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縱觀文學批評方法論的演變歷史和現狀,我們應該看到,文學批評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發展至今,也顯露出值得反思的現象:從理論到理論的討論盛行,唯方法而方法的批評有之,技術操作的人為痕跡也比較突出。而從本質上來說,文學批評方法只是批評實踐的工具和媒介,要想更接近世界和文學的真實狀態,文學批評應擺脫孤立平面的方法模式,做到“無法勝于有法”,才能使批評更多樣化科學化。由《庖丁解?!分刑N含的方法論意義,來追尋文學批評的最高境界——至法無法,正是本人論文所要嘗試的。
關鍵詞:文學批評 庖丁解牛 至法無法
《庖丁解?!肥乔f子內篇《養生主》中的一部分,它以托物喻事的寓言性文體,給讀者以深邃的哲學思考,首先,《庖丁解?!穼ⅰ暗馈比坭T于文章之中,提及“道”,我們可以追溯到《道德經》的源頭,老子《道德經》第二十一章中說:“道之為物,惟恍惟惚,其中有物?!鼻f子繼承了老子“道”的主張,他認為,“道”是“有情有性,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的有實無形之物。
從《庖丁解?!返墓适轮?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示,處理問題要由技進道,化有技為無技,把技巧融入精神,在運用技巧的時候做到“官知止而神欲行。”使技巧上升到“無技巧”的最高境界,當然,這種技巧的提升是漸進的,是一個積累的過程?!笆汲贾馀V畷r,所見無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這正是從無技巧到有技巧,又從有技巧到“無技巧”的漸進和飛躍,是從不自覺到自覺,又從自覺到不自覺的回歸和提升,①這樣的一種辯證發展的過程在我們學習運用文學批評方法進行實踐的時候同樣適用,以利于更有效的把握客觀對象。
在批評實踐中,學習者必經三種境界,首先,如《庖丁解?!分兴f;“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全牛者”。這是以眼觀物的原始直覺,對象牛是以整體面貌出現,主體人都是全身心投入,以物觀物,不得其門而入;“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是在了解牛的肌理構造后所見牛是分解開來的合成物;從而上升到“所見無牛”的經驗直覺,以達到“以神遇,而不以目視”、“以無厚入有間”的游刃有余,出神入化階段。
《五燈會元》卷第十七中青原惟信禪師所說:“老僧三十年前來未參禪時,見山是山,間水是水。及至后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息處,依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者,文學批評方法對于初學者也只是方法而已 ,彼此互相外在。“親見知識,有個入處”是學習者在了解了各個批評方法的歷史傳承,來龍去脈后,窺見其中奧妙。到后來的“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是指批評主體,批評客體,批評方法三者間的關系不再是主體,客體,工具相對立的關系,而是方法自在心中,渾然一體的運用在實踐中,“無法”勝于有法。所以,在文學批評方法學習的初級階段,對每一個初學者來說,所見的無非是各獨立的,特征迥異的文學批評方法。在學習文學批評方法到一定階段后,熟悉并掌握了各文學批評方法的特征,并注意到各方法間相關聯的部分,在能夠綜合運用各文學批評方法解讀文本,互相協調,渾然無跡后,這是批評方法學習上的一次飛躍,至此,文學批評方法的學習經歷了這樣一個完整的辯證發展的過程。
我國古代文學“至法無法”觀念最先孕育于先秦時期而凸現于宋代,相對于具體法則而言,更重要的是法的原理。對法的原理的把握同時也就是對法的超越。②這應該說是詩論家對“至法無法”的自覺意識的顯現。在清初游藝編《詩法入門》中有更完整的表述,“詩不可滯于法,而亦不能廢于法,法乎法而不廢于法,法乎法而不滯于法,透徹玲瓏,總無轍跡,所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花,是耶非耶?是得意者,乃可與之讀詩法?!睋Q句話說,即“法寓于無法之中”。
明代是至法無法論的深化期,其中最大的特色是公安派通過消解法度和否定模擬古人來達到張揚性靈的目的。清代是至法無法論的完善期,集中表現在朱庭珍的文論上,他認為:“無法之法,是為活法妙法?!薄吧w本無定以馭有定,又化有定以歸無定也。”在我國古典文藝理論中,對至法無法在不同層面的闡釋各有不同的說法,最著名的,當數畫家石濤的名言:“無法之法,乃為至法?!薄妒瘽嬚Z錄》,至法無法可以說是藝術觀念發展到成熟境地的一個標志,它的孕育和產生與兩個古老的哲學問題有關,一是法與道的關系,一是法與言的關系。③在《庖丁解牛》的故事里,庖丁說:“臣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痹谶@里,有法即是技,神而明之的“無法”就是道。
對于文學批評實踐來說,“至法無法”所引申開來的由技巧到無技巧的觀念,我們應建構一種宏觀視野,才能對文學批評研究提供真正有價值的方法模。由于文學又獨特的審美特性,正如韋勒克所說:“我們必須正視文學性的問題,它是美學的中心問題,是文學和藝術的本質。”④因此,我們應將文學批評對象視為一個有機的整體,將各種方法互相補充,互相協調,從作家作品,讀者,社會文化等多維角度進行全面把握。在融會貫通和綜合運用的基礎上揭示出文學的審美特性和價值所在。綜上所述,文學批評方法的最高境界當屬“至法無法”,文學批評需要借助一定的方法,同時又不能拘泥于方法,一方面應熟練了解并掌握各種方法,另一方面應加強自身的修養和學識,將方法化為個人的內在的東西,才能不著痕跡的對文學現象進行科學,全面的理解和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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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巧娜,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文藝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