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說《克蘭福德鎮》真實地再現了小鎮女人們的生活點滴,敘述手法靈活,相得益彰 ,并堅持傳統與創新的獨特方式。小說描繪了一個自足圓滿的理想女性世界及小鎮中的沒落的貴族女性群體共同的精神處境,即以女性視點觀照女性自身,從一個個女性個體生命感官、心靈出發,書寫女性對世界的感受,尋找與世界的對話,展示的是女性化的問題,表達的是女性特有的喜怒哀樂。使作品突出了女性話語、女性心理及女性氣質。
關鍵詞:《克蘭福德鎮》 女性視點 女性氣質
前言
蓋斯凱爾夫人的《克蘭福德鎮》細膩、流暢、逼真地再現了故鄉小鎮的風土人情、生活狀態,描繪了l9世紀初居住在其中的一群名門處女和古老家族的遺孀的生活。這些女士們雖已式微,卻一味崇尚不合時宜的貴族遺風。小鎮的生活月圓人和,有如世外桃源。婦女們相依為命。小鎮雖然在經濟上衰落了,但居住在這里的人們,主要是婦女,仍頑強地在這個喪失了經濟活力的小鎮里怡然地將生活延續下去,將過去美好的價值觀和傳統流傳下去。作家著力描繪了小鎮的生活,風格自然流暢,富有抒情色彩。她在作品中構建了一個以女性為文本創造者和文本中心的敘事結構,從而打破了l9世紀英國主流文化將男性作為創作主體、把女性作為文學作品中附屬物的角色模式。《克蘭福德鎮》的女性話語特點之一是其女性的敘事視點,整部作品是通過女性的“鏡頭”來展開的。
小說《克蘭福徳鎮》讓人們認識到女性的偉大,她們有自己的思想,有堅強的意志,高尚的品質,散發著真、善、美的氣息,是值得世人尊敬和欽佩的。
一、故事的敘述人及所受到的限制
(一)“目擊者”類型的敘事
小說《克蘭福徳鎮》以故事中的瑪麗·史密斯作為敘事者,采用第一人稱“我”進行敘事,內部聚焦,敘事風格細膩、流暢,夾敘夾議中又引入一種幽默。小說的構成特點是敘事者從外部視點加以評論或未予評論地呈現一些事件,這種敘事屬于“目擊者”類型。用第一人稱“我”來敘事,敘述故事的發生、發展,故事同時采用目擊者“她”這一人物,使她多少卷入故事的行動,與主人公保持著某種程度的聯系。“我”原來是小鎮的居民,和她所敘述的主人公們生活在一起,后來“我”雖然遷離了小鎮,但仍以不時回訪小鎮及通過書信與小鎮保持著密切的聯系。該類型的一個特征是,既然作者選擇一個人物來敘述故事,它就只能表現該人作為一個旁觀者能夠觀察到的東西。與主人公相比,目擊者的視野寬廣、靈活,她可以談論故事中各種各樣的人物,能夠與主人公直接交流,她還可以通過書信、日記來窺探作品中其他人物的心靈。在極端的情況下,她還可以通過自己的推測、猜度來描寫人物心理。這種“目擊者”類型的敘事,更能表達小說的主旨,使事情顯得更加明朗,給小說增加了色彩。
封建社會以來,男尊女卑的思想比較嚴重,因此極少有男性作家會去真正關注或描繪一個已遠離黃金時代的婦人內心的情愛,而《克蘭福德鎮》的敘事者以“目擊者的身份”運用女性視點進行細致的觀察、推測,并以贊嘆的話語表達出52歲的馬蒂小姐內心仍然活躍著的熱烈、純真的愛情,它所煥發出的真誠、美與激情不亞于少女的愛情。這種以旁觀者作為敘事人的做法實際上是作家的一種策略,意在為自己的故事增加一些客觀力度。蓋斯凱爾夫人是以自己童年時生活過的小鎮做為克蘭福德鎮的原型,而作家對于自己故鄉的認識只有通過與外面大干世界的比較才能達到某種廣度和深度。所以她選擇了一個曾在克蘭福德鎮生活過而后又遠離該鎮,見識過外面的世界的“我”的視點來透視小鎮的風情與美好。一個人只有認識世界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故鄉,蓋斯凱爾夫人對她所摯愛的家鄉傾注了幾乎全部的筆墨,作者和敘事人之間的信息傳遞和感情交流達到了一種高度的契合,蓋斯凱爾夫人的這兩種意識自我在敘事結構中是由第一人稱敘述完成的,書中的敘述人,作為隱含作者的替身,她在作品中是作為行為的旁觀者和參與者的雙重身份出現的。作者組織素材的精湛技巧使敘事者巧妙地穿插于各個人物故事之中,成為讀者的向導,她那些貌似不經意的評論為讀者穿透敘事表層、領略事物的內在涵義起到了橋梁的作用,而作品中人物的世界正是通過這些“故事中的故事”才展現在讀者的面前的,敘事者把自身的建構性放在背景位置,轉換成一扇面對世界的透明窗戶,力圖創造一種身臨其境的體驗。
(二) 敘事者所受到的制約
第一人稱敘事者總要受到人類所具有的基本限制的制約,不管在怎樣的情況下,不管是故事中的主人公還是旁觀者,從認識論的意義上來說,總要受到這種制約。敘述者不能夠直接表現出其他人物的內心世界,只能夠揣測其他人物的思想感情。在《克蘭福德鎮》中,瑪麗·史密斯只能以“揣摩”來作為自己的判斷。這里,第一人稱敘事者只能以“似”一語來進行揣測,因為她無法徹底深入到主人公的內心深處,她常常根據對話者的面部表情猜度或臆測其思想。在作品中,一些表態性詞組“也許、大概、仿佛、似乎、看來”的使用十分頻繁,這些詞組使敘事者可以假設她不能肯定的事情,又不離開內聚焦。如“我”對馬蒂小姐的內心情感的揭示就采用了推測與猜度的方式。
二、女性敘事視點中展示的女性特質
(一)女性的堅強與互愛
蓋斯凱爾夫人是把女性作為生活的砥柱來描寫的,她塑造的有些女性角色身上實際上就有某些所謂的男性素質,如詹肯斯小姐,“詹肯斯小姐系著一條圍巾,頭戴一頂騎手帽的小帽,外表上給人總的印象是一位意志堅強的女性,盡管她鄙視那種認為男女平等的時髦觀點,她認為女人要勝過男人。但蓋斯凱爾夫人更強調女性素質的優點,強調女性在家庭和社會中不可取代的作用,她努力表現的是那些在逆境中頑強生活、具有忍耐精神的女性,同時她也善于表現女性細膩的感情和豐富的精神世界,這使她的作品具有極大的藝術感染力。作品中特別宣揚了女性之間的深厚情誼,女性之間的相互理解和支持成為維系個人與社會之間的紐帶,成為她們面對貧窮、疾病、死亡時的重要精神支柱。書寫女性對世界的感受,尋找與世界的對話,突出女性話語、女性心理及女性氣質。
(二) 敘事者豐盈的社會體驗
蓋斯凱爾夫人的《克蘭福德鎮》作為敘事主體的敘事者是一位來往于克蘭福德鎮與德拉姆堡(倫敦的別稱)之間的一位年輕的女士。在對小說的情境、事件、人物等進行描述時總有一個看待所有這一切的女性視點,或者觀察點,通過這一觀察點將所看到的一切呈現出來,描繪了一個自足圓滿的理想女性世界及小鎮中的沒落的貴族女性群體共同的精神處境。作為一部具有懷舊氣息的對庸常鎖事進行描述的作品,正是由于這位女性敘事者位置的清晰和穩定而使語段或情節得到了統一,而且傳達出女性敘事者豐盈的生命體驗。作為敘事者的瑪麗·史密斯因相對于故事所站的位置的問題,而制約著這部小說作品中整個錯綜復雜的關系處理。在小說中,瑪麗·史密斯作為視覺、心理或精神感受的核心,敘述信息是透過她的眼光與心靈傳達出來的,在小說中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受到了她的眼光的“過濾”,或者在她的眼光的限制下被傳達出來。所有鎖碎的日常小事從女性視角被做為建造小鎮女性美好心靈世界的磚瓦石料,有效地生發出細致溫柔的審美效應,整體上呈現出一種獨具神韻的平和的陰柔美。
(三)女性的 “真善美”
女性真正的美主要體現她們身上具有的特殊的氣質,氣質是一個人相對穩定的個性特點、風格以及氣度。性格豪放,瀟灑大方,往往表現出一種聰慧的氣質;性格開朗,風度溫文爾雅,多顯露出高潔的氣質;性格直爽,風度豪放雄健,氣質多表現為粗獷;性格溫柔,風度秀麗端莊,氣質則表現為恬靜,等等。一個女人,無論聰慧、高潔,還是粗獷、恬靜,都能產生一定的美感。一個普普通通出于善意的舉動,當經過女性視角的觀照時,會變得如此的富有意義,在這兒,沒有什么東西是不恰當的。在第十四章“患難朋友”中,幾位上了年紀的克蘭福德鎮的女士們為資助破產的馬蒂小姐正在聚會商議對策,她們隱匿地竭盡所能地從各自拮據的收人中擠出微小的一部分幫助她們的朋友。由此,她們的談話突然由平凡瑣細變得富有意義,對于她們來說,這就成了她們一生之中最值得懷念的時刻,它本身充滿著意義,它所發出的善意的、高尚的光芒穿越時空,感動著不同種族、不同時代的人們。女性敘事視點對于女性自身的觀照使幽暗朦朧、忽隱忽現的女性形象變得明晰可辨,她們不是因為從“青春、美貌”這一男權視點的生物學概念上獲得意義,而是從人類道德所生發的“真善美”——社會學角度獲得永恒。在女性敘事視點中,女人之間的溫馨妥貼的依存關系從被遮蔽的黑暗處浮現出來生發出一種動人的力量與光輝。
三、 敘事中集體及多個女性視點的穿插
(一)不同的聚焦者
小說采用了不同的聚焦者,聚焦是通過“我們”這一復數的敘述者或“集體反映者”進行的,這樣就避免了單一的視點,故事中的不同情節就通過不同的聚焦者的眼光表現出來了。作品是堅持以一個固定的人物作為聚焦者,但當無法把其中的一切都歸屬于單一的敘事者,從而把小說貫穿起來時,作者安排文中的幾個人物做為敘事者,讓她們將其經歷、觀察到的若干場景及片斷的情況再向主要敘事者“我”描述,從此賦予這些細節以意義。敘事角度隨著聚焦人物的變化而變化,各個人物對“我”講述所看到的不同事件,最后由“我”敘述給讀者,如波爾小姐將她所謂的“見到魔術師”的場景向“我”描述,這種視點的轉化,突破了作品敘事視點的單調,也增強了時空轉化的自然性與流暢性,同時,也增強了敘事的真實性。讀者以這一人物的眼睛去觀察,原則上將會傾向于接受由這一人物所提供的視覺所以讀者接受了瑪麗·史密斯小姐視點中所展示的小鎮古樸與衰落的細節的真實。而小說中通過敘事者視點所描繪的種種鎖細的東西與情節,如“零頭碎腦的小東西如何被克蘭福德鎮人派上各種用場”,“女士們所戴的各種帽子的質地與形狀及其制作”等等諸如此類,也就顯示出了作品與敘事者視點的女性特質,所有這些由女性視點提供的生活細節使敘述節奏顯得從容和緩,并使作品散發著優雅的女性氣質。
(二)多視點的轉換
《克蘭福德鎮》的第六章“不幸的彼得”的敘事過程中,在瑪麗·史密斯的敘述中又行云流水般地切人了馬蒂的視點,不僅增強了線性敘述的流動感,而且也因視點的轉換而有了一種平面的展開。敘事者在這里持續地變換視點,通過各類小說人物的角度來確定自己的視野,并采用自由間接話語或未加標志的直接思緒來“為”這些人物說話。視點間的切換幾乎一帶而過,幾乎難以察覺。這種多視點的轉換,有力地突破了語言(閱讀)上的時間(先后)障礙,使整個敘事過程變得極其豐富和多變,這類轉換往往有說明性的敘述語句來進行提示,使轉換中的銜接有自如的流暢感,此時目擊者類型的第一人稱敘述者對自己的形象和聲音加以弱化,她詳細地報導馬蒂小姐的話語敘述,并借助塵封多年的書信來直接展示敘事場面,盡可能地削弱自己的主觀色彩,使敘事者形象漸漸淡化。在敘述部分,目擊者的形象非常顯明,而在場面展示部分,她的作用就降低為一種記錄,而在這里則完全充滿了馬蒂小姐敘述的主觀色彩,可以說完全是以小說中最富有女性特質的馬蒂小姐的敘述與視點來展示彼得的行為及性格特征的。在馬蒂小姐溫婉而富于愛心的母性及女性目光中調皮而喜歡惡作劇的小弟所惹的麻煩及對傳統的破壞力被淡化了,而其可愛而又富有靈性及堅強的一面被突出、強化,似乎成為一個傳說中的精靈與英雄。馬蒂小姐所聚焦的對象雖然是彼得,但在這描述過程中,穿透小說能間接地真切感受到馬蒂小姐所具有的寬容、友愛、溫婉的女性品格。
四、女性視點中的敘事自我與經驗自我
(一)敘事自我與經驗自我的距離變化
作品中大都采用固定式內聚焦且都以第一人稱敘事者“我”出現,其間第一人稱“我”既涉及到敘事者,即敘事自我,同時也涉及到故事中的人物,即經驗自我。就聚焦而言,第一人稱敘事者既可以作為敘事自我事后所認識到的講述出來,也可以通過經驗自我的更為有限的眼光敘述出來。《克蘭福德鎮》中以第一人稱敘事者作為敘事聚焦者,由一個參與故事的敘事者——我來講述故事,瑪麗·史密斯作為事件的視點,在第一人稱人物——聚焦講述的故事中,許多是以回憶過去的方式進行的,甚至是回憶多年以前發生的往事來進行的。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會出現兩個不同的自我,即敘事自我與經驗自我,這兩種自我所代表的不同視點都在敘事中起作用。當敘述者講述她在小鎮的經歷時她使用的語言有時帶有她在敘述時的感知色彩,有時帶有她在經歷事件時的感知色彩,有時界于兩者之間,模棱兩可。也就是說,語言是敘事者的,但是聚焦者可能是敘事者,也可能是當時的經歷者。人物——聚焦者分別對發生在過去不同時期的往事進行回憶,這就意味著,她(們)可以在不同的層次上聚焦。在這里,聚焦者都是這個再現的世界中的人物,區別只在于敘事者的不同身份。一種情況是由于所隔時間尚不十分長且當時的“我”與此時的敘事自我思想經歷相仿,因而,在敘事自我與經驗自我之間并不存在太大的距離,這里,敘事自我與聚焦者基本上統一敘事自我上,而在馬蒂對彼得的回憶敘述中,敘事自我與經驗自我之間就拉大了距離,因為它們分別顯現出老年女性世界與少女世界的不同,在這里,聚焦者是一個少女,聚焦對象也是一個少女的世界。
(二) “我”與她的作用
在《克蘭福德鎮》中,人物作為聚焦者更多的是起到聚焦者的作用,而作為故事人物所起的作用則相當有限,也就是說,聚焦者是以一個目擊證人的身份來敘說故事的。她敘說自己在小鎮上的所見所聞。“我”做為目擊者,通過“我”的視點來將其在小鎮的所見所聞,將諸多的女士們的善與美展示出來,與此同時,她仍然不離故事中人物的身份。這一點,在整個作品中幾乎是貫穿始終的,直到故事最后,“我”仍然在充當人物——聚焦者。作為一個人物,“我”參與故事的程度相當有限,她更多的是起到一個敘事者的作用,這使得《克蘭福德鎮》這部女性小說用女性的心靈、眼睛、感官來觸摸一切、觀察一切,展示的是女性化的問題,表達的是女性特有的喜怒哀樂。《克蘭福德鎮》以女性視點關注著這個與世隔絕的小鎮,關注這群幾乎被忘卻了的女性群落的生存,聚焦于她們艱難地維持著的沒落貴族的傳統派頭、患難時女性之間真誠的互助,總之,《克蘭福德鎮》敘事的女性化的視點為作品建構了一種女性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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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茂倩,河南工程學院外語系)