規訓權力的共同存在體。(2)這種共同存在隱藏著紀律、監督和高壓政治的機制。
規訓機制是規訓權力的技巧和統治的策略。它是一個致力于人口和經濟管理的政體。它作為公立國家及被安全機構所控制的社會類型被人們所認可[7]。根據福柯的觀點,規訓機制最早出現在18世紀的法國,管制技術(包括人口論證,選舉參與在內)構成了自律的主體。自由民主的統治需要一個自治的群體。
在公立國家,個人不僅僅是統治的目標或客體,這種介于統治與被統治之間的關系是雙重的。個人是被統治的主體,同時還參與了他們的自我統治。個人成為公立國家的相關工具。另一方面,國家描述了統治的可能策略,這種可能策略會評定規訓個人成為理性公民的大量的技術。關注自身健康,如衛生、教育,是理性公民的責任。
規訓機制通過現代社會傳播。它在法治空間感冷漠時,通過各種機構和專家,創造知識或真理。20世紀初,美國和一些歐洲國家,社會變革力量顯著,社會組織形式轉變的重大轉折是知識的專業化。這些國家政府依靠專家們(尤其是心理學專家)的研究成果凝聚新政策的支持力量。這些統治的新方法在某種程度上由于其科學評價個人能力推進了社會軌跡的發展。它就成為分配鎮壓和援助力量的足夠完美的措施。專家們,尤其是心理專家,已控制和改變了我們日常行為的方法,如我們認為,應撫養孩子及日常行為的許多其他方面,從而使人們成為多產而理性的公民。專業知識在科學的話語下被表達。它通過宣傳、大眾媒體等深入人心。規訓機制是規范社會民眾的整體。
三、兩種權力觀之對比
葛蘭西和福柯的權力觀有著不同之處,葛蘭西認為,霸權是無產階級取得政權的途徑。福柯認為,權力既非意識形態,也非一個社會階級對其他階級的統治,而只能在其被實施時存在。規訓機制是統治的方法并通過現代社會本身的力量進行傳播。即使批評理論家通常將葛蘭西的理論看作是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葛蘭西權力觀中仍存在一些偏向福柯而非馬克思的方面。在某種程度上,葛蘭西的霸權觀和福柯的治理觀都意識到個人在自治中的角色。葛蘭西認為,知識分子應該領導大眾,福柯則在另一方面意識到所有政體都存在著潛在危機,將知識分子放到了一個更加適中和卑微的位置。
葛蘭西的霸權理論充分強調了意識形態對經濟基礎的反作用。葛蘭西認為在一定的歷史階段,占據統治地位的階級為了確保他們社會和文化上的領導地位,勸誘被統治階級接受它的道德、政治和文化價值。其核心的觀點是文化支配權不是通過剪除其對立面來實現的,而是通過將對立一方的利益接納到自身來維系的。傳媒是國家機器,但它和監獄法庭具有強迫性不同,它要通過制造贊同來實施統治。大眾文化不是一個單項灌輸的過程,而是一個談判和斗爭的領域,不僅是支配的,而且是對抗的,不僅包括獲得霸權的努力,而且包括對各種霸權的抵抗。
福柯批判性地分析了各種權力理論,從后現代性的理論立場,對現代兩種經濟主義權力觀進行批判,從權力存在的形態、權力運行的機制和運行的目的等方面對現代權力問題予以闡釋。通過規訓權力的概念,福柯建立起一種權力技術學的類型,描述了現代社會是如何通過監視、檢查、管理等規范化手段實施對人的支配和控制的。在福柯看來,權力沒有具體、確定的形態,只是一種關系;權力首先不是壓制性的,而是生產性的;權力的運行不是自上而下的過程,有自身的意向性,屬于雙向、互動的支配關系。這種微觀權力思想解構了現代的宏觀權力理論,體現出后現代主義的無主體、無中心、分散、多元、相對主義等理論傾向。
參考文獻:
[1]Mouffe,C., Hegemony and ideology in Gramsci, in C. Mouffe, Gramsci and Marxist theory., London: Routledge Kegan Paul,1979:181.
[2]Gramsci, A., Selections from the prison notebooks ( Eds. And Trans. by Q. Hoare and G. Nowell Smith), London: Lawrence Wishart,1971:181.
[3]Cammett,J. Antonio Gramsci and the origins of Italian communism,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67.
[4]Mouffe,C., Hegemony and ideology in Gramsci, in C. Mouffe, Gramsci and Marxist theory., London: Routledge Kegan Paul,1979:145.
[5]Foucault,M.,The history of sexuality: An introduction.(R. Hurley, Trans.), New York: Random House,1978:92.
[6]Foucault, M.,Disciplinary power and subjection, in S. Lukes (Eds.), Power, Oxford: Basil Blackwell,1986:229-242.
[7]Foucault,M., Governmentality, In G. Burchell, G.Gordon, and P. Miller (Eds.), The Foucault effect: studies in governmentality,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1:104.
(責任編輯/姜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