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單獨出去采訪,是在大二的暑假。那時,我在當地的“新聞聯播”欄目做實習記者。
我采訪的是見義勇為的新聞。一個男子,在救一個不慎失足跌到河里的小男孩時,陷入淤泥,用盡力氣將男孩推至岸邊,自己卻沒能再爬上岸。
他的家就在河邊不遠,木制房透出潮濕的味道。他老婆安靜地蜷在床腳,悲痛到已經失去淚水。年幼的兒子也許尚不知爸爸已經永遠離開,看著前來慰問的人,露出惴惴的表情。
我不忍打擾,轉去詢問男子所在工地的負責人,“可以給我一張他的照片嗎?我想要拍一下。”過了許久,得到的答復是,他一生中唯一拍過的照片,是身份證上那張。
我接過來。照片上的他,那張臉很平凡,表情甚至不太自然。身份證顯示,他29歲。后來,一些后續報道繼續出現在同城的媒體上,例如,某個領導送上了慰問金,某個領導送上了錦旗前去慰問……
我再也沒有參與過那則事件的報道。貧苦的市民不一定需要借助領導的表彰才能透出偉大。時隔幾年,在看到很多底層小人物的歡樂與哀愁之后,我依然常常想起,那個只有一張照片的人生。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