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梅 曹潤宇 謝立團 高文晏
摘要:小說《喜福會》中的第二代華裔女兒們出生于20世紀50年代初,她們成長于美國社會發生巨大變遷的時代—從大熔爐政策到多元文化主義。在多元文化運動的背景下第二代華裔文化身份的建構經歷了四個階段:少年時代自認為是美國人的女兒們與代表中國文化的母親們沖突激烈,多元文化運動開始后女兒們在婚姻中遇到很多挫折,繼而對文化身份充滿困惑,80年代多元文化運動勢頭增強兩種文化和解,最后的中國之行是第二代華裔建構文化身份的轉折點。第二代華裔文化身份的建構過程表明多元文化運動的影響是普遍存在的,同時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后的巨大發展也增強了華裔對中國文化的認同感。
關鍵詞:文化身份 多元文化主義 第二代華裔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在不同地域中不斷遷徙,很難用地理和歷史因素來界定一個人的文化身份。文化研究的奠基人斯圖亞特·霍爾認為:身份并不像我們所認為的那樣一成不變,應該把身份視為一種“生產”,它是動態的,永不完結、處于過程之中。 [1]
一、 美國化的少年時代—1965年以前
《喜福會》中的第二代華裔女兒們都出生在20世紀50年代初,即多元文化運動開始之前,所以受同化政策的影響從出生她們就接受了美國文化。Gomez的一份教育報告中指出:最容易受到影響的年齡階段是童年時期,“孩子們對種族、民族和其他文化群體的態度形成于學前時期,幼兒時期就開始確認周圍文化的差異,少年時期更容易接受反面的刻板形象”。[2]
《喜福會》的“女兒們,不像她們的母親,并不是通過選擇而做美國人的,而是生來就是。中國文化和美國文化兩者之中任一都不能用來確定她們的身份,除非是表面上的”。[3]美國文化奉行自由主義—每個人只代表自己,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第二代華裔由于出生在中國家庭,母親們以中國傳統文化教育子女,兩種文化對比鮮明,矛盾沖突在所難免。女兒們更愿意接受處于強者地位的美國文化,主張自我,反對母親們對她們的希望和人生設計。在中西文化的沖突中第二代華裔的文化身份處于無法確立的狀態。母女沖突的實質就是就是她們彼此未能互相理解雙方所代表的文化。小說中琳達的女兒薇弗萊是個象棋天才:九歲時拿到國家級冠軍,照片登上《生活》雜志。琳達以自己的女兒為榮,到處夸獎。這讓薇弗萊感到非常尷尬,認為母親是在拿自己出風頭:“為什么你非要拿我出風頭?如果你自己想出風頭,那么你為啥不學下棋呢?”[4](P80)
在美國出生長大的受美國文化熏陶的女兒們認為母親們身上所顯露的中國文化是落后的。和母親們的矛盾沖突說明女兒們對自己美國人的文化身份是肯定的,對自己的華裔身份是拒絕和反抗的。
二、 充滿困惑的婚姻—多元文化運動之后
多元文化運動開始之后,喜福會的女兒們已經長大成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不幸的是她們按照美國規則處理婚姻問題卻遇到了很多麻煩。在多元文化主義的影響下第二代華裔對自己的文化身份產生了困惑。
出生在華人家庭里的女兒們自認為是美國人,她們不約而同地選擇白人作為丈夫。比如許露絲后來反省自己選擇白人做丈夫時說道:他的父母是來自紐約太蘭城而不是中國的天津。
但是她們的婚姻并不順利,因為她們的文化身份與真正的美國人是不同的。“第二代華裔女兒們嫁給白人丈夫,似乎婚姻給她們提供了一個擺脫‘外國母親和進入主流社會中上階層的機會—一個她們的母親沒能通過自己的權利和嫁給中國丈夫而得到的機會”。[5]實際上她們坎坷的婚姻沒有讓她們得到夢想的東西,而且她們被婚姻中的不公平折磨地心力交瘁。
這些美國化的女兒們信仰美國規則努力融入美國的主流文化,但是在她們的婚姻或同居關系中卻遭受了丈夫或伴侶的歧視和壓制。她們在生活中是消極的,這種消極表面看來是因為糟糕的婚姻,實際上為她們被白人男人邊緣化負責的應該是文化身份。
三、兩種文化的和解—80年代
20世紀80年代美國的多元文化主義被越來越多的美國人接受。1987年的舊金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許多少數族裔反對同化紛紛聲稱他們的族裔文化是他們身份的一部分。[6]尹曉煌在她的書中說過:“是多元文化主義的興起鼓勵了他們探索作為華裔美國人的意義”。[7]在這個階段喜福會的女兒們已經三十歲左右,三十而立意味著一個個體要在社會中確定自己的位置。這一階段喜福會的女兒們對母親和有關中國的一切開始轉變態度。母親不會放棄女兒,女兒也希望了解和接受母親;女兒們開始記起母親給她們的關愛,同時當她們嘗試用母親的辦法解決生活中遇到的難題時,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以前她們所嗤之以鼻的東西現在發揮了巨大作用。代表西方文化的女兒們終于從心底里接受代表中國文化的母親們。
只有通過痛苦的對抗、承認和確認,女兒們才能發現真正的自我和她們與家庭的聯系。正如 Jill Krause 在她的文章中所說,個人和群體的身份主要受到“一系列因素的的影響,特別是我們目前進行日常活動的社會和文化語境”。[8]在《喜福會》中夙愿把那架引起她們母女無數爭吵的鋼琴送給精美作為她三十歲生日的禮物。精美彈奏了舒曼那首《請愿的孩童》,就是那首小時候曾經讓她丟丑的曲子。
似是第一次,我剛剛發現這首曲子的右邊,是一曲《臻美》,它的旋律更活波輕松,但風格和《請愿的孩童》很相近,……在我分別將這兩首曲子彈了多次之后,忽然悟出,這兩首曲子,其實是出于同一主題的兩個變奏。[9](114)
作者在這里想要表達的意義是深遠的:西方文化和中國文化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它們是多元文化中的兩個方面。
喜福會的其他女兒們也都經歷了和母親的和解。總之女兒們開始認同她們的母親,開始恭聽母親過去在中國的故事,慢慢地接受中國文化。這種理解跨越了兩種文化,就像小說中說的那樣“它們不可能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因為它們是同一曲子的兩個部分”。[10](89)從反抗到認同的過程是孩子們成熟的過程,也是她們文化身份建構的過程。這個過程是緩慢的就像在美國多元文化的社會中不同的族裔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是需要時間的。
四、中國之行—第二代華裔建構文化身份的轉折點
1987年的中國之行是譚恩美生命中的轉折點。譚恩美陪伴母親跨越太平洋回到中國,她不僅了解了故鄉而且也深深地理解了母親。更重要的是困擾她的文化身份問題突然明晰了。
當人們談論國內戰爭時,許多人包括我的丈夫都會告訴我“我的曾祖父參加過”。我的確充滿想象,但我不會想象它與我有關。我的父母雖然到了美國,但美國歷史與我沒有關系。現在我最終踏上了這塊土地,它的歷史、地理深深地在我心里扎下了根。我上學時厭惡歷史但現在我一下子愛上了它,而且,我意識到它多么重要,但以前我卻不愿承認這一點。[11]
中國之行以后譚恩美的寫作突飛猛進。她不止一次在采訪中說如果她沒有訪問中國就不會挖掘到心靈深處的東西。
同樣譚恩美在《喜福會》中描寫了精美的廣州之行。究竟這個城市的什么感動了她?
出租車在一幢豪華的、比希爾頓還要華貴的建筑前停下。“這里是共產黨中國嗎?”我驚奇地差點叫了出來,……[12](309)
精美眼里的中國和她從母親的故事中聽到的中國是絕對不同的。她很吃驚因為她看到的是一個已經變化的中國。而她的記憶仍然徘徊在三四十年代充滿戰亂饑荒的中國。從踏上祖國土地的那一刻起,精美的心里就只有熟悉而沒有陌生,這一切來源于飛速發展的中國。
中國在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取得了歷史性的跨越式發展。廣東成為外商投資的首選之地和中國改革開放的一扇窗戶。精美在廣州所看到的一切增強了她對中國的信心,也使她從內心深處接受了這個國家。“華裔從日益強大的中國看到了希望:不僅血緣關系和民族性而且更重要的是只有中國越來越強大她們才能在美國提高社會地位,不被美國人當成外人。”[13]
結語
不管第二代華裔的文化身份建構之路是多么曲折,它與當時的社會背景都是不可分割的。譚恩美正好經歷了多元文化主義在美國的興起和發展,雖然她在作品中沒直接描寫多元文化運動,但毫無疑問小說《喜福會》不可避免的受到時代背景的影響。在多元文化運動中華裔美國作家把中國文化作為有力工具宣揚他們的少數族裔背景,譚恩美就是一個實踐者。
基金項目:河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計劃項目 編號:S080701
參考文獻:
[1]Stuart Hall,“Cultural Identity and Diaspora” From Jonathan Rutherford (ed), Identity: Community, Culture, Difference[M]. London: Lawrence & Wishart,1990. p225。
[2]Gomez, Rey A. Teaching with a Multicultural Perspective. ERIC Educational Reports. ERIC ED 1999. 5 Oct. 2008
[3]Xu, Ben. Memory and the ethic self: Reading Amy Tans The Joy Luck Club[J].Los Angeles: MELUS, Spring 1994;Vol.19, Issue:1
[4]Tan, Amy. The Joy Luck Club[M]. New York; G.P. PutnamsSons,1989. 80
[5]Ho, Wendy. In Her Mothers House[M]. Walnut Creek: Oxford, 1999. 169
[6]Beard, Carla J. Amy Tans Joy Luck Club[M]. Piscataway, N.J.: Research & Education Association, 1996. 3
[7]Yin, Xiao-huang.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 since the 1850s[M]. Urbana: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2000. 259
[8]Krause, Jill. “Gendered Identities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dentities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M]. Ed. Jill Krause and Neil Renwick,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96. 100
[9] Tan, Amy. The Joy Luck Club[M]. New York; G.P. PutnamsSons,1989. 114
[10]Tan, Amy. The Joy Luck Club[M]. New York; G.P. PutnamsSons,1989.89
(張淑梅 曹潤宇 謝立團 高文晏 ,河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